天穎依然住在吉兒的家裏,依然做著紛繁的夢,那裏麵都是與吉兒有關的。長發的、短發的、看得到臉的、看不到臉的,都是吉兒。
天穎知道那些都是吉兒!
每夜在夢中叫囂著報仇,要殺死她的,那樣的夢境虛幻卻又很真實。隻要天穎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吉兒在她的床邊有焦急而帶點憐憫的眼光在注視著她。多少次都是如此,甚至有一次,天穎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在睡覺之間,是把門鎖上了的。
當然這並不奇怪,這裏是吉兒的家呀,她當然有每一間屋子的鑰匙,但為什麽?吉兒仿佛總是在盯著她,在注視著,一旦天穎這裏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吉兒都會是第一個出現的人。
她已經為此而心力交瘁了!
吉兒也心力交瘁了!
雖然用了沙悸的符水清洗過傷口之後,那裏就沒有再出膿,也沒有再向外擴散,可就是不見好,總也不恢複,老是那樣長長的裂著可怖的嘴。
更令吉兒恍惚的是,自己這幾天總是夢遊!醒來是,就在天穎的房間裏,而那一刻剛剛好也是天穎從噩夢之中醒了過來,用那雙恐懼而慌亂的眼睛注視著她。
吉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床上,跑到了天穎的房間裏來。但看到天穎已經被噩夢嚇得麵色蒼白了,也就不忍心再驚嚇她。
但自己回到房間也睡不好了,一直熬過黎明前最難捱的黑暗,就睜著眼睛看天空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沒別得,就是孤獨。
忍不住就想起澄常常開的玩笑,是對著路遙說的,“原來除了吉兒,你還有別的女人啊!”她知道澄常常這樣對路遙說,但自己聽到這句話,還是隻有那一次,在白屋的早餐桌上。可她還沒害羞多久,就受傷了,而且,生活也一蹋糊塗了!
吉兒喜歡路遙!
這個似乎很多人都看得出來,不過,路遙自己卻不知道,也許是裝做不知道。吉兒相信路遙一定是在心裏愛著誰,所以任身邊有再多的繁華勝景,他都不願意去看一眼。可是,究竟是誰呢?
愛著別人的女孩子總是犯傻,一定要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心裏裝著得是哪一個人。然後好好的看她,以為從那人的身上找到自己沒有的東西,就能要回那顆不屬於自己的心了。笑死了!愛情怎麽能像七巧板的拚圖呢?挑挑揀揀的,選了顏色再選好形狀,最後就能得到一完美的圖畫了?這個怎麽可能呢?
“你愛他嗎?”似睡非睡的時候,吉兒聽到有人這樣問自己。
“當然愛了!”吉兒回答時,臉上帶著笑容。
“如果,你隻求愛情,我可以做到!”那聲音又說。
“我隻求愛情!”吉兒似沒有覺查到任何的異常,還是平平順順的回答她。
“好,我給你你想要的,而你把我想要的給我好嗎?”
吉兒沉默著,似乎是閉著眼睛在思考,終於,她還是很堅定的說:“我答應!”
又是淩晨時分,路遙又是十萬火急的擂響了白屋的門。澄幾乎是把他從門外拖進了客廳時,看起來比他還要著急。
“怎麽樣?有結果了嗎?”阿寶一把抓住了路遙的手腕,抓得很緊,讓本就有些害怕她的路遙緊張極了。
“阿寶,阿寶,你先放開我,讓我喘口氣!”路遙有點緊張的說。
“沒事做你喘什麽氣呀!別浪費時間!”阿寶瞪他。
“可是,不喘氣我不就死了!”路遙很驚訝的看著她。
“你們呀,別浪費時間好不好?”梵急了,這兩個人鬥了半天嘴,都在說些沒用的東西。“遙,快說,倒底查出什麽來了?”
“哎!祖兒呢?”路遙才開口要說話,突然發現祖兒不在,就問了一句。
“噓!”澄馬上示意他低聲。“我下來祖兒不知道,她還在睡呢!你別把她吵醒!”
“出事了?!”路遙問。
“說正事!”澄敲了他一記。
“好啦!我告訴你們絕對是大消息!”路遙壓低了聲音,故做神秘的說。“我們有一個大發現,在天穎死的同時,她的男朋友也失蹤了!”
“什麽?!”
“你這也叫線索?!”
“哎呀,你們聽我說啦!我們查過了,天穎的男朋友叫韓銘,在天穎死的第二天就失蹤了!不過,他拿走了天穎不少私人的東西,聽天穎的父母說,因為韓銘當時也很傷心所以就答應了,也沒有看過他到底拿了些什麽。”路遙說完,就從梵手裏拿過茶杯來喝了一口。
“喂,那是我的茶,淚縈特意為我煮的呢!”梵跳腳!
“小聲點,把祖兒吵起來就完了!”澄趕緊捂住了梵的嘴!
“唉呀,你們一向都那麽小氣呀!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呀!好了,告訴你們一個更驚人的事情吧!後來,那裏的同行發現韓銘的屍體,雖然已經分辨不出麵貌了,可是從他的身上搜出了遺書!而且他的幾個朋友也來認了屍了,所以沒什麽問題!”路遙接著說。
“朋友?怎麽會是朋友來認屍呀,他沒有父母親人的嗎?”淚縈問。
“韓銘是個孤兒,他沒有親人!”路遙說。“不過,我還是很懷疑!”
“對了,你看過天穎的照片嗎?”淚縈又問。
“看過了,是她!哎,這可就是你們的問題了,不會是借屍還魂一類的吧?”路遙瞪著眼睛問。
“別亂猜,現在不是實行火葬嗎?哪兒找屍來還魂啊?”阿寶不滿的反問。“反正一定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是呀!當然有不對的地方!”祖兒的聲音突然從樓梯那邊傳了過來,很虛弱!
“祖兒!”路遙突然尖叫起來,他看見祖兒扶著樓梯慢慢走了下來,一身的白色衣裙已經被染紅了大半,路遙當然認得出那是血的顏色!“你這是怎麽了?祖兒!”路遙忙要衝過去,卻被梵一把給拉住了。
路遙看到澄全身發著幽綠的光,就像鬼火一般,隻有在這個時候,路遙才真正的感覺到了,這裏如地獄那樣的接近。
澄慢慢的走向祖兒,澄的臉上沒有笑容,他向著祖兒伸出了手,祖兒向前移動了兩步。路遙看見,祖兒的手、腳,全身所有**在外麵的皮膚,全部都被劃傷,正在流血!但澄似乎沒有表現出特別擔憂或者關心的樣子來,他隻是靜靜的看著祖兒,張開了雙手似乎是在等待著祖兒像平日那樣撲進了他的懷裏來,可是祖兒還是走得慢慢的,仿佛是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一樣的。
可為什麽澄就是不肯過去扶祖兒一下呢?不隻是澄,那些平日尤其關心祖兒的阿寶淚縈她們都一動不動,隻是怔怔的看著祖兒,辛苦的向著澄的方向走過去。完全沒有關心也沒擔憂,仿佛隻是在安靜的等待,等待著將要發生的時刻!
不知何時,梵已經放鬆了路遙的手,盤膝坐在地上,開始大聲的誦讀經文!
“願我來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自身光明熾然,照耀無量無數無邊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隨形,莊嚴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無異。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有無量無邊有情,於我法中修行梵行,一切皆令得不缺戒,具三聚戒。設有毀犯,聞我名已,還得清淨,不墮惡趣。”
澄的身體突然就慢慢的升上了高中,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聲音,漸漸的清晰了,仿佛是地獄中淒涼的呼號聲,哭泣和哀叫,讓人聽了就心酸,似乎是一下就失去了力量一般的。
難道真得能在這裏看到嗎?地獄是什麽樣的場景呢?
祖兒軟軟的跪了下來,半晌才抬起眼來,看著澄,滿臉都是血淚。
“祖兒!”路遙又是驚叫了一聲。
“你們,還不走嗎?”澄突然說,但仿佛不是對著路遙他們,這一刻澄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條虛幻的浮在半空中的通道,也是幽幽的綠色,但光線越來越強了,映得整個白屋都變得很詭異。
“時間已經到了,不能再等了!”沙悸突然說,那口氣很鎮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樣,沙悸從外衣內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黃紙,在路遙看來,那黃紙跟前幾天他送給吉兒的那張沒什麽區別,但功能顯然是差得很遠了!
那張黃紙一飛出去時,祖兒的身體就向外溢出一片血紅來,如薄霧一般的,飄起在空中,而且慢慢的發散出來。
這是路遙看見,從祖兒的身體裏頭,飄過一個又一個的模糊的人影,就向著澄的綠色通道過去了。
奇怪的是,當那些人影走過去之後,竟然紛紛停在了澄的麵前,突然向著澄做出了留戀不舍的樣子,一再的向他鞠躬下去!
“走吧!過了隔世之橋!就是你們永遠的常世了!從此之後,人世間的事情就與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也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澄冷冷的說。
“祖兒!”澄這才撲過去,輕輕的把祖兒扶了起來。
“好了,澄,我沒事啊!”祖兒笑了起來,聲音雖然虛弱,但卻還是口氣輕鬆了起來。
“祖兒,你真得沒事了!嚇死我了!遙啊,他每次都這種時候過來添亂,害得我在他麵前都不敢動手,哎,剛剛讓澄他自己做常世啊!我都緊張死了!你這是下到第幾層啊?怎麽弄成這樣的?”阿寶不停的用手擦著祖兒臉上的血跡。
“十四層啊!下麵,我現在的能力也去不了呢!”祖兒笑著說。“別鬧了,遙在這兒呢!我知道了,把所有的前世今生都看到了!”
“祖兒?你說什麽幾層?什麽前世今生?”路遙不明所以的問道。
“你不懂,別問了!”梵不耐煩的說。
“遙,幸好,公公婆婆早就告訴我了!而且,我已經知道了,天穎,她不是!”祖兒說。
“什麽?什麽不是?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天穎吧,她當然不是天穎,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也沒辦法知道她是誰啊!”
“你們不是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嗎?”祖兒突然抬頭,目光炯炯的看著路遙,把路遙看得滿身汗毛直豎。
“我已經知道了,雖然那一天就開始懷疑,但,始終都沒敢那樣想過。那一天,我去吉兒家的時候,她曾經…曾經摸過我鎖骨上這一朵玫瑰。我突然有一種很冷的感覺,就像是被針輕輕的刺著,很可怕!”
澄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又再瞬間裏收緊,他看著祖兒問道:“那天晚上,你因為這個才會害怕是嗎?”
祖兒看了他良久,才用力的點點頭。
“你們在說什麽呀?”淚縈皺眉問,雖然她的心裏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天穎她,根本就不是個女人!”
“你說什麽?!”
“那天她碰我時,我就發現了,澄第一次碰到我的時候,我也那樣過,我也害怕過,是日子久了才變好的。可我怎麽敢想呢!那是天穎啊,給我紋過身的!可是,這一次,我卻地府裏遇到她了。她時候到了,要投胎。雖然已經喝了孟婆茶,什麽也記不得了!但,我還是看見了。她不是自殺對嗎?”祖兒突然問路遙!
“案子過去了那麽久,沒法說了,當時是懷疑過,她為什麽莫明其妙的跑到那座山上去,又為什麽會失足?你知道,她落崖的地方離上山的大路很遠,不會沒事往那裏跑的!”路遙回答。
“那就對了,她根本就不是自殺。那個男人是叫韓銘對嗎?遙,你為什麽沒有要一張他的照片讓我們看一看呢!就是他拿走了天穎的一切,變成了她,最後還要了她的命!如果,我沒想錯,他也許是以為天穎就是蝴蝶姬吧!”祖兒冷冷的說。
“怎麽可能?難道他去……”
“變性手術吧?!”.
“老天,那麽吉兒她?”路遙一驚!
祖兒一聽到吉兒的名字突然就絕望的閉眼,用很低沉陰鬱的聲音說:“吉兒呀,吉兒,她也許也不再是吉兒了吧!”
“祖兒?!”沙悸卻恍然明白了祖兒的意思,突然很是絕望的看著她。
“去吧,馬上去吉兒的家吧!無論用什麽方法,都結束這件事吧!還有我帶來了一個人,阿寶,請你把這紫英石帶上吧!無論糾纏了多久,也許不過是要一個答案而已,阿寶,你聽過師母的故事了,所以去把答案帶給她吧!”
“祖兒,你不去?”阿寶輕聲問。
“阿寶,我走不動了,我真想睡啊!”祖兒輕輕的倚在了澄的胸前。
澄低頭看著祖兒的睡顏,笑了,他輕鬆的抱起祖兒來,讓她在自己的懷裏能躺得更舒適些,起身想上樓去。在與梵擦肩而過時,澄停了下來,從祖兒的身子下頭伸出一隻手來。
“澄?!”梵一皺眉,他看見了澄手中的白光。
“梵接著它!”澄說話時眯著眼睛,高深莫測。
梵突然單膝跪在地上,向澄伸出雙手去,澄隻是做出了一個給的動作,但在路遙看來是什麽都沒有的。但阿寶沙悸和淚縈卻全都看到了。
森羅劫!
那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殺令,無論是誰,名字被寫進了森羅劫,就萬劫不複!
“梵,無論他是人是鬼!”澄突然這麽說。
“澄,如果他是人呢?”梵的眼睛突然充血一般的紅著。
“梵,就算耗上我一百分的善行!無論他是人是鬼!”澄笑了一下,那笑容很邪惡,根本就不像澄了!
梵站起身來,再看了一眼,澄小心翼翼抱著的祖兒,突然就明白了!
那樣一個男人,滿天神佛都需讓他三分,怎麽能夠容忍呢!其實,澄這一世一世的輪回裏,又何嚐不是一個約定呢?與祖兒這沒有前世今生的丫頭的一個約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