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亡靈之約
祖兒真得想不再去追究古家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多奇怪的事情,她的心早已經飛回了家去,澄現在怎麽樣呢?那顆不安分的幻世之心,就像是沉睡的火山,時時刻刻讓他們擔憂、讓他們恐懼。
為什麽會是澄呢?輪回的安排為什麽會如此的奇妙,卻不近人情。
路家在法術家是那樣顯赫的家族,居然偏就選中出生在這個家族中的天之驕子,可更加的奇妙的是路遙和澄,同月同日生,相差兩歲的親兄弟,命運卻如此的不同。遙可以過著讓他們這些人羨慕極了的平凡生活,而他們卻站在兩個世界的邊境,一手還要緊緊抓住澄的手,擔憂著他會離去,沉進無邊的黑夜裏,那雙藍色眼眸,不再分辯出善良與罪惡的區別。
“祖兒,如果我走了,你一定不要找我,好嗎?”澄曾經這樣說過。
怎麽能呢?她永遠也不會丟下了澄,就像澄從來都不會丟下她一樣,可,如果真得有那麽一天,她又會做出什麽樣決擇呢?
祖兒不知道,她也不想那一天會來!
但祖兒不曾想到,隻是一夜之間,她們的來意就發生了天大的改變,她們已經不能單純的等待著韻入土為安了。
這是韻二七的第四天,還是清晨,一聲嘶心裂肺的淒慘哭聲,突然在古家老宅響了起來。
阿寶和祖兒從床上跳了起來,披了件衣服就匆匆的跑出了門。
人們都聚集在傭人們住的小院裏,原叔已經昏過去了,祖兒和阿寶過來時,大家正將他抬進一旁的房間裏。
但她們沒空去看他,祖兒扒開人群鑽了進去,隻看了一眼,就忙忙捂住了嘴,在她後麵過來的阿寶倒抽了一口冷氣。
福嬸吊在了牆頭,脖子下麵勒了一根帶著尖刺的鐵絲,腳下地麵上是一大灘半幹未幹的血跡。
“天呢!”高陽趕了過來,看到這個情景顯然是嚇壞了,“這是…這是怎麽了?”
“剛才,原叔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他一喊我們就出來了!”一個女傭用顫抖的聲音回答。
“不管怎麽樣,先把人放下來吧!”阿寶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幾個男人上前七手八腳的把福嬸的屍體放了下來,又齊齊的抽了一口氣,在福嬸身後的牆麵上是血寫成的幾個字!
“滿月,我等你!”
祖兒心裏咯噔一下,她這次看得清清楚楚了,這是死靈的邀請!
“阿寶,我看見了!”祖兒回頭看著阿寶。
阿寶這一驚可不小,一下子滿手心都是汗了!
靈簡直被嚇死了,昏過去了兩次,幸好村上的大夫在這裏,推拿針炙忙了一陣子,才把她救回來。她就呆呆的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床頂,氣若遊絲。
阿寶看得出來,高陽對靈是充滿了擔憂和關切的,雖然不好表現出來,但眼睛卻一直關注著靈的方向。阿寶心裏有點不舒服,畢竟韻才剛剛去世,而高陽和韻又是那樣的關係。不過後來,就能夠理解了。如果她是高陽,也難免會對那個與自己逝去愛人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更何況那就是愛人的孿生姐姐。
“韻死了,是福嬸第一個發現她的。”靈緊緊抓著祖兒的手,慢慢的木訥的說,“當時就把福嬸嚇昏了過去,這一段日子她一直病在床上,都是小玲和小珍在照顧她。她怎麽會,怎麽會?”
祖兒頭靠在床邊上,也不答話,也沒表情,就像根本沒有聽進去一樣。
阿寶看著她直搖頭,她是最了解祖兒的。雖然從韻死到現在祖兒都沒怎麽哭過,但不代表她心裏沒有難過、沒有受到震憾。而韻似還魂未還魂的整天在這個家裏纏繞,靈像是神經質了一般的哭泣歇斯底裏,這都讓祖兒心力交瘁了,而且,現在有人死了,福嬸的死,隻是為了給她們帶來一個死靈的約會。
滿月夜!
阿寶不知道等待著她們的是什麽,但她知道,她們已經無路可退了,那是一個挑戰,或者她們讓步,讓凶靈自由的出入人間;或者她們迎戰,但敢於向她們挑戰的,當然也非泛泛之輩。而這一次,她們隻有靠自己了,家裏人為了抑製澄那顆蠢蠢欲動的幻世之心,已經非常疲憊了,沒有人能夠幫得上忙。
這一次,阿寶真得體會到了生死未卜的感覺。
“你要上南閣樓?!”聽完祖兒的話,阿寶手一抖,拿在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雖然並沒有碎,卻也發出了很大的響動。
祖兒卻像座石像一樣,眼睛直瞪著窗子外麵的那一片漆黑,眼睛如黑暗一般的深邃。
“祖兒,你是不是瘋了!南閣樓是供著古家祖先遺像和靈位的地方,不是我們這種外人隨便可以上去的。就連韻都……”說到這裏,阿寶突然頓住了。
“阿寶,不是那麽簡單的。那個南閣樓裏,藏了古家的太多秘密。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記得嗎?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第一次看見那間放著石棺的小房間。記得那個時候,靈是怎麽說的嗎?”
“這是祖宗們的安排,我們姐妹都要死在這棺材裏頭。靠東邊窗下放著的是韻的,韻會先走,走在出閣之前。祖宗們說,未出閣就早夭的女孩兒,會放在東邊的窗下。”
阿寶當然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時靈所說的話,這麽想來的話,那時的靈的確和現在有些不一樣了。
“祖兒你究竟想做什麽?”阿寶雖然心裏已經有些明白了,但還忍不住的問了出聲。
“阿寶,我很好奇。古家的那份遺訓,寫在南閣樓每個角落的詛咒,古家的先人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他們所知道的關於未來的秘密根本就不是平常人所應該知道的。他們怎麽能夠靠著一紙遺書,就操縱了這麽多代人的生命和生活呢?”祖兒的左眼越來越紅,仿佛是燃燒著一團火。“而且,今天那個邀請,你又怎麽看呢?滿月夜?在哪裏等著我們呢?又為什麽是滿月夜呢?阿寶,我們不能等到那一天,我覺得南閣樓就是解釋這一切秘密的關鍵所在!”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阿寶站起身,又再點燃一支香煙,放到嘴邊後,突然記起沙悸那張溫柔的笑臉來,動作就頓住了,於是煙就在空氣中明明暗暗的閃動著火頭,被人遺棄了一般的自生自滅著。
“如果有梵在,也許會好一些呢!”祖兒笑了起來。
“怎麽?我們還有做不了的事嗎?”聽到梵的名字,阿寶就有點點不服氣了。
“不,當然不是。阿寶,記得當初我們為什麽會走到古原鎮來嘛!”祖兒歪著臉看阿寶。
阿寶沒有說話,臉上卻露著孩子般的天真笑容來。
那一年,阿寶和祖兒追蹤一個迷惑了無數人的惑魂。古原鎮南邊的山林,是那魂的死地,也是她力量最強的地方。阿寶和祖兒在那座山裏轉了兩天,每一天在她們的眼裏都是黑得不見天日的。
惑魂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可以找到人最軟弱的地方,祖兒看不見任何東西,那是她最怕的,如果她的右眼看不見了,她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的。而阿寶眼前的全都是父母為保護她不受傷害而死時,那混合著血和淚的微笑。
“阿寶,我們不是說好了嘛?不會懼怕任何東西!無論我們是變成了什麽樣子的,我們始終都相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祖兒又像那一次一樣,摸著了阿寶的手抓緊了她。
“等夜再深一點,我們一起上南閣樓去,總也得像個做賊的樣子吧!”
午夜時,月亮隱在雲的後麵,剛好把阿寶和祖兒的身影藏了起來。
古家老宅倒是個方便做賊的地方,古家本來就沒有幾口人,原叔一家人住在前院,客房在內院的東側,而靈住在西廂。南閣樓是老宅裏最荒涼的地方,因為和人住的地方離得太遠,即使有些響動也不會有人聽得到,若非如此,也許韻也就不會慘死了。
來南閣樓的路上倒是沒遇到什麽問題,不過上南閣樓那些腐朽的木質樓梯確實添了些麻煩。
南閣樓上黑洞洞的,祖兒是陰陽眼卻不是夜眼,她什麽也看不見,但卻聞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下意識就捂住了鼻子。
阿寶把火機打著,掏出一支燃了一半的蠟燭來點上。
“我們這做賊的,有點明目張膽了吧?”祖兒笑了一下。
“這就是古家神秘的南閣樓了!”阿寶打量著四周。
牆壁上確實掛滿了畫像,排列的很有條理。
“按排列順序來看,那一幅應該是古家的老祖宗了!”祖兒指著正中的一幅說。
阿寶舉著蠟燭走近了一些,畫的邊緣已經有些殘破了,但畫中人還是看的很清楚。竟然是一個女人,妖嬈至極的女人。
“女的?怎麽可能呢?”祖兒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供著祖先的祠堂,竟然把女性先祖的遺像掛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這是完全不合乎傳統的作法。
“而且,如果這是遺像的話,那麽畫中的女子也太年輕了。”阿寶仔細端詳著那幅畫,畫中的女子也許就是三十左右歲的樣子,這畫沒有一點嚴肅的味道,雖然隔了這麽久的時日,仍能看出當初所用的豔麗顏色。“一定是個很愛美的女人吧!就連死時,也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麵留下來。”
“阿寶,她真得很像,很像靈和韻!”
“這也正常,聽說我的模樣,就很像是我祖父的一位姑姑,這在一個家族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也許你的後代中某一個人,會很像是一位先祖也不一定呢!”
“阿寶,問題是,我的左眼,我的左眼,也能看得到!”
“你說什麽?”
“阿寶,這是一幅鬼畫!”
突然,外麵一聲霹靂巨響,阿寶手中的蠟燭熄滅了,緊接著大雨頃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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