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攜著林青龍雷霆般行了數裏,待林青龍回過身來,定睛一看,隻見晴空如洗,山脈連綿千裏,儼然已經到了城外。
不禁皺眉道:“你到底是何人,帶我來此地又是所為何事?”
老者莞爾笑道:“請你吃酒,如何?不敢來麽?”
林青龍冷哼一聲,道:“有何不敢?”
不遠處即有一家酒肆,二人款步行來,入肆坐定,小二上了許些酒菜,雖不是山珍海味,味道卻也不錯。
老者笑道:“你我既然已經入座,為何不請了你那朋友出來相見。罷了罷了,你那朋友是陰間孤魂,人鬼殊途,怎能同席而坐?那孤魂倒是有幾分道行,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割了生人三十六刀。隻是老朽有良言相勸,你日夜與鬼魂獨處,陰盛陽衰,你眉間有一團黑氣凝聚不散,若是不想出個法子,怕是活不過二十歲。”
原來那“三十六刀”“偷眼”“折腿”之事,全是孤魂作怪。
林青龍聞言一震,冷道:“你究竟是何人?”他氣血上湧,牽引傷勢,喉口微甜,又吐了口血。
老者道:“老朽姓紀名澤炎,澤乃蛟騰雲夢澤,炎是麒躍三味炎。乃是疆外漢柞國人士,行醫為生,友人戲稱空空藥人是也。今日,你我相遇,算是有緣,見你印堂發黑,欲贈你良藥罷了。”
說罷這紀澤炎從袖中取出一玄色鐵盒,當下啟了鐵盒,酒肆中頓時一陣芬芳,那香絕妙無比,深入骨髓,竟不似人間之香。
紀澤炎從鐵盒中取了一丸丹藥遞給林青龍,林青龍不由分說,張口便服了那藥。
紀澤炎譏笑道:“你不怕老朽存心害你,給你的那是毒藥嗎?”
林青龍道:“死了豈不更好,一了百了。”
那藥丸入口即化,那津流甘甜清涼,流入喉嚨。不到一會兒,藥力逐漸行開,丹田內首先熱起,緊接著內腑與四肢也徐徐有了暖意。
紀澤炎遂為他接好斷骨,道:“你瞳孔油黑,白眼雪亮,自然是那日裏逢人,夜裏見鬼的‘陰陽眼’了。妙哉!妙哉!難怪那孤魂肯為你鞠躬盡瘁,想必你便是那吃生死飯的鬼差了,不知你的引路人是誰?罷了!罷了!你定然是沒有引路人了,如若有之,你又怎能絲毫不懂修道之法,這才九幽纏身,病入膏肓。”
若是旁人說林青龍“病入膏肓”,定然不能教人信服——那人定然會說:“什麽?小林子病入膏肓?得了吧,他別再鬧事就謝天謝地了!”
別人不知,林青龍自己卻知,如今他的身子越發不堪,時常在夜半時分嘔血不止,他早知自己離死不遠,便越發的惹事生非了。
即便如此,他也絕不向其父王山坤求助。
其父山坤乃是精通武功法術兩道的奇才,比起內功,定然排得上禦國前三,如他用純陽內力為林青龍療傷,未必不能活命。
林青龍卻好似賭氣一般,偏偏不肯低頭。背地裏倒是悄悄到各大藥鋪抓藥,但長久下來,收效甚微,林青龍的身子骨卻每況愈下了。
哪知今日卻遇上了一神仙似的人物,林青龍雖然不曾聽聞其“空空藥人”的名號,但方才服下那藥卻療效顯著,心裏漸漸生了幾分希翼。
而“陰陽眼”或者“鬼差”皆是不足為外人道的隱蔽之事,卻被紀澤炎一語中的,心中更是驚異。
不過他性子孤傲,雖然猜到幾分這老者來意,卻不自行詢問。
紀澤炎道:“鬼差乃是行走在陰陽兩道的靈使,鬼差的存在是為達成亡者的臨終遺言,倘若這世上沒有鬼差,死不瞑目之人可就大發去了!那還不孤魂泛濫,人間鬼域麽?隻是那些鬼魂陰氣太重,鬼差若是沒有自保之力,很容易因陽氣衰竭而死。行內流傳著這麽一句話:鬼差不修仙,陽壽二十年。若是鬼差沒有引路人協助修道,是活不過二十年的。你我今日相見,乃是緣分所至,上天造化。老朽不才,也是鬼差一名,深諳此道六十年,正好做你的領路人,隻看你願不願意了。”
林青龍眼中驚異神色一閃而過,冷笑著反問道:“你不問我是何人麽?我根底如何,性情好壞,你一概不知,倘若今日收了我去,明日見我不如意,又舍了我,倒不如初時便放任我自生自滅,這多幹淨。”
這世間求仙問道講究一個“緣”字,對常人來說像是鏡中月水中花,若得此良機,怎肯放過?隻是這林青龍性情古怪,顧及的同常人全然不同,毫不領情,險些白白錯過這次機會。
紀澤炎稍有怒意,耐著性子道:“鬼差幼年大多遭受鬼怪追打捉弄,性情難免偏僻乖張,那不礙大事。你若是憑良心做事,又如何不如我意?”
林青龍搖頭道:“良心二字說起來容易,實則舉步維艱。天下人億萬之眾,每人都有自己一份良心,我自己憑良心做事,未免也能順從旁人的良心,倒時候旁人都說三道四,雞蛋裏挑骨頭,你若不舍下我,萬一被我拉下水呢?就算你不曾下水,多少也給濕了鞋,丟了麵子,到頭來還不是埋怨我的過錯。”
紀澤炎皺起眉頭,又好氣,又好笑,心想:“天下不知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漢,以我麵前都是恭恭敬敬,大氣也不敢透一聲,這個刁蠻古怪的少年,偏有這許多廢話。”刹那間醒悟過來,暗忖道:“是了,定然是其父日裏冤枉過他,他才這般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了。”於是笑道:“罷了,罷了,老朽答應你,即使你日後殺人放火,成了中土三國第一通緝犯,老朽也肯助你一臂之力。”
林青龍這才答應下來。
紀澤炎便起身付了酒錢,二人離了酒肆,往外郭山上走去。
行至半山腰時,突然雪花飄飄,層林盡染。
又被狂風呼卷,繚繞彌漫,搖曳跳躍。
林青龍見此美景,目不暇接,隻是紀澤炎無心觀景,走得極快,林青龍也隻好走馬觀花。
直至山頂,紀澤炎道:“當今中土大小門派多如牛毛,卻不見何門何派有人修道成仙。我等鬼差亦有自己的門派,名曰鬼仙門。這門派建成已有三百年之久,在此之前,鬼差大多陽壽極短,不成氣候,直到一名叫虛無子的鬼差入世後才大為改觀,那虛無子天賦異稟,絕頂聰明,利用陰陽眼自創諸多詭異法術,又綜合各大流派修道秘法,獨辟蹊徑出一條鬼差修仙之道,在他之後,鬼差中人才輩出,大抵是由於陰陽眼的緣故,鬼差修道進步神速,絕非常人可比。”
林青龍問道:“世人都嗜修道成仙,長生不老,那這人世間到底有沒有人真正羽化登仙,脫離生死苦海呢?”
紀澤炎道:“據老朽所知,當今成仙者唯有虛無子一人,那九大妖仙自詡為仙,卻未能遁離生死,因此算不得是仙,或有隱士也偶有成仙之說,不過無從考證,老朽不得妄下斷言。”頓了頓,又道:“我鬼仙門中門規甚多,不過現如今門中弟子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性格又都刁鑽刻薄,漸漸那門規成了一紙空文,無人遵守了。”
林青龍嘿了一聲,道:“這門派正合我意!”
紀澤炎點頭道:“你既是鬼差,自然算是我鬼仙門中弟子,今日我傳你一套入門心法,你回去後每日修習,不可怠慢。”
當下將那心法悉數傳授,林青龍自幼聰慧,不一會兒便全記下了。
林青龍又盤腿而坐,自行將那心法運轉一遍,雖遇上了幾處不懂,紀澤炎一點就通,也無大礙。
待這套心法從頭至尾修煉之後,林青龍渾身上下無不舒服至極,那股暖意從骨子裏展開,漸漸流入四肢百骸中去。
紀澤炎道:“這隻是培元固本的入門心法,雖然算不上高深,卻對絲毫不懂修道之術的人大有裨益。老朽再傳你九顆培元固本的丹藥,同你方才服下之藥如出一轍,你分為九日,每日一顆按時服下,待這丹藥服用完畢,老朽保你已經進入開光期。”
林青龍愕然道:“開什麽光?”顯然不懂紀澤炎話中之意。
紀澤炎耐心道:“修道者從凡人直至仙人分為九大階段,依次為,窺徑,開光,胎息,辟穀,金丹,元嬰,分神,坐照,大乘,渡劫,渡劫之後即為仙人。據道家箴言,仙人又分為鬼仙,人仙,地仙,天仙,大羅金仙,不過成仙之人寥寥,妄談仙道也隻是鏡中花月。”
林青龍興趣大起,撓撓頭,道:“那我到了開光期後,本事有多大?”
紀澤炎淡淡道:“倘若再碰上今日之事,那十幾個山族少年絕非你之敵手,隻消得三拳兩腳,便教他們斷手斷腳。”
林青龍聞言大喜。
紀澤炎又道:“你先自行回王府去,十日之後,我去找你。”
林青龍略有擔心:“王府一向戒備森嚴,還是我出來見你為好。”
紀澤炎笑道:“你不必為我擔心,即使深入皇宮大內,老朽也視為庭前漫步。”
林青龍見他如此說,也放下心,獨自一人返回王府去了。
這一日,林青龍踏入修道之途的第一步。
這一年,林青龍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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