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繪夢館

“我記得你!你是鍾情玫瑰!”說話時,天穎已經從昏睡中醒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祖兒,不笑的祖兒。

天穎不會忘記自己每一個客人,雖然並沒有怎麽很深的注意過每個人,但,她永遠都認識自己作品,而她的客人都是作品的延伸。

祖兒還是沒有笑,隻是挑開了垂在身前的長發,露出那朵嬌豔欲滴的紅嫩玫瑰。

澄鍾愛祖兒的長發,從來不允許她剪發,所以,祖兒的頭發很長,蓋住了大半個身子。而當她輕輕的將頭發甩到身後時,總有一種特殊的美感,那是一向純真而孩子氣的祖兒,難得性感的時候。

而天穎卻著了迷一般的看著那朵鍾情玫瑰,這是她自己給這幅玫瑰圖案取得名字,也是見到了祖兒那一天才突然生出了這個靈感。

一見鍾情!

可以這麽形容吧!那一天祖兒走進天穎的工作室,用那雙稚氣的充滿好奇的眼睛,看著天穎和她的繪夢館。天穎突然覺得沒有人能比麵前那個女孩更適合玫瑰了,適合她所有的玫瑰圖中,那唯一的一朵粉紅色玫瑰。

美豔而保留著清純,甩開了世事紛繁,隻執著於自己相信著的愛情。

那就是天穎第一眼看到祖兒時的感覺,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感覺,真得像是一見鍾情!

天穎沒有等祖兒做出自己選擇,就固執的拿出了這玫瑰,並且告訴她說,這朵花的名字叫做鍾情!

從鎖骨的一端開始,溫柔的向著肩部延伸開,玫瑰綻開了美麗的笑容。

因為天穎過於細致的雕琢這圖案,所以難免會痛得比平時還要厲害,但,紋完之後,天穎卻驚訝的發現,祖兒沒有流一滴淚,甚至滿眼都是幸福的喜悅。

天穎突然明白了,這個女孩,她當然是沉醉於鍾情摯愛之中。於是,愛情中那些苦惱,都是幸福!

“歡迎來到異人洞穴!”淚縈說話時聲音輕飄飄的,真如鬼魅一般的虛無。“你應該睡得很好吧?”

天穎支起身時,覺得很累,但她還是坐了起來,這時,她發現坐在她床邊的除了祖兒之外,還有另外的兩個女孩。

阿寶和淚縈都像祖兒一樣不笑,但也沒有冷眼,沒有漠視或者憤怒之類的情緒,仿佛隻是在默默的等待著。

“異人洞穴?你們這裏好像是做怪事的地方?”天穎問道。

“是呀,我們這裏是做怪事的地方,可,你不正遇到怪事了嗎?”回答她的還是淚縈。

天穎有一瞬間的恍惚,但記不起自己是怎麽了,也記不起自己是怎麽到這個地方來的,她的記憶裏仿佛是突然出現了一個缺口,讓她不安,卻又無奈。

“我?我怎麽了嗎?我怎麽會在這裏的?我應該回到我的工作室去,一定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做的!”天穎閉著眼想了一會兒,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說,說著就勉強的要下床去。

“是呀,這個時候,你真得應該回去了,我們也應該到你那著名的繪夢館去瞧瞧了!”阿寶冷笑了一聲,但還是伸手去扶住了她。

“謝謝!”天穎很感激的抬頭,卻發現阿寶並沒在看她。

“無論如何,下樓去喝一碗湯吧,我們再出發吧!”淚縈體貼的說。

天穎迷惑的看著她們,她想不通,這些女孩是誰,怎麽會對她帶著這種奇怪的憐憫的口氣呢?她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這樣的對待她?而她自己又是為什麽而來,將為什麽而去呢?天穎是個藝術家,她不善於這種過於抽象的思考,所以,她還決定不想了。她也許隻能相信自己眼睛可以看到的。

因為澄早已經關照過路遙,要他把繪夢館複原成沒出事之前的樣子,所以當天穎再次回家,這裏又是安靜平穩,一如從前的模樣。

但天穎總是覺得家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卻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同,於是就一間一間的房間去找。終於,她推開紋刺室的門。

那裏總是一股各種香氣混合著的味道,可是天穎就覺得哪裏有點奇怪。

“你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嗎?”祖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了她的身邊,突然問。

“啊!”天穎被嚇壞了,卻見祖兒的紅眼睛和黑眼睛同時都亮晶晶的,盯著她。“沒有,怎麽就是覺得這裏不像是我家了。”

“真得一點都記不起來嗎?”阿寶也走了進來,看著祖兒直皺眉頭。

“希望她能想起來呢,我們可沒有時間跟她耗了。”祖兒搖搖頭。

“我…我到底是怎麽了呢?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我真得不知道你們是怎麽了?我又是怎麽了?我什麽事情都記不得了?”天穎有點激動了。

“不行,你一定要自己記起來,否則對我們沒有任何幫助!”淚縈說。

祖兒半蹲下身子,仔細的在那張紋刺床上一點一點的檢查著。

“哎,阿寶,你看這裏,好像是血吧?”祖兒指著一處,回頭問阿寶。

“血?!”天穎突地打了一個激淩,有一種恐懼的感覺慢慢的從心底浮了上來。“你說哪裏有血?在哪裏?”她撲到了自己天天麵對著的紋刺床上。

果然在一側有一道血痕,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的了。

突然,有一張張的圖片在天穎的腦海裏,電影般的過去。

她推門而入時,一個女孩就死在這兒,血從心口裏流了出來,流滿了紋刺床,再流到了地上。那樣恐怖的場景,特別真實的在她的眼前浮現出來了,這時,天穎就忍不住歇斯底裏的尖叫了起來。

“她死了!她們死了!”天穎哭了起來。“我那天,就這樣進來,可是,她就死了,我不知道為什麽?她們…她們都死在這裏了!那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做什麽?我真得沒有!是她們自己,她們要血紅蝴蝶,我沒有讓她們紋那個圖案,可她們每一個都要,非要那種圖案,我不知道,我不喜歡那顏色,我不會讓客人用的。”

“冷靜,冷靜點!”阿寶忙著把天穎拉了起來。

淚縈這時抬起了右手,沒有引魂燈,卻是瑩瑩的呈現一種淡粉色,淚縈一掌拍在了天穎的額間。天穎一下子就平靜了,眼神也變得澄澈。

“淚縈,你這是什麽?”祖兒瞪大了眼睛。

“四海清平!”淚縈的嘴唇勾出一個特別漂亮的弧度。“沒想到吧!”

“真是嚇死人了,淚縈,我還以為這裏有死人呢!”阿寶笑著說。

“行了,做正事吧!”淚縈推了她一下,“好了,天穎,跟著我們回去吧!”

“我?我去哪裏?”天穎又有點緊張了起來。

“你得跟我們回家去,這裏可不能住了,因為是向警察局特別借來的,要還的。而且,我們要問你問題,不能是在這裏,要在警察的麵前呀!”淚縈認真的跟她解釋著。

天穎歎了口氣,還是很順從的跟著她們走了。

路遙來到白屋時,沒有帶上吉兒,因為吉兒現在的狀況,根本就不能見人了,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很嚴重了,肉已經開始向外翻了出來,而且化膿的情況也越來越厲害了。路遙隻好給她準了假,天天去看看她,現在吉兒也不哭也不笑,就活像是個假人一樣,總用空洞的目光看著他,那一次雖然臉上似乎是有了一個笑的表情,但終於還是沒有笑出來了。

所以,看到天穎的時候,路遙眼裏有點往外冒火,但忍了忍還是克製住了。

“說吧?你身上到底是中了什麽病毒?怎麽會把我的同事弄成那樣的?”路遙冷冰冰的問。

“哥!”澄瞪了路遙一眼,“你能不能先問點別的?”

“好吧,好吧,你就說說那天,那個女孩是什麽時間到你們店裏去的?”路遙忿忿的坐下,問道。“你應該已經恢複記憶了吧!”

“遙?哪有你這樣的警察啊?”祖兒白了他一眼,坐到了天穎的身邊去,“喂,別怕他,天穎,你告訴我們吧,當時是怎麽回事呢?”

“這…我該說什麽呢?”天穎很緊張的看著祖兒。

“從九號的那個女孩開始,那一次,哦,那時候,你的工作室還在安寧小區吧!我上次,就在那裏紋的玫瑰啊!”祖兒說。

天穎當然能想起那一天的所有細節!

她的繪夢館在城中也是小有名氣的,而她的店在安寧小區裏也整整有兩年了。說來也奇怪,安寧小區並不是什麽太繁華的地方,可,天穎從一開始在這裏開店時,生意就不錯,雖然現在對於紋身這種藝術,人們的看法還是負麵的多,而且也過了最流行的那段日子,但天穎這裏總是保持了很穩定的客源。

天穎雖然對於創作的熱情,遠遠高於對金錢的追求,不過,誰也不會拒絕多一點收入吧?畢竟天穎隻身飄在這個城市,也許有穩定的收入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減少一點孤獨的感覺。

那一天,正是天穎一個朋友的生日,她去參加聚會,到夜裏十點多,才回到工作室去。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個女客人已經在她的門外等她了。

“你怎麽才回來啊?我都等了好久了!”

天穎打量了那女孩一眼,已經大致可以了解那女孩是做什麽類型工作的了。她頭發做得非常花哨,妝也化得很妖豔,而且,看著天穎的眼光非常的輕佻。

“對不起,我有點事情,所以,回來的晚了,您這麽晚?還有事情嗎?”天穎一邊開門,一邊問她。

“我到你這兒來,還能有什麽事啊?當然是紋個新圖案吧?”那女孩隨意的往天穎的沙發上一坐,說。

“這麽晚了,我的精力可能不夠,怕沒辦法給你做好,您能明天來嗎?”天穎為她倒了茶。

“什麽?!哎,我等你這麽久是白等的嗎?我今晚必須得做好這個圖案,你知道嗎?如果不做好,今晚我怎麽去工作呀?沒事沒事,你就隨便給我紋一個簡單點的,隻要顏色鮮豔就行了!”那女孩說,“快點快點吧!”

“好吧!到紋刺室來吧?您想想看,什麽圖案是您比較喜歡的呢?而且,還簡單,還是顏色鮮豔的呢?”天穎問。

“嗯?這個……哎,就蝴蝶吧!你想想,蝴蝶畫起來都很容易呢!”

“行!您躺著吧!”天穎指了一下紋刺床。

“哎,我說,你得給我把色彩弄得紅一點啊,要讓她們一眼就看清楚。哦,就紋在裏吧,我呢,就不用帶腕飾了,讓她們看見漂漂亮亮的紋身,多酷啊!”

“這個可以,沒問題。”天穎點頭,“對了,我新進了一種紅色的顏料,因為特別的紅,所以沒什麽人敢用,你願意試嗎?”

“當然,願意,越紅越好!”女孩坐在紋刺床,四下打量著,“咦,你這裏還有這麽尖的刀子啊?”

“哦,顏料打開之後用不完容易幹,有時弄不出來,就得用尖一點的刀子挑開它!你可別動,要是不小心傷了手,就麻煩了。”

“嗨,你就忙你的吧,紋身的痛我都不怕了,被這小刀削一下,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當時,也沒想到,她就是用那把刀子自殺的!”天穎抽泣著說。

“用那把刀子?你的刀子?當時你為什麽沒跟警察說。”路遙一驚。

“可是,根本就沒有人問過這個呀!”

“那麽第二個人呢?十八號那天,和這一個情況也差不多嗎?”阿寶接著問。

“第二個女孩好像還是個學生吧,挺清純的,你知道,我幹這一行,見人多,大概看一眼,也能了解她們的大致情況。我知道這樣說是挺不負責任的,但是她們真得都是開心的走進去的。哦,不,最後這個女孩不是。她可能是受了點打擊吧?或者是感情問題,所以我覺得她來找我紋身,似乎,似乎是為了發泄一下!”天穎認真的回憶著。

“發泄?什麽意思呢?”沙悸問。

“紋身是比較痛的,畢竟要用一種方式,永久得把一幅圖案留在人的身體上,一定程度來說,都是對身體的損傷,是種自虐一樣的美麗。”天穎回答。

“真的,我得說,這件事情,真的很複雜!”梵長出了一口氣。

路遙看看大家的沉重表情,又再看看天穎,突然發現,天穎似乎跟自己一樣感到迷惑了。因為至少到現在,路遙都沒從天穎的話中得到些什麽更新的線索,可,梵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了點什麽!

“這個繪夢館,真是值得咱們好好的研究一下了!”澄靠回沙發上,說話的口氣還挺輕鬆,但他們都知道,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