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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很快的就到了寺廟,其實現今來上香的人倒是不多的,畢竟,馬上就要秋試,自然會有一些女眷過來祈福,且不說老夫人這樣大的年紀,就是年紀更大的老者都有,和鈴跟著老夫人往裏麵走,倒是也不單獨行動,她規矩的很。

眾人十分虔誠,參拜之後,便是坐在後院聽講經。

和鈴並不單獨走,雖然聽講經有些無聊,但是倒是也老老實實的,隻是和鈴坐得住,其他的人倒是未必,看幾個小姑娘都有些疲憊的樣子,老夫人言道:“你們都出去吧”

確實,一般情況下,都是老者聽講經,甚少有小姑娘也同時留在這裏。大家也都習慣,等出了門,和鈴揉了揉脖子。

看她這般,李夢帶著笑意言道:“累了吧”

和鈴頷首:“是呀,不過倒是也沒有什麽。畢竟今年致寧是要參加科舉的”

李夢笑:“致寧年紀還小,其實也沒有什麽,來日方長。”也算是安撫,和鈴聽了,點頭道:“其實我也是這樣覺得,不過不管考得怎麽樣,總要求些心理上的安慰。”

老嬤嬤將她們幾位小姐安置在一個禪房休息,和鈴看著幾個老嬤嬤,深深感慨,其實老夫人也怕出了什麽差子的吧如若不然,不會單獨找嬤嬤過來看著他們。

其實看幾個小姐坐的位置就可以看出誰與誰關係好一分。和鈴與李夢坐在一處,靠的近一些。而和雪坐的位置則是靠近和玉,二房的兩個姑娘和慶與和真坐在一起

和鈴看著這樣的格局,忍不住想笑,不過隻是勾了勾唇,沒當一回事兒

幾人也都不怎麽說話,這時門口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一個嬤嬤連忙過去開門,來人微笑言道:“在下是肅誠侯府的陳嬤嬤,我家長公主聽說楚府正巧也在,便是差了老奴過來請楚五小姐過去坐一會兒。”

衣著精致的老嬤嬤帶著客氣又得體的笑意,老嬤嬤連忙道:“我這就稟了小姐。”

和鈴其實已經聽到了話,肅誠侯府的長公主,這不就是陸寒他母親麽不光是和鈴,其他人表情也有了幾分動容,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和鈴。和鈴言道:“嬤嬤陪我過去吧”

和鈴點了點門口的嬤嬤,微笑言道,如若這個時候婉拒,總是不妥當的和鈴知曉,不管是老夫人知不知道,人家差人過來喚,他們不去才是不得體

肅誠候府的陳嬤嬤客氣裏帶著疏離,很快的就到了另一處休息的地方,待陳嬤嬤稟了,和鈴帶著巧音和一個老嬤嬤進門,而楚雲則是等在了門口。

禪房都布置簡單,和鈴進門之後見長公主坐在那裏,雍容華貴又有幾分英氣。和鈴不是第一次見長公主,連忙屈膝請安,長公主上下打量她,言道:“起來吧”

待和鈴站定,長公主上下打量,之後言道:“倒是個小美人兒,怪不得寒沐十分心悅與你。”

雖然這樣說,但是卻聽不出話裏的意思究竟是個什麽,更是聽不出喜怒。

和鈴淺淺的笑:“長公主謬讚了,隻是陸公子心悅小女,這話倒是不知從何說起了。”和鈴軟糯的言道:“我一直都認為與陸公子是難能的好友,如若這點就讓長公主誤會了,那倒是不妥當。”

長公主細細的想了一下,寒沐卻是從來未曾言道想要娶了楚和鈴,不過兩人關係密切,也是看得出來的reads;有件事想告訴你

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好友。我倒是不知,男女之間也會有好友這個說法。”

和鈴不卑不亢:“我想長公主去問,陸公子一定也是如此言道,陸公子這樣玉樹芝蘭的人物,說他心悅與我,這不是罵人呢嘛”

最後一句,倒是有幾分調侃了,不過長公主微微的挑了一下眉頭,言道:“聽你這個話,倒是認為本宮說謊”

和鈴搖頭,“怎麽會。您也不過是聽了傳言罷了。不過如若陸公子真是愛慕我,那我做夢都能笑醒。”和鈴不管說什麽都是淡淡的,並不特別的緊張,偶爾還帶著幾句俏皮話,仿佛一點都不怕長公主,而長公主也發現了這一點,她很奇怪,奇怪於楚和鈴的行為,隻是她也是沉得住氣的,“坐吧”

和鈴頷首,乖巧的坐下,長公主望向嬤嬤與巧音:“你們下去,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說。”

兩個人不敢久留,退出了門。

長公主看著和鈴,就見她一身大紅的衣衫,十分的燦爛奪目。本就是好顏色,如今這般更是讓人覺得難以移開視線。

“我聽說,你發覺了販賣試卷的秘密。”長公主突然換了話題。

和鈴沒有遲疑:“不過是偶然才發現的罷了。也不知怎麽就鬧得這樣的大”

長公主的視線似乎不經意的掃過內室,不過很快便是收回視線,她淡淡的笑,嘲諷的意思更強,言道:“偶然,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出門打仗,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麽事情是偶然。我更是不太相信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會關注這些。”

和鈴認真:“自然會關心的,我自己的親弟弟,表兄弟,堂兄弟今年都會參加科舉,既然都會參加科舉,我關心不是很正常的麽我希望他們都能取得好成績,所以舅舅拿著這些來找我的時候,我委實是吃了一驚。因此便是將這件事兒告知了祖父。不過好在,聖上英明,這事兒總算是過去了”

長公主眯了眯眼睛,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她就發現這小姑娘說話滴水不漏,或者說,她所謂的不妥當,都是故意留下的一個缺口,是給她可以斥責的缺口。這份心機,還真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她不像有些女孩子,他們聰慧,努力做到八麵玲瓏,什麽都得體妥當。

她所表現的全然不是這樣,她所表現的,是單純,天真,有些口無遮攔,與一個初次見麵的長輩會說俏皮的話,完全不想是第一次正式的接觸。第一次正式接觸,這樣是不妥當的,但是用小錯來讓人放鬆戒備,這點長公主是了然的

“你覺得,這件事兒過去了”

和鈴眨眼:“沒過去麽我倒是過去了啊聽說抓了不少欺騙考生的奸商呢。所以我時常就說,做生意沒有錯,但是不能一度鑽到錢眼裏。這樣也算是害人害己。”和鈴往這上麵扯,長公主再次勾起了嘴角,“楚和鈴。”

和鈴乖巧的看長公主,長公主停頓了一下,問道:“那麽如果我說讓你嫁給陸寒做妾,你願意麽”

和鈴沒有遲疑:“長公主逗我玩兒。”和鈴笑了出來,“我想這京城裏無人不知肅誠侯府的家風。”

是的,人人都知道,正是因為知道,知道這必然不可能,可是她倒是沒有直接說些好話兒,反而是說出了實情。

她打量和鈴,就發現這個小姑娘真真假假的,讓人並不能看得懂,想到此,她言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有沒有想過自己會嫁入肅誠侯府,會嫁給寒沐。”

和鈴搖頭,十分果斷:“我沒有想過,我從來不高攀得不到的東西,再說,陸寒與我也未必合適,他是我的好友,我說過了,好朋友就是好朋友,我想陸寒也是這般的,他也沒有喜歡我喜歡到非卿不娶吧”

長公主呢喃:“好朋友reads;將進酒”言罷再看和鈴,就見她目光清澈,仿佛說的所有的話都不是謊言,她說的,都是真情實意發自肺腑的。

長公主緩和了一下,言道:“既然是好友,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將科舉的事情告訴陸寒呢”

和鈴其實有點奇怪,她不明白長公主問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麽,但是看長公主的意思,總歸覺得好像是兜兜轉轉的。

“我是想告訴陸寒,但是我放棄了。這件事兒,不適合告訴陸寒,陸寒大病初愈,我犯不著給他找麻煩。而且,外麵謠傳我與陸寒關係匪淺,如若陸寒最先掀開這件事兒,別人怕是以為我們楚家狗仗人勢。倒是不如,由我祖父親自來。雖然現在文官當道,但是不管是什麽時候,一個武官都是十分重要的。由我祖父去說,也是十分得體的。再說,我們家有考生,我們要求個結果,也是理所當然。”和鈴認真。

長公主就這樣看著和鈴,想了一下,問道:“我聽說你棋藝精湛,曾經連挫了謝悠雲與梅九。”

長公主這樣東一頭西一頭的問,和鈴不知道她那句才是最重要的,看起來像是對和自己兒子關係很好的女孩子的探問。但是又好像根本就不是

和鈴並不思考,直接言道:“其實我能贏他們一點都不算什麽。就算是下一萬次,他們倆也不是我的對手。”

其實和鈴內心深處是十分尊敬長公主的,長公主這個女子年輕的時候就能為了國家,放棄了個人優越的生活上戰場,要知道,她還有幾個弟弟,可是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下。她依舊巾幗不讓須眉,這一點是別人根本就做不到的,和鈴很欽佩她,正是因為欽佩她,所以她並不怎麽願意說謊,她寧願兜兜轉轉的說著沒用的話也不想說假話。

“你倒是不客氣,這麽自大可不好。那你說說,為什麽不管多少次你都會贏”長公主問道。

“其實下棋和做人是一樣的,他們倆下棋都頗為喜歡長遠布局,就算是他們知曉自己的問題也不會願意修改,畢竟,個人的風格是很難改變的。他們喜歡布局,但是這種布局要怎麽看,如若碰見能夠一眼看透的,他們每一步布局,我都給他打散,那麽他們想要贏就很難了。而我的行為風格就是快,我自然不是戰無不勝的。可能還有許多人能夠贏了我,但是他們倆的風格,注定贏不了的。”和鈴解釋的很清楚,說完,靦腆的笑了一下,“其實我輸過的。”

長公主好奇:“你輸過”

和鈴點頭,“是啊,我怎麽可能不輸呢,所以每一次輸可能都是為將來能贏積累經驗啊。”

長公主沉默下來,好半響,她問道:“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和鈴瞪大了眼睛,長公主尋思了一下,言道:“我感覺到了你釋放出的善意,這種善意,我竟然覺得與寒沐沒有關係。我就想和你確認一下,看看自己的感覺有沒有錯。”這是楚和鈴剛才一進門她就感覺到的,也正是因此,她問了出來。

和鈴認真言道:“我很尊敬長公主,不是因為您是長公主,也不是因為我與陸寒相識,更不是想要討好您,是真的尊敬您。”和鈴停頓一下,真誠的笑了出來,“因為公主十四歲就跟著主將出征,十八歲就親自帶兵阻擊敵軍。您是北齊邊疆的女將軍,您護衛的不止是邊疆的平民。唇亡齒寒,您護衛的,也是我們。朝中不是沒有人,但是他們都沒有勇氣,縱然是男子又如何,縱然幾個王爺是男子又如何,真正敢在十八的年華帶兵出征的,也隻長公主一個人。更何況,天家登基之時,京中混亂,又是長公主帶著護衛救駕。您多少次生死攸關。所以我欽佩的,是您這個人,而與其他的完全都沒有關係。”

和鈴說這番話,如若讓幾個王爺聽到,怕是就要惹來煩,但是她卻說得十分淡然,仿佛隻是說出真心話而已,並不當成一回事兒reads;七五向陽花開暖

長公主靜靜的看著她,和鈴對她露齒一笑,小小的女孩子,十分靦腆的樣子。

長公主突然問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和鈴沉默一下,言道:“我可能做不到。”

長公主沒說話。

“因為,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這個勇氣所以我欽佩您。說誰都會說,但是如若真的做呢沒到那個時候,誰也不要說,自己就是有這樣的勇氣。”和鈴咬唇。

長公主陷入了沉默。

和鈴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看著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公主擺手:“你回去吧。”

和鈴點頭,微笑:“今日見到公主,和鈴受教,多謝公主指點。”

長公主什麽也沒說,隻是淡然的點頭。

待和鈴就要起身轉身的時候,長公主張嘴,默默的言道了一句,似乎是說了什麽,但是卻根本沒有出聲兒,但是和鈴卻看明白了。她幾乎沒有一絲的停頓和遲疑,就如同什麽也沒有發生,乖巧離開。

出了門,她咬唇按住自己的胸口,“回去吧”

等和鈴回到禪房,老夫人他們已經回來了,看和鈴回來,老夫人連忙問道:“有什麽事情麽”語氣裏頗為焦急的樣子。

和鈴搖頭,淺笑:“沒事兒的,長公主隻是閑話家常幾句而已。”

老夫人又想問什麽,但是感覺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便是不再多言。

祈福之後,眾人很快便是準備離開。

和鈴垂著首,似乎受到了什麽打擊,又似乎什麽都沒發生。別人都在揣測她在長公主那邊發生了什麽,而和鈴想的是長公主最後那句話,她說:“小心”雖然當時沒有任何人,長公主也沒有出聲兒,但是和鈴已經斷定,內室是有人的,如若不然,長公主不必這般的。小心,這一句小心,是讓她小心誰呢

和鈴不敢多想,但是還是無可抑製的想到了皇上,能讓長公主樣忌憚的,不會是幾個王爺,也不會是肅誠候,隻可能是皇上。也就是說皇上要對她動手

和鈴咬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和鈴心裏卻有些隱隱的興奮,原本與她爭鬥的是謝丞相,那麽現在,換成了皇帝了麽

都說看一個人的水平,要看她的對手,和鈴苦中作樂,覺得自己的檔次還真是越來越高了,如若不然,皇上怎麽都要對付她了。倒是絲毫不害怕。

而待和鈴走了,長公主所在內室的的房門被打開,精神奕奕的老者開門,身後則是大內總管李總管。

長公主連忙起身:“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坐到上位,問長公主,“你怎麽看。”

長公主遲疑一下言道:“不簡單一個小姑娘。”

皇帝挑眉:“怎麽,給你幾句好話你就心軟了”

長公主立時:“兒臣沒有。隻是我倒是覺得楚和鈴也許和傳言裏根本就不一樣,也確實很不簡單。”

皇帝笑了起來,冷言道:“自然是不簡單,如果簡單,怎麽就敢那樣說朕的兒子。怎麽就敢那樣說謝悠雲和梅九,不過倒是個實誠的小姑娘。”

長公主不言語reads;唐家有女初修仙。

皇帝心裏是清楚的,雖然他並不在室內,但是不在室內聽人的語氣反而更加容易辨別這個人是個什麽狀態,而他現在看的很明白,楚和鈴對榮華是很尊敬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問話的人是榮華,所以她才會直言不諱,如若不然,怕是早就將人帶到了溝裏。

“榮華,有些事兒慢慢看吧朕要給寒沐找一個最好的姑娘。楚和鈴的家世可以,雖然算不得極好,但是也算不錯。容貌更是不用說了,天下間難尋的美人兒,更難得可貴的一點是,她是個聰明伶俐的,這幾點,我都是滿意的。下麵端看接下來了。”

長公主沉默一下言道:“內宅女子不會武藝再正常不過。您這樣,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皇帝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榮華,你有沒有發現,現在你不上戰場,倒是越發的心軟了。”

長公主,“我終究是個女人。”

皇帝笑了起來:“如果楚和鈴是你,你覺得她會如何”雖然她說沒到那個份兒上,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但是他調查過楚和鈴這個人,他可以確定,如若真是有這樣一個機會,楚和鈴不會示弱。

長公主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馬車不斷地前進,她們這次出來都是女眷,因此楚老將軍差了一隊護衛跟著,和鈴一直都在想,長公主所謂的小心究竟是因為什麽,不過很快的,和鈴就明白了,和鈴的馬車竟然停了下來。巧音掀開轎簾,問道:“怎麽了”

楚雲言道:“馬車壞了。”

巧音回頭告訴和鈴,和鈴下了馬車,看到和鈴這邊出了狀況,大夫人差人過來問,不過倒是也沒說讓和鈴去她的馬車,過了一會兒,大夫人親自過來,“我剛才與老夫人說了一下,老夫人的意思是,你去和你娘坐一個馬車,這邊就繼續修理便是。”

和鈴頷首,還沒等說話,就見蘭氏的轎子已經繼續前進了,和鈴突然就笑了起來。大夫人頓時覺得有幾分尷尬。

和鈴還真是說不好蘭氏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看得出來,蘭氏是希望她能夠主動追過去求饒道歉的。

畢竟,蘭氏一直都覺得和鈴這些日子冷著她是十分不對的。這次難得有了機會,她便是立刻拿捏起來。

和鈴垂頭,隨即笑言,“大伯母先走吧,我等在這裏,我看這個也不是很嚴重的問題,等一會兒便是了。不算什麽。”

大夫人皺眉,“這哪兒行,我們都走了,你自己留下總是不那麽好看的。”

和鈴搖頭笑:“沒關係。”

大夫人也不強求,她本來也就不待見和鈴,巴不得和鈴有個獨處的機會,如若真是出事兒才好。反正已經說過了,如若有事兒也與她沒有關係。

這樣想著,大夫人言道:“那你盡快吧”

和鈴頷首。

待馬車都離開,和鈴看著護衛離開,與身邊的楚雲言道:“小心。”

楚雲驚訝的看和鈴,和鈴淺笑:“既然總歸要遇上這樣一件事兒,那倒是就這樣吧。也許就是天意。”

楚雲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和鈴若有似無的看著遠去的馬車,笑了起來,那笑容裏的冰冷,連巧音都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