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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之前的時候和鈴一直都沒有想明白,她不知道梅九為什麽這樣幫助她,她可不相信什麽好感的事情,好感這種事兒,從來都不是全力幫助一個人的原因。

唯一最大的可能就是梅九是希望她做這件事兒的。

可是梅九為什麽這樣做!和鈴仔細揣摩,她倒是覺得,不會是因為謝丞相藏起蘇神醫,如若真的因為這個,梅九不會是這樣的表情,梅九的表情太怪異了,而且他當時的沒有回答與錯愕都讓人覺得十分的詭異,不過不管梅九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結果都是一樣的,這個結果也與她殊途同歸。

說到底,她想要丞相府不好,而梅九也是也是一樣的,既然這個目的是一樣的,那麽倒是也沒有什麽值得糾結的。其實有時候你不能說什麽人利用你,因為你本身也想得到這個結果,所以沒有必要糾結。

許是存著這樣的心思,和鈴倒是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麽可以值得多說的,沒那個必要罷了。

而且,陸寒說過,梅九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既然是被人盯著,怕是也沒有能力做什麽,而這個時候想要借助別人的能力也是理所當然了。

但是和鈴倒是沒有想到,這個事情這樣具有衝擊力,謝丞相的為人,竟然也是她一點都沒有想到的。

看來,每個人光鮮亮麗的背後,都是數不盡的齷蹉。

而此時,馬車緩緩而行,馬車之上,梅九倚在那裏,表情十分的難受,他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仿佛顫抖的不能自持,便是寒冷的冬日,汗水也是不停的滴落,而蘇神醫捏著他的胳膊,為他把脈,整個人眉頭皺的緊緊的。

梅九勉強勾起一抹笑容,“沒有、沒有關係!人……總是逃不過一死的。”他嘴角仍是揚著,仿佛難受的並不是他。

蘇神醫垂下眼瞼:“公子……這又是何苦呢!”

梅九語氣十分的輕,許是疼的,有許是沒有力氣,“總歸要死,總歸沒有多少時間,我總要搏一把的。”

蘇神醫沒有說什麽,隻是歎息。

梅九笑,越發的不能自持,“人生就是如此,序幕終究是要拉開了。咳咳,咳咳咳!”

雪白的帕子上,鮮血刺目。

梅九再次發病,人人都沒有想到,待到回到梅府,梅九幾乎已經昏厥,梅魚將他抱了下來,梅九整個人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會不見。

梅魚連忙將梅九帶回冰室,蘇神醫背著藥箱,也是快速的跟了進去……

…………………

皇宮內院。

皇帝正在修剪花枝,整個人十分的慈祥,樓嚴站在一旁稟告:“梅九再次發病,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皇上繼續修剪花枝,並沒有動,隻是輕飄飄的問:“不是說梅九已經好了許多麽?蘇神醫在他身邊,難道能讓他就這樣死了?天下第一神醫,難不成隻是說說罷了?看來,謝蘊之前藏著這人倒是沒有什麽必要了,完全是徒有虛名罷了。人人都言道蘇神醫能夠起死回生,現在看來,不過就是說說而已。”

樓嚴平靜的稟告:“如若一個人一心的求死,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救。梅九完全是自己作的,如若他好好休養,身體斷不會衰敗至此,隻是梅九根本就不會停止自己的動作。他的產業鋪的太大了,想要維持,必然耗費心力,天下第一首富,哪裏是那麽容易。”

皇上微笑:“你是想告訴我,他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樓嚴搖頭:“不,屬下隻是覺得,他太過看重自己的產業了,有些奇怪。”話雖這樣說,他繼續:“不過似乎又能理解,有時候已經騎虎難下,他已經被架在了那個位置上,也與梅家的人都是反目,與自己的外祖父家同樣不親近。如若真是被人拉了下來,梅家的產業真的被梅家的其他幾房分走,梅九的狀況會有多麽淒慘也是可以預料的。所以他騎虎難下,根本就停不下來了。而且我近來調查,發現梅家的產業不是看起來那麽牢固,特別是在南詔和西楚的產業,其實還是搖搖欲墜的。”

皇帝冷笑:“如若從未得到也就罷了,但凡是得到了,如何甘心放棄呢!梅九也不過是個俗人罷了,他小時候就費盡心力爭取到的東西,為了這些,他付出了太多,因此如若真是這樣,倒是也可以預見了。他不會舍得的。倒是與錢財無關,一份執念罷了。”

皇上終於將剪刀房下,他緩緩問道:“那麽他去見楚和鈴,究竟是做什麽?”皇帝似笑非笑的勾著眉頭,冷然言道:“他們兄弟二人,倒是審美一致。不過朕也不希望有人搶了寒沐的東西。”

樓嚴:“那屬下……”

“不,不需要做什麽,你要做的就是盯緊了他,朕倒是要看看,楚和鈴的選擇是什麽,是生還是死!”皇帝的眼裏仿佛淬著毒,那樣子別人不曉得,但是樓嚴跟了皇上這麽多年,卻是十分清楚的。

“我想,楚小姐是精明的。而且,雖然梅公子對楚小姐很好,楚小姐倒是並不表現的過分熱忱。恕臣直言,微臣覺得,楚小姐似乎對任何人都不熱忱,要說奇怪,楚小姐比梅九還奇怪。”樓嚴似乎對皇上十分的崇敬,如若是一般臣子,哪裏會與皇上說這些,說多錯多,這個道理人人都懂的。

皇帝笑了起來,緩緩道:“你覺得楚和鈴更加不對勁兒?”

樓嚴頷首:“是,楚小姐看人,才是真的十分冰冷,我曾經留意過她的眼神,她眼神冷冰冰又帶著嘲弄。還真不太像是一般的內宅少女。而且,之前閔一凡來北齊,楚小姐曾經見過他。我覺得……楚小姐才是真的不怕死的作。不管是對謝丞相還是對閔一凡,她似乎都是存著挑釁的心思。”

皇帝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十分的意味深長,“所以,這正是朕放棄那麽多名門淑女而選擇楚和鈴的原因,如若將來寒沐真的需要……什麽,那麽朕希望,楚和鈴是他身邊能夠下得了狠手的人。”

樓嚴頷首:“微臣懂。”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皇帝不例外,樓嚴也不例外,但是他對皇上是十二萬分的忠心,不管皇上有什麽要求,他都會去做。

“啟稟皇上,陸寒公子求見。”

皇帝挑眉,帶上了幾分微笑:“寒沐過來了?讓他進來吧。”

陸寒進宮,十分規矩的請安,皇帝言道:“快起。”

陸寒起身,立在一旁,十分的認真:“啟稟皇上,我們找到南詔放在我北齊的女間諜巢穴了。”

皇帝頓時笑了起來,他語調長長的:“哦?怎麽找到的?這倒是一樁讓朕喜悅的事情了。”

陸寒:“經過篩查,我們發現有一百零三個人重複出現在了被我們抓獲的兩個人身邊,他們有的人與女間諜有或多或少的接觸,有的人根本沒有接觸。這一百零三人,我們又繼續的跟蹤,最後篩查出這樣一個人,這個人十分的可疑,他與兩個女間諜都沒有直接的接觸,而兩個女間諜被抓,他也沒有撤離。但是他很可疑,他在兩個女間諜身邊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現,還做了改裝,雖然不太明顯,但是還是被發現。正是因此,這次我們篩查出了他,並且根據跟蹤,發現了他的更多不妥當。”

皇上問道:“那麽,你又怎麽確定,這不是人家希望你調查的呢!要知道,女間諜被抓,他們最有可能的便是立刻撤離,可是為什麽沒有。”

“兩個原因,一則對自己十分自信,自信不會被供出。二則,如若他有不能走的理由,既然沒有暴漏,他走了,才是最大的不妥當。而且他們攤子鋪的大,京城戒嚴的厲害,自從女間諜一案發了,想要離開永安城,十分不容易。既然沒有暴漏,他們如若倉皇的走才是真的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所以他們沒有走!”

皇帝微笑:“繼續說。”

陸寒:“我盯了七天了,這是名冊。也許還不全麵,我會繼續盯,但是這些人我已經分別都派了人,不過我們現在隻是盯著,並沒有獲得更多的線索,根據之前閔一凡和木易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是蟄伏,我覺得他們會做什麽的機會不大。當然,也可以迅速的抓人。他們采用的是這種一個總聯絡人,而其他分支都不相識的做法,所以他們即便是哪一個人單獨被抓,都不會給其他人的安全造成一定的威脅。隻要這個總聯絡人沒有問題,他們就不需要動。我們之前發現的就是一個聯絡人,他並不是總聯絡人,但是他應該是總聯絡的人的助手,負責善後的。”

皇帝讚許的點頭,“做的很好。”

陸寒認真:“您可以過一個安穩的好年。”

皇帝哈哈大笑:“寒沐果然是最貼心的,既然你讓朕過一個安穩的好年,那麽朕也不會讓你失望。怎麽,晚上一同用膳吧!”

陸寒搖頭,表情十分的冷淡:“多謝皇上,不過我想,不必了,我有些疲累了。我下午還去了一次楚和鈴那裏,快馬加鞭的,也是疲累。”他直言不諱。

皇上有一瞬間的落寞,不過很快便是掩蓋了下去,言道:“既然如此,回去好生休息吧!這事兒有了些眉目,總也是好的。”

陸寒離開,樓嚴也離開,皇上仿佛是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與身邊的李公公言道:“看到寒沐這樣能幹,朕很高興。”

李公公言道:“是呀,寒沐公子會越來越強的,他也會更加知道,您都是為了他好。”

皇帝搖頭:“他知不知道都沒有關係。總歸,當年的事情,是朕做的,這也沒有什麽。知道了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說到底,寒沐本身與梅家是沒有關係的!至於林家,既然他想為林家伸冤,那麽就伸冤吧。也讓他安心。林家的人確實是被冤枉,該死的,也不過一個林貴妃。”

李公公歎息一聲,言道:“那主子為什麽不告訴他,其實林貴妃沒有那麽好心,她是幫了孟小姐沒有錯,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皇上似笑非笑:“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有必要說這些麽?而且,林貴妃是真的對孟如意很好,也真的是幫了孟如意。對於寒沐來說,孟如意是他的母親,林貴妃是真的幫助了孟如意的。至於她害死孟吉祥,這與寒沐有什麽關係呢!”

當年的事情,真是一本爛賬,既然已經是了爛賬,那麽也沒有必要讓寒沐過多的牽扯其中了。

他認定的,就讓他一直認定下去好了。

當年孟吉祥救了皇帝,並且即將進宮,那時宮中最受寵的,便是皇上的寵妃林貴妃,林貴妃因為對皇上的戀慕,一朝狠心,對孟吉祥下了毒手,孟吉祥迅速的病死,哪裏是病死呢,完全是因為林貴妃下毒的關係。

原本一切都結束了,但是陰差陽錯之下,皇上竟然在肅誠侯府見到了孟吉祥的雙生妹妹孟如意,一模一樣的容顏,也說不好究竟是真的喜歡還是移情作用,總之皇上動心了。

身為皇帝,又有什麽做不到的呢!

便是他顧及麵子不能直接做,總是可以授意別人。而這個別人,便是他的女婿,肅誠侯爺。

孟如意與林貴妃是閨中密友,她能對孟吉祥下狠手,但是卻放過了孟如意,並且極力的幫助她逃走。其實皇上哪裏是傻瓜呢,他哪裏是幾年後才知道當時幫助孟如意的是林貴妃呢。其實事情發生沒有多久,他就知道了,不僅知道,也知道當時幫助孟如意的兩個人,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一個是他的寵妃,他雖然喜歡孟如意,但是卻不會為了她傷害這二人。

之所以對林貴妃痛下狠手,分別就是為了當年她毒死孟吉祥的仇。

他可以原諒她放走孟如意,但是不能忍受她放走孟吉祥。也許,在他內心深處,孟如意隻是當年那個救他的孟吉祥的替代品吧!

那個一身潔白一身,容顏俏麗,俠骨仁心的小姑娘,他所喜歡的,終究是那個小姑娘吧!

隻是,她已經真的不在了。

“朕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放過她,不會原諒她殺了吉祥的仇,沒有將她挫骨揚灰,已經是好的,但是卻不想,今時今日卻為了寒沐願意為她平反,朕真的是老了。”皇帝歎息道。

李公公立時:“吉祥姑娘縱然是死了,也會一直在您的心裏。血濃於水,您願意為了小侯爺做著一切,完全都是一片慈父之心。奴才相信,吉祥姑娘是不會怪您的,而且,小侯爺也是吉祥姑娘的外甥,她既然愛您,又疼愛自己的妹妹,那必然是會認可您的。”

皇帝滄桑的笑了起來:“當年之事,誰又能說自己就是清白的呢!林貴妃是真的救了孟如意,但是她也殺了吉祥。肅誠候背棄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在梅思辰身上下毒進而讓孟如意中毒。宸妃為了富貴構陷了林貴妃。而謝丞相……他當年與梅家關係極好,卻再三的對梅思辰下毒,導致梅思辰的身體更加的衰敗。他為了什麽,不過是梅家的家產。還有朕……其實在這件事兒裏,從來都沒有一個人是清白的。一切的起源都是朕的私心,但是又能不能說,是朕的私心放出了他們內心的心魔?”

李公公:“皇上千萬不要這樣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們也是一樣的!沒有人逼迫他們,最後的選擇,是他們自己做的。”

皇帝點頭:“所以我現在很欣賞楚和鈴這樣的性格,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表現在麵上,我看不慣你,我與你當麵鑼對麵鼓的來,直接鬥個你死我活。而不是披著一副偽善的麵具。最後卻做些讓人覺得可怖的事情。”

李公公:“皇上您悠著些自己的身體,這些都不重要的。都不重要的。”

皇帝緩和了一下心神,又是那個冷硬的樣子,他與陸寒有幾分相似的眉眼更是冷冷然了幾分,“沒錯,朕要好好的活著,不好好的活著,怎麽看他們這幫小兔崽子能出什麽幺蛾子呢!”

…………………

忽明忽暗的內室,一盞微弱的燈光幽幽的閃著,這樣一盞蠟燭並不能照射出屋內人的臉,門咯吱一聲響了起來。

內室的人低語:“你到了。”

來人身材高大,他直接坐了下來:“我已然出現,有什麽話,直說吧。我們也犯不著兜圈子了。”

“遠道而來,我總歸要好好的敬你一杯的。”

“你我何時需要這些虛的。人手,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隻是希望,你不要後悔!”

室內一下子沉默下來,許久……幽幽的聲音響起,“這世上,有哪裏有那麽多後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