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蘇媚兒似乎從那胎兒的身上看到了林青龍。
存在蘇媚兒腦海裏的林青龍,緩緩的,分作兩道幻影,一個是林青龍,一個是先知,他們擁有著同樣的血脈,同樣的外貌,無論和誰生了兒子,血緣都是同樣的。
蘇媚兒這樣安慰著自己,卻是徒勞,她的心裏依舊很難受,像是被一隻巨大的魔爪死死的抓住了她的心髒,難受極了,喘不過氣!
她望著這捧在手心的嬰兒,這模糊的麵孔和透明的身體,越是凝視,越是覺得惡心,如果這種胎兒壞在她的肚子裏,蘇媚兒會覺得像是長了毒瘤,她恨自己,也恨那先知,她突然有一種衝動,要把這胎兒在手中狠狠的捏死!
胎兒就在她的手心裏,隻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把胎兒捏成一把肉泥!
如果胎兒死在腹中,也許是最好的下場吧?
蘇媚兒全身上下顫抖了起來,手指抖動的最厲害,她在考慮是不是要……殺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又如何下得了手?
凝視著這小東西,那胎兒正笑嘻嘻的對著蘇媚兒在笑,五官模糊的一張臉,竟是那樣的天真無邪!
“娘親!那壞叔叔還沒有完全的趕出您的身體喲!我知道他躲在哪裏,咱們一起去把他趕走,好不好,娘親?”
胎兒甜甜的笑著,透明的身體,沒有絲毫的雜質。
蘇媚兒聞言一怔,回想起不久之前這胎兒還幫了她的大忙,奪回了身體的操縱權——現在這胎兒依舊在為她著想!
這樣乖巧聰明的孩子,僅僅才有一個月大,還沒有完整的形態,連出生的資格都沒有,難道他的生母就要活活殘忍的將他殺害嗎?!
心裏頭莫名一酸,淚水模糊了蘇媚兒的雙眼,她望著那小小的透明胎兒,再也下不了手,她便吻了吻那小小的胎兒,努力的笑了笑,對胎兒說道:“好啊,乖兒子真孝順,那個壞叔叔在哪裏?你帶娘去,把那個壞叔叔趕走!”
苦水全都流回肚子裏,蘇媚兒笑起來的樣子很開心,沒錯,她是千麵佳人,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相貌與神情。隻要她想,沒有人可以知道她心裏究竟是喜是悲,現在她莞爾一笑,難道心裏真的釋然了麽?
她終於還是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
在這一刻,她做了一個決定,她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子養大,即使一輩子都無顏麵對林青龍,也要把這個孩子養大!
“來!娘親,跟著我!”胎兒飛了起來,模糊不清的麵孔似乎笑了起來,“我知道壞叔叔在哪裏。”
蘇媚兒沉默片刻,旋即笑道:“好,娘跟著你!”
母子倆便這般飛快的飛行著,不一會,麵前出現了一條粗壯河流的分支,這條河水分支與其他的都全然不同,雖然毫無河流堵塞,但那河水好似擁有自我意識似的,固步自封,河流中的水像是膠體一般凝固著,無法流動,也無法流入大海!
剛才蘇媚兒修補了很多條河流,那時她就發現,隻有兩條經脈是自己的身體無法進入的,一條是代表這胎兒真氣的死氣河流,想必那是屬於胎兒的境地,也沒有什麽危險;另外一條,便是這異常粗壯的經脈河流!
這粗壯的河流盡頭,似乎有著和蘇媚兒同樣的真氣存在,而且那裏的真氣最為充沛!
但是雖然真氣同源,但那裏似乎是個禁區似的,隻可以在蘇媚兒刻意的催動下,才能流淌出少量的流水,而蘇媚兒本身卻無法進入其中。
胎兒笑嘻嘻的說道:“那壞叔叔就藏在這裏麵哦!娘親,咱們快點把他趕出來吧!”似乎覺得自己立了功勞,他得意的飛到蘇媚兒的肩頭,抱住了她的脖子,親吻個不停。
蘇媚兒與胎兒飄立在河流的上空,駐足皺眉,道:“可是,娘親沒有辦法進去啊!”
蘇媚兒初步的思索了片刻,意識到那河流的盡頭是一團複雜的經脈,在那裏,似乎盤踞著許多雜亂的真氣,粘稠而又汙濁,和自己的海洋格格不入,從經脈的複雜程度上分析,蘇媚兒知道,那應該就是自己的大腦了,而盤踞在大腦中的雜亂真氣,就是司徒命念頭殘留的凶戾之氣!
雖然不知道司徒命是用了什麽方法將自己的神識藏在她的大腦,但蘇媚兒很清楚,如果不將那裏的經脈用自己的真氣疏通,自己恐怕就無法真正的恢複對身體的控製。
可是,究竟該如何進入這被司徒命占據的經脈呢?
這時候那胎兒咯咯笑道:“娘親放心,孩兒有辦法讓娘親進去喲!”
說完這話,那胎兒張開一嘴,頓時一股濃鬱的死氣就滾滾湧蕩出來,水墨一般的擴散,形成一道薄薄的保護膜,包裹在蘇媚兒的身上。
胎兒笑道:“這樣咱們就能進去了!”
“死氣?”蘇媚兒看著自己手臂上若隱若現的、微涼的氣息,試著用手臂插入那粘稠的河水中,那河水好似害怕那死氣似的,紛紛讓道。
蘇媚兒喜道:“乖兒子,你果然有手段!”又沉聲對胎兒說道:“乖兒子,你小心一些,娘要聚集全力衝進去!”
胎兒緊緊的抱著蘇媚兒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說道:“娘親,孩兒已經抓緊啦!衝吧!”
話音剛落,頓時周身藍光大作,這是她的本源真氣!
蘇媚兒的長發隨風飄蕩,眉頭微蹙,衣裙無風自動,在滔滔海浪之上,恢複了她仙子一般的清高脫俗!
整個海洋中的巨浪在蘇媚兒的隨動之下完全帶動起來,驚濤駭浪凝聚成一隻大手的模樣,一把將蘇媚兒與胎兒一齊推了出去!
“倏!”
蘇媚兒順著那條通往腦部經脈的河流頓時扶搖直下,她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將那些司徒命的念頭全部從自己體內趕出去…………
……
孫府,正堂,孫老爺子在上麵正襟危坐,孫文列坐其次,二人麵色都是有些緊張。孫羽坐在下麵,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孫武神色慌張的跑上前來,猛然停住,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隻是對著父親和兄長無奈的搖了搖頭。
孫老爺子的眉梢一陣顫抖,無奈的拿起桌上早已經涼透的茶,正要喝,卻又失手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孫文看著失落的父親,無奈的歎了口氣。
孫羽終於忍不住,像是個姑娘家一樣嚶嚶的啜泣了起來。九天,已經足足過去九天了,可蘇媚兒還處於沉睡中,一直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這幾日裏,孫羽一直焦急的看著平躺在床上一臉平靜的蘇媚兒,要麽歎氣,要麽流淚。
他的心早就牽連在蘇媚兒的身上,自從他第一眼看到蘇媚兒的時候,他在茫茫人群中一眼看到她,就注定無法愛上別人了。
孫羽知道自己文也不成,武也不成,遠遠比不上自己的大哥二哥,更加配不上仙子一般的蘇媚兒,他與蘇媚兒的差距,就像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就算是蘇媚兒瞎了眼,也絕對不會愛孫羽這樣的人。
所以,孫羽從來不敢奢求,隻要蘇媚兒跟他住在一個府裏,他就覺得非常滿足了,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心裏一旦想起蘇媚兒就住在孫府,隔自己不遠的院子裏,心裏就會興奮的睡不著覺。
可是,蘇媚兒卻莫名其妙的一覺不醒,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孫老爺子是超度城中修為最高的修道者,他為蘇媚兒把過脈,脈象顯示貌似是有了身孕,這的確讓大家吃了一驚,誰也想不到蘇媚兒這樣的高手竟然懷了孩子。
孫羽曾經與蘇媚兒談論過關於林青龍的事,他猜測這孩子的父親是林青龍,心情莫名的低落下來,回想著蘇媚兒高談闊論有關林青龍的一切的情景,他莫名的憤怒了起來……
孫羽沒有把林青龍的事告訴任何人,隻是自己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九天以來,孫羽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為蘇媚兒禱告,乞求上蒼讓蘇媚兒趕快蘇醒過來。
孫文告訴他祈禱是沒有用的,但是孫羽對此似乎狂熱的樂此不疲,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都要為蘇媚兒祈禱。
口中念叨的,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經文。
五天前,蘇媚兒的身上突然開始出現一層淡黑色的微光,黑光在她的嬌軀周圍不斷的流轉著,孫羽對此大為震驚,立刻請來孫老爺子看。
孫老爺子凝神查看片刻,認為那黑光是在保護蘇媚兒的身體,說是過不了多久,蘇媚兒就可以醒來了。孫羽因此興奮的睡不著覺。
他亦是感覺到蘇媚兒應該是在不斷恢複著,可又過去了四日,那黑光依舊在縈繞蘇媚兒的嬌軀,蘇媚兒卻不曾醒來。
孫羽的耐心已經漸漸的被消磨著,隻有不停的禱告才能帶給他平靜,恐怕他早已經忍耐不住,就要精神崩潰了!
在蘇媚兒陷入昏迷的第十天,正當孫羽準備再次為之祈禱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蘇媚兒身上散發出藍色的光芒,那藍光忽而明亮,忽而暗淡,就這樣閃了一陣,突然變得強盛起來!
孫羽驚訝萬分,驚恐不已,連退三步,倚在牆角,不敢上前。
那藍光以蘇媚兒的丹田位置為中心,劇烈的擴張著,無數道淡藍色的細流從蘇媚兒的四肢部位像海納百川一般朝丹田裏的那團藍光匯聚,隻一會兒的工夫,那團藍色的光芒已經更加強烈了,蘇媚兒的身體在那濃厚的藍色光芒包裹中,已經漸漸的無法看清楚。
終於,在藍光增強到極盛的地步之時,孫羽不得不閉上眼睛來遮擋那耀眼的光芒,但就在孫羽閉眼的那麽一瞬間,蘇媚兒的身體驟然消失了,完全消失在那藍色的光芒中!
“消……消失了?!”
孫羽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心裏又驚又怕,望著空空蕩蕩的床榻,他良久的站在那裏。
他心儀的女子就這樣突然的消失了,就像是那天清晨的突然到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