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鼓舞,大火漫天,屍橫遍野,血水亂流。
坍塌炸毀的別墅前,兩個女人悍然對立,一個神情冰冷如萬古不化之冰峰,一個笑意飄蕩似仲夏之歌聲。
“小草,你真的長脾氣了。”若曦雖然依舊是咯咯笑著,但眼神中卻閃過一抹怒意,“但今夜卻不是我教訓你的時候,等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幹淨了本仙子一定會在你身上留下點東西。”
小草怒哼一聲,不再理會若曦,而是大步走到直升機旁,看著駕駛位上一個形容頗為憔悴卻滿臉醉意的老頭冷聲罵道:“老貓,是不是要讓我幫你醒醒酒。”
老頭臉上的酒意似乎醒了幾分,看著女人嘿嘿一笑,道:“草姑娘,你可別對我發火,不是說冤有頭債有主嗎?誰讓你生氣你便去找誰。”
小草聽後更是俏臉含霜,一個跨步,一個肘擊便向老頭打去,老頭卻猛然靠向椅背,輕鬆且愜意之極的躲過小草的攻擊,搖了搖頭,道:“草姑娘,我怕了你還不成嗎?這就幫你搬下來。”
聽聞老頭如此說,小草方才住手,但一雙妙目仍然瞪視著老頭,似乎隨時隨地都會發起攻擊。
“戊戌老頭,這丫頭今晚可是有脾氣了啊,你說呢?”若曦在一旁咯咯笑著,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名為戊戌的老人走到機艙中找出一輛看起來十分簡便的雙輪摩托車後,看著若曦笑道:“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就別添亂了,再添亂的話我這把老骨頭可就要被這丫頭給拆了。”說完後神色古怪的向著小草的方向努努嘴。
“不錯,這丫頭知道自己不是本仙子的對手便要拿你出氣了,可她拿你出氣又關我何事呢?”若曦做著一番不解的表情朝著戊戌問道。
戊戌臉色頓時一陣尷尬,將摩托車搬到地麵後看著若曦燦燦笑道:“若曦仙子,我若是被她拆了骨頭,你們難道要走回去嗎?”
“戊戌老頭,你都這般大的年紀了,可卻還是這般的虛偽啊,難道扮豬吃老虎就這般的好玩嗎?”若曦眼神含笑的看著戊戌老人,卻又猛然醒悟道,“不錯,扮豬吃老虎確實好玩,不行,本仙子也要試上一試。”
一旁的小草不屑的哼了一聲,冷冷道:“扮豬吃老虎?若曦你可真是會裝蒜,這些年裏你在我們的麵前裝的還不夠嗎?別仗著得寵就這般的目中無人。”
“得寵?你確定本仙子是因為得寵方才目中無人?難道不是本仙子才智無雙方才得寵?”若曦秋波流轉,笑意盈盈道。
小草心中自然知道這女人確實才智過人,但卻恨其自狂自大、目中無人,冷笑連連道:“一個整天將自己誇成仙子的女人隻怕天下間也隻有你若曦方能說出口。”
“難道本仙子不夠美嗎?”
若曦歪著嬌俏的臉蛋,月華灑遍她的五官輪廓,萬千的發辮在風中輕輕飛舞,嘴角綻放的笑容和那如銀鈴一般在空中飄蕩的聲音,再配著身後的熊熊烈火,竟是如一幅不世出的仕女圖一般奪目。
小草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裏卻知道這個驕傲的女人確實稱得上是絕代佳人,隻怕天下間還真未必能有美貌勝過她的人。嘴角卻依舊冷笑,還待譏諷幾句,卻被戊戌打斷。
“你們兩個就別在吵了,先把事情搞定吧,從剛才聽到的那場爆炸來看,周五湖那幫人隻怕已經進到紫園了,就是不知他們為何沒有與剛剛退走的那般人相遇,真是奇怪。”戊戌先是侃侃而道最後一句卻是滿臉疑惑的喃喃自語。
若曦卻嬌笑道:“戊戌老頭,是酒奪了你的神智還是你原本便這般蠢笨呢?唐門和袍哥剛剛明明是從南方的小門出去的,而那美製手雷卻是在北邊的正門響起,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會知道他們不可能相遇啦。”
“難道唐門的那幫人連自己在北麵留下的那幫門人子弟也不管了嗎?怎會全都從南門離去?”小草絕不會放過嘲諷若曦的機會,稍加思索後便冷笑出口。
隻見若曦笑著搖頭,看著小草露出了一副仿佛看稀有動物時才有的表情神色,咯咯笑道:“小草,其實我原本以為你挺聰明的,勉強做我的跟班也夠資格了,可卻沒想到你的頭腦竟是這般的頑固不化?難道你以為唐門和袍哥的那幫家夥都是傻子都是如你一般蠢笨的豬腦袋?難道你以為唐逸和他的侄子唐博分割兩地便沒有通訊的手段了?好吧,即便沒有,難道唐逸不清楚唐博那幫人今晚沒有攜帶手雷嗎?好吧,即便他不知道,難道唐逸不會先派一個兄弟去觀察一下嗎?好吧,即便他沒有,難道唐逸會率領一幫人直接去北門嗎?如果是唐博勝固然好,如果是對方勝的話他們去北門不是送死嗎?綜上所述,本仙子最可愛的跟班小草同誌,不知您現在還是否堅持自己的推測呢?”
小草啞口無言,眼眸中滿是羞怒憤懣,恨不能將若曦千刀萬剮。
“若曦仙子,你思慮的可真是周全,竟然能想到這般多的如果和難道,老朽真是佩服之極,佩服之極。”戊戌在一旁嘿嘿笑著溜須拍馬,可神情卻古怪之極。
若曦扭頭瞪視著戊戌,妙目中驀然閃過一絲惱怒的光芒,卻仍舊咯咯笑道:“戊戌老頭,你說若是本仙子將這小子的頭割下來拿回去當酒杯是不是很好的主意呢?”說著的時候若曦右手輕輕一指早已倒在地上的蕭塵。
戊戌若無其事的嘿嘿笑道:“仙子隻管割下便是,這小子早已死的翹翹了,隻怕你割下他的頭脖子都不會噴血了。”
“真的嗎?”若曦放聲一笑,說不出的俏皮說不出的詭異,蓮步輕移到蕭塵屍體旁,從蕭塵的衣服中翻出那把刻著“暮雨瀟瀟,月華如水”的匕首,放在月光下靜靜看了片刻,嘴角彎起一個殘忍詭異的微笑,手中的匕首猛然順著蕭塵的脖子劃落而下。
戊戌悚然大驚,急急呼道:“住手,快住手。”
劃落而下的匕首驀然停頓在蕭塵脖頸出的皮膚上,若曦出刀之快,收刀之穩,讓人歎為觀止。
見地上的蕭塵頭顱並未搬家,戊戌捂著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著若曦氣急敗壞的說道:“你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哦?不喊我仙子喊我丫頭,那麽就是準備不裝蠢豬要變回自己了嗎?”若曦手中的匕首在蕭塵的脖頸上緩緩遊走不定,似乎隨時女人都會將這個男人的腦袋給切下來。
“丫頭,快把那小刀給我拿開。”戊戌大喊出口,聲色俱厲,哪還是片刻前那個裝瘋賣傻的酒鬼,挺直脊梁站立在那裏的戊戌分明就是一塊巨石一座高山一片汪洋,任你有無窮的力量難以翻越。
“戊戌,本仙子可是很久沒見過你的本來麵目了呢?不過看起來還是你裝的那個樣子比較合本仙子的法眼,現在的這個樣子可是太死氣沉沉了一些,實在沒有味道。”
“丫頭,快把刀拿開,若是碰傷了這小子我一定不饒你,我可以告訴你我絕不是開玩笑。”戊戌正色說道。
“哈哈,露出本來麵目了嗎?你以為十年前那個暮春的夜晚蕭昆侖來找你的事情沒人知道?你以為你悄悄將他帶到後山便可以瞞人耳目?”若曦看著戊戌玩味一般的笑道。
老人的眼神中是閃過一抹訝異,驚聲道:“如果我沒記錯那個時候你隻有十二歲。”
“嗬嗬,那個時候本仙子雖然還隻是一個孩子,但那夜卻被師傅罰在後山裏蹲樁,遠遠的聽到腳步聲便爬到樹梢藏起來啦。”若曦靜靜說道,“可笑你們一個自詡為出世第一人一個深藏不露卻通通被本仙子給瞞過啦,那一夜本仙子就那麽蹲在鬆樹的枝椏上聽了你們所有的談話,可你們這兩個老家夥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發現。”
“我和他的談話都被你給聽到了?”戊戌聽來驚訝不已,雖然一直知道這個笑嘻嘻的小丫頭不簡單,但卻沒想到十年前自己和蕭昆侖的密林談話旁竟然還有她的存在。
“若是沒有聽到,本仙子會慫恿主上讓我們來上海來紫園嗎?”頭上結著萬千發辮的女人嬌笑一聲,眼神中出現好笑的神采。
“你既然知道我答應蕭昆侖要照護蕭塵又何必激我?”戊戌平淡的臉色上出現幾許苦澀,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實在讓戊戌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那是因為本仙子覺得你裝瘋賣傻的樣子實在太高明啦,高明到我的跟班小草都沒有看不出來,既然我的跟班都看不出來,那便讓本仙子十分的喜歡,所以本仙子一定要讓小草知道你的本來麵目,讓她多長點見識也不至於將來丟了本仙子的臉了。”女人如銀鈴一般的聲音在夜空中飄蕩輪轉,動聽卻詭異。
“你……”小草望著若曦憤憤出口,卻實在難以反駁。因為戊戌的表現已經讓小草明白這個老頭再也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隻會吹牛喝酒的老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黃鐵橋抱著M60大步走到了大火紛飛的別墅前,停下腳步,雙目緊緊盯視著這兩個陌生的妙齡女人和一個枯瘦之極的老人和那一架直升飛機。
心思電轉,黃鐵橋看著戊戌沉聲問道:“唐門和袍哥的人呢?”
“已經走了五分鍾,你追不上啦。”若曦笑嘻嘻的盯著黃鐵橋答道。
“那你又是誰?”黃鐵橋滿臉狐疑。
“本仙子自然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女人,難道你那雙狗眼看不出來嗎?”若曦滿臉鄙夷道。
一旁的小草看著黃鐵橋接口冷笑道:“她是個瘋子。”
黃鐵橋怔怔看著小草又將目光轉向若曦,全然不顧如瘋魔一般的質問道:“我隻問你們唐門和袍哥的人到底從什麽地方逃跑的?”
小草冷笑不語,戊戌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的蕭塵的身旁,將蕭塵受傷流血的部位盡皆包紮了起來。隻有若曦嗬嗬笑著望向黃鐵橋,道:“本仙子為什麽要告訴你呢?你又能給本仙子什麽好處?”語鋒一轉,隨即又輕笑著說道,“不如你回答本仙子黃泉路上到底有什麽,然後本仙子在告訴你他們往哪個方向跑了。”
黃鐵橋大怒,圓睜雙目,懷中斜斜抱著的M60槍口頓時朝著女人噴出一道火舌。
若曦的一隻玉手隻是輕輕一動,她深紫色的長長裙擺已經在身前形成了一個轉動的漩渦,將那些噴射而出的子彈全部接住,而她的裙擺卻完好無損,右手輕輕一探,她如玉似的柔荑中出現了7顆彈頭,女人嬌笑一聲,柔荑中的七顆子彈頓時朝著黃鐵橋倒卷而回。
黃鐵橋雖然心中滿是複仇的怒火,但見到如此一幕,心中實在太過驚訝和震駭,以布匹接住子彈,又以手腕抖動的力量將子彈倒發而回雖然速度稍稍不如槍支射出的子彈那般伶俐但卻已經嚇傻了整個早些年以軍火為生的男人。
驚怒交並的男人在七顆倒卷而回的子彈前猛然下蹲,卻依舊沒有躲過,右手臂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讓男人懷中的M60再也拿捏不住,混合著臂膀的鮮血掉落在地。
“你這家夥雖然槍法不行,但膽子倒是大的很呢,難道你以為子彈就能殺了我?嗬嗬嗬嗬……”女人仰天大笑了起來,“我活了二十二年,也不知吃了多少子彈的苦頭,但從三年前開始,再快再多的子彈也傷不了我啦。”
嬌俏的臉蛋上九分笑意一分猙獰,話語中的寒意卻讓黃鐵橋更加驚訝起來,偏偏黃鐵橋還知道她不是在撒謊而是一個千真萬確的事實,但心裏的傲氣、憤怒、仇恨卻讓黃鐵橋凜然不懼道:“我偏偏不信。”說完之後,左手掙紮著抱起M60靠在胸膛上,便欲扣動扳機繼續向女人掃射,可一柄閃耀著寒光的匕首卻驀然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曲線準確的命中黃鐵橋左手食指,鮮血橫飛,半截指頭悄然斷裂。
十指連心,黃鐵橋疼的滿頭大汗,卻咬牙不肯發出哀鳴。
“挺有骨氣,不錯。”若曦如若無事一般的輕笑道,隨即又將目光轉向小草,得意之極的說道,“小草,現在還想拿你的破槍指著我嗎?”
“想,”小草冷冷答道,“不僅想指著你更想殺了你。”
“嗬嗬嗬嗬……小草啊,你總是這般的固執,你的脾氣簡直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要臭。”
小草不屑的冷哼一聲,不想在與這個女人鬥嘴,因為黃鐵橋的身後出現了一群拿著各式武器的男人。
黃定北見到蹲在地上額頭青筋曝起的黃鐵橋後立時上前關心問道:“老二,怎麽樣?”
“還死不了。”黃鐵橋苦笑道。
“你們到底是誰?唐門和袍哥的人呢?”沈無雙皺眉看著若曦等人問道。
“小草,你說我們是誰呢?”若曦嗬嗬一笑的看向小草,臉上滿是促狹的笑意,隨即又看著沈無雙,嬌笑道:“你如果真想知道不如去地府問問死了的亡魂,想必有很多亡魂都知道我是誰的。”
沈無雙眼光掃視了一番女人後,心中駭然,一個赤手空拳的女人何以有著如此吞天氣魄?是有恃無恐還是她本身便是瘋子?心思念轉,語氣中已經多了三分敬意,道:“姑娘,我想我們和你們並無仇恨,我們來這裏隻想找唐門的那幫老家夥,不知可否見告?”
若曦眼眸中的笑意愈加濃烈,“這倒還算是一句人話,不過他們已經走啦,你們是追不上的。”
“既然如此我想我們也該離開這裏了,但這裏死去的人都是我們的朋友,我想將他們的屍體帶回去安葬。”
“那可不行,這裏的東西從今以後都是本仙子的啦,包括屍體,你們誰也不許動,若是動了便是本仙子的敵人。”
“可他們……”沈無雙還待再說,卻被周五湖止住,隻聽老人輕聲道:“走吧,這裏我們管不了了。”
若曦咯咯一笑,萬千發辮在風中輕輕飛揚,擋住了星擋住了月,無光,黑暗,紫園的空間仿佛隻有她銀鈴一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