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時光如梭,誰也沒想到蕭塵在這海外的無名島上沉睡了三年,三年如一日的沉睡,沉睡在這海外孤島上的寂靜木屋中,每日除了司空羽定時的前來探視喂食一些流體食物外,屋內再也沒有一絲生氣。
蕭塵睡在那一張床上便如一個嬰兒般安詳,可卻沒有嬰兒醒來時的啼哭和吵鬧,因為這三年中,除了他愈來愈平緩有力的心跳外他再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頭上的黑發已有尺許,臉上也滿是胡須,便如大都市中那些流浪的乞丐一般,不過他的頭發還算整齊幹淨,畢竟這裏還有一個關心他照護他的外公司空羽,戊戌也時常帶著許多的生活用品和醫藥藥品來到這座島上看望司空羽和依舊沉睡的故人之孫。
又是一個月華如水的夜晚,司空羽早已帶著滿腹的心事在隔壁的木屋中睡去,但另一間房中沉睡的蕭塵卻有了一些微小的動靜。
在那個黑暗的世界中,蕭塵仿佛聽到了濤聲陣陣,聽到了樹木在風中颯颯作響的聲音,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先是手指微動,再是眼睛緩緩張開,可卻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驀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隔壁剛剛睡下的司空羽心頭一動,立時驚醒,甚至沒顧得上在這個寒風陣陣的夜晚披上一件大衣便匆匆跑到了蕭塵的木屋中。
看著蕭塵的手指在床上不斷顫動,聽著蕭塵嘴角發出的痛苦呻吟,司空羽卻如一個孩童般歡呼雀躍起來,移動步伐來到蕭塵床前,默默撫摸著自己這個外孫濃密的頭發,嘴角發出了幸福如魔的聲音,柔聲問道:“塵兒,你醒了嗎?”
蕭塵耳中聽著這陌生祥和的聲音,似乎減少了因為腦中空白而帶給自己的痛苦,慢慢睜大眼睛慢慢適應這個被燭光映照的木屋,想要轉頭看看和自己說話的人是什麽摸樣,等到司空羽老邁的臉龐映入蕭塵的眼簾時,蕭塵不禁皺眉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外公。”司空羽微笑答道。沉睡三年的孫兒終於醒來,老人早已欣喜如狂,卻怕自己的動作太大嚇到了這個剛剛從黑暗中從鬼門關前回來的孫兒。
“我外公?”蕭塵眉頭皺緊,開始在腦中思索,卻沒有搜索到關於外公這兩個字的任何信息。蕭塵小時甚至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見過,又談何外公?思考讓蕭塵的眉頭越發緊鎖起來,驀然,蕭塵又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腦海中似乎有一些十分模糊的畫麵,可任憑他如何去想也想不出來。
司空羽連忙柔聲安慰道:“塵兒,你昏睡了三年,到今夜才剛剛醒來,別想太多的事情,等過幾天適應就好了。”
蕭塵卻又突然如失神一般的看著老人問道:“我是誰?”
司空羽心中一驚,難道是失憶?但想到蕭塵脊椎處的那一截擦傷便已了然,也許對自己的這個外孫而言,失憶是最好的結果,至少比起癱瘓、失語、弱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你叫蕭元。”司空羽在思索了片刻後答道。
司空羽這樣說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大凡失憶者多是不願回憶起過往的悲傷歲月,此刻蕭塵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自然是因為他的腦海中已經將那些悲傷或者疼痛的歲月緊緊鎖起,從而才會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司空羽又怎會如實回答而提起蕭塵這兩個字呢?第二,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此刻的蕭塵無異於劫後重生而不是餘生,既然是重生便該有個新的名字,用這個元再也合適不過。
蕭塵迷迷惑惑的看著司空羽,口中卻喃喃念著:“蕭元,蕭元,原來我叫做蕭元……”
司空羽驀然心中一動,通常失憶的人也會失去全部的記憶,那麽這個人便如孩童一般隻有幾歲的智力了,倘若自己的這個孫兒也失去了智力那麽他這一輩子便算是完了,想到這一點後司空羽心中緊張之極嘴上卻強裝著一副笑臉道:“蕭元,我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什麽問題?”蕭塵茫然問道,眼神有些渙散,早已不複當初的精光內斂。
“你還記得自己的家鄉是在哪裏嗎?”
此刻的蕭塵行動間雖然還有些別扭呆滯,卻比先前自如了許多,在聽了司空羽的問題後,不禁歪頭思考了起來,卻覺得頭痛欲裂,什麽也想不起來。猛然大喊一聲雙手抱著頭在床上翻滾起來。
司空羽心內頓時大驚,但也不敢再問什麽,待到蕭塵停止了翻滾,方才柔聲道:“元兒,你在這裏先好好休息,外公就在外麵,如果有什麽事喊我一聲就行。”
大凡大病初愈者需要靜養,養精、養氣、養神,這是中醫的治病理念更是無上準則,司空羽也知道此刻的蕭塵需要一個人安靜的呆著來清理和適應一些東西。
南京城,蕭塵的死訊傳來後,安家姐妹從美國趕回來也不知為何竟將好好的盛唐集團變賣給了楊潔之,作為集團的總經理,範曉輝憤然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在籌集了原始資本後,範曉輝注冊了一家服裝貿易公司,但三年來卻總是入不敷出,時刻麵臨著破產的危險,但這個才華橫溢的男人硬是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而再再而三的籌集資金來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三年中,光是欠銀行的錢便已高達五百萬之巨。
陽光浴場自從三年前收到那一份停業整頓的通知後便再也沒有開張,黃鐵橋和黃定北帶著黃大路的屍體返回了東北,卻再也不沾軍火生意,憑著這些年掙下的足夠他們逍遙十輩子的錢財過起了舒服日子,隻是在每一個午夜夢回時他們的眼眶總會濕潤,那個有些胖有些聰明對槍支有著特別愛好的家夥再也不會出現了。
周五湖在南京等了一年,卻始終也沒有等到蕭塵的任何消息,但他不信,不信自己會看走眼,那可是紫薇命啊,紫薇命又怎會那般容易夭折?一年後,周五湖終於心灰意冷,穿著他那雙耐克鞋和一身花襯衫繼續開始了他尋山訪水探龍脈的無盡旅程。
至於陳飛,他雖然有著不小的隱忍和絕大的抱負,無奈他在南京城的勢力實在太小,小到一場火拚便被上田美愛的勢力所撲滅打散,那一場火拚之後,陳飛遠赴東北投奔黃定北和黃鐵橋,希望借助他們的力量在東北重整旗鼓,無奈黃定北和黃鐵橋都是極重情意之人,在黃大路死後,他們再也無心於名利爭鬥,雖然如此,但陳飛明白他們心中必然恨唐門恨袍哥,隻是他們自知此生再也沒有力量去撼動這兩個早已連接在一起的龐然大物。在無法說動黃定北和黃鐵橋的情況下,陳飛帶著吳庸去了澳門,並在永利度假酒店裏見到了蘇明月,在說明想要借助蘇明月的勢力來壯大自己從而為蕭塵報仇後換來的卻是女人不怒不喜的回答“蕭塵既然死了,報仇也罷,不報也罷,又有什麽相幹?”自此,陳飛徹底死心,於是帶著吳庸過起了流浪一般的生活,一邊欣賞山水一邊尋找著可以重新讓自己崛起的地方。隻可惜三年悠悠而過,他和吳庸依舊在旅途中。
在那一場大戰中受傷的方岩在事後找到了張秋靈,並告訴女人自己用一身傷病來回報他們張家也算是還了昔日的恩情,再也不欠張家什麽。至於方岩的去向無人知曉。
李三在那一夜過後則與王貴在南京城開了一個小超市,一方麵等待蕭塵的歸來,一方麵等待林若海的歸來。他們兩個都是較真的人,尤其是李三,性格頑固之極,在沒有看到蕭塵屍體的情況下決不信蕭塵已經死亡。雖然心中不信,但流言蜚語不斷的南京城,也著實讓這個外貌猥瑣內心耿直的男人沉默了下來,再也不複當初的開朗與瀟灑。
至於光頭**沈無雙,他原本便是打定主意要做一個情場浪子,若不是老瞎子突然被殺他也不會重出江湖,那一戰後他再次回到合肥,不問江湖事,隻看眼前環肥燕瘦的各色美人。
從大爺爺的口中得知蕭塵的死訊後,唐舞的心便隻剩下悲傷,三年來,竟再也沒有展顏笑過。
而澳門賭場的蘇明月在得知紫園的結果後卻依舊無動於衷的做她的荷官,開她的瑪莎拉蒂,隻是,阿寶常常發現這個美女老板的酒量比以前大了,開車去看海的次數變多了。
三年,三年可以發生很多事,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壞事。
三年,蕭塵當初在因緣際會下匯聚的人力物力已經人去樓空,就連他們的大本營陽光浴場也已經變成了上田美愛的地方。
三年,那個在慈善晚宴上名動南京城的蕭塵被徹底遺忘,取而代之的是上田美愛是楊潔之之流,雖然他們早已成名,但隻有此刻,南京才是徹徹底底屬於他們二人的。
三年,蕭塵已經死亡,他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