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明爭暗鬥

鴻洋和張傑威在某一方麵是相同的,那就是有著強烈的權力欲望。權力對於他們而言,就像親爹親媽一樣,所以我的形容一點不過份。如果今天是鴻洋把特務辦的叫到刑偵四組去開會,那麽我也會用這一句話來形容張傑威。

丁慶園還是一付老練圓滑的樣子,他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看著,像是在尋找失去的寶物。

當然最出彩的非這位全局公認的“抖腿公子”王旭陽莫屬了。

隻見他不坐凳子,也不坐椅子,就那樣靠著牆,將身體百分之八十的重心壓在一條腳上,這樣就方便他另一條腿開始做不規則運動。

看著那晃個不停的幹瘦小雞腿,我的小心肝都快被它晃出來了,真的想一刀剁下去賣給麥當勞去炸了。

當然,他不會靠在別的地方,而是靠在馮思琰旁邊的牆壁上,那小樣兒活像漫畫書裏的山本二太郎。

我又看了一眼高建寧,隻見他的頭微低,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王旭陽那隻顫抖的腿,像是要用眼光在上麵穿幾個洞。

接下來,會議正式開始,主要是就目前的三起案子做一個分析總結,並對下一步工作進行安排。

現在,我們手裏已經有‘死神’案件、出租屋何淑華凶殺案、教堂神父凶手案三起,這三起案件各自獨立,但是‘死神’案件與教堂神父凶手案屬於可能關聯的案子,但是兩起案件作案手法並不相同,所以在沒有找到新的證據之前,還不能將它們並案。

另外單獨一起就是出租屋何淑華被害案,這起案件現在已經有一個嫌疑人,那就是死者的男友江波。不過此人現在還沒有承認,並且也不可能自行招認,所以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根據他在戒毒所的口供進行調查,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力圖首先從證據上有所突破,到時撬開他的嘴巴就容易了。

就在會議正在進行時,門突然被掀開了,一個陌生的人走了進來。我正要出口相問,刑偵四組的鴻洋已經替我回答了。

付組!

原來他就是付震。

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如果放在人堆裏,我就是看一百遍也不會看到他。

但就是這個男人,率領刑偵四組屢屢破獲大案要案。

我的眼神一直停在付震的身上,他卻沒有一點反應,衝著所有人微微一笑道:“開會啦,我也參加一下。”

聞名果然如見麵,早就聽說付震待人和氣,沒有半點官架子,在組裏的威望甚至不及鴻洋。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但是從剛才他一進門,鴻洋立即就跟他打招呼這一點來看,他不是沒有威望,而是精通禦下之術。他是組長,他隻需要管好鴻洋一個人就行了,其他的人自然交由鴻洋打理。

付震一付人畜不害的樣子坐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事情有點不妙,因為這次會議是張傑威組織召開的,但是付震卻是四組的正牌一把手,這在級別上不合規定啊。如此說來,付震這次自貶身份前來定有目的。

我有些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張傑威,隻見他還是一付老樣子,正經八百地坐在那裏,很有禮貌地站著付震道:“付組長,很高興您能到會,有什麽事情還請多多指教。”

付震很隨意地點了點頭,蹺了個二郎腿,然後道:“繼續吧。”

張傑威轉過頭來,說道:“目前三起案件中,除了出租屋凶手案有了一點頭緒之外,其它兩起暫時都沒有線索,而這兩起案件中,又以‘死神’案最為詭異。”

這時,付震突然插口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剛才說的‘詭異’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心中一戰,這家夥果然開始動手了。

張傑威倒是沉得住氣,他一臉嚴肅地道:“詭異就是指這起案件有很不尋常的地方。”

他的這個回答很妙,既回答了問題,又不點破。看來這小子隻是裝得一本正經,心裏什麽都清楚,知道不能用神秘或者鬼怪之類的話,來和付震這位科學破案的專家交談。

可是付震若就這樣被敷衍,那就不是付震了。

他又道:“每一起案件都有很不尋常的地方,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案件的特殊性,想必你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是不是?”

咦,這家夥怎麽故意給張傑威台階下呢,難道其中有詐?

張傑威忙點頭道:“對,就是指的特殊性。”

這時,付震又緩緩吐出一句:“不知道這起案件的特殊性在哪裏?”

我一聽,知道壞了,如果張傑威一個應付不好,短兵相接的局麵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個,特殊性麽”一向善於提問的張傑威在遇到付震這塊老薑時,也有些詞窮理盡了。

我做為前代理組長,見此情況,當然要出手相救,於是接口道:“就是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實在太奇怪了啊。”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張傑威本來能想到這一層的,但是他被付震強大的氣勢所壓,完全陷入到他的邏輯圈套之中,所以無法自拔。

付震聞言,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麵帶微笑地道:“你就是王磊?”

我很奇怪這麽多人沒見麵就認得我,點頭道:“付組好。”

就在我準備和他決一死戰的時候,這時特務辦的門又被人打開了,一個熟悉的人闖了進來。

薑大人!

我立即知機地閉上了嘴巴。

兩大頭目同時現身,這下有好戲看了,我們這種小嘍羅就不要湊熱鬧了,免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到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薑大人一現身,付震就不再理我了,而是將身子向後一靠,眼光淡淡地掃了過去。

兩個人對視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像過一整天。

薑大人身子一閃,已經到了我的身邊。

我立即起身讓位,然後閃到小挫的身邊。小挫立即有樣學樣,把座位乖乖地交了出來。

等我坐下之後,才發覺薑大人並不是故意要搶我的座位,而是因為我的座位剛好跟付震對著。

全場頓時陷入到一種奇怪的境地之中,就好像有一個巨大的磁場,將我們所有人的目光、思想都朝著一個地方吸過去。

不,應該是兩個巨大的磁場,將我們向兩個地方吸過去。

我有些混亂地看著這兩尊神,心裏琢磨著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一場武鬥,要知道這兩位可都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錚錚鐵漢。

對他們而言,鐵與血就是事實和道理!

緊張地期待著,可是付震似乎不準備讓我的願望得到滿足,他衝著薑大人嘻嘻一笑,就好像我平時衝著張傑威笑一樣,然後道:“喲,海濤啊,你今天怎麽有空到這裏來。”

薑大人的臉一點表情都沒有,冷冰冰地道:“你忘了,這裏可是我的地盤。”

“對對對,我怎麽把這一點給忘了,哎,咱們兄弟之間還分什麽彼此呢。”

看著付震的樣子,我突然覺得他有點像菜市場那個賣榨菜經常多收我幾毛錢的大叔。

薑大人輕輕哼了一下,然後竟不再理付震,衝著張傑威道:“繼續開會吧,說重點,主要是把各組的任務交待清楚。”

看來薑大人在門外已經待了一會兒,否則怎麽會這樣說話。

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這次會議其實並不是張傑威自作主張召開的,而是受了薑大人之命。否則付震怎麽會突然出現,而薑大人又怎麽會在最緊要的時間現身?

想通這一點,我心釋然,看來今天的事情的確與我無關,這是兩位大神在鬥法,咱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

張傑威受旨開口道:“下麵,我分配一下各組的任務。”

“慢。”付震開口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想躲是躲不開的,否則付震又怎麽是付震呢?

“講!”薑大人也開口了。

張傑威欲言又止,止而又欲。看著他這付模樣,我真的慶幸自己當初辭去了這個代理組長,否則現在受煎熬的就是我了。

薑大人還是明理,他知道這次事情是因他而起,於是不再為難張傑威,衝著付震道:“那請你講一講吧,反正你也習慣長篇大論。”

付震還是一付不慍不火的樣子,他坐在椅子上,慢騰騰地道:“我認為,破案的關鍵首先在於弄清案件的性質。我們知道,案件從大的方麵分暴力犯罪和非暴力犯罪,以此為例,如果用偵辦暴力犯罪的方法去偵辦非暴力犯罪,大家認為行得通嗎?”

付震的話一出口,我就感到這個人了不得,絲絲入扣,句句在理,讓人不服不行。並且他這幾句話總關全局,如果薑大人在這個問題上持認可態度,那麽後麵就不戰而敗了。

果然,薑大人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我暗自捏了一把汗。因為我是知道薑大人的,每次特務辦有事,都是幾句話說完,如果不聽他的話,他就直言威脅,現在要他講道理,就好像要公雞下蛋一樣。

薑大人的臉越來越紅,我知道再不出手就晚了。雖然我並不想插手到兩尊大神的恩怨之中,但是眼見著薑大人不戰而敗,這可事關日後我們特務辦的尊嚴問題,我可不想以後在刑偵四組麵前抬不起頭。

“付組,請恕我插言,其實您剛才說的挺有道理,但凡事無絕對,這句話想必您也聽過吧。”

我的話一出口,薑大人的臉色頓時好看多了,呼吸也順暢起來。

付震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覺得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一樣,不由得心中大駭: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嗎?

“王磊,嗯,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你剛才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有些東西你還知道的不全麵。”

我聞言來了興致,想聽聽他到底如何來反駁。

“你剛才說凡事無絕對,這句話是正確的,但是放在某一個固定的環境之下,這句話就是錯誤的,並且大錯特錯。”

付震的言辭十分犀利,跟他的人完全是兩個樣子。

我用眼角掃了一下,發現刑偵四組的幾個家夥現在像打了雞血一樣,如果現在有誰帶個頭,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跳起來,高聲尖叫:“付組萬歲!”

我咬了咬牙,拚了!

“願聽其詳。”

我還不相信了,現在全世界都相信‘相對論’,你付震還能搞個‘絕對論’出來麽?

付震不慌不忙地道:“你是王磊,對不對?”

“對。”

“你可不可能不是王磊?”

“不可能。”

“你敢肯定你絕對是王磊嗎?”

“當然。”

我的話一出口,小挫和高建寧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那裏一動不動。

付震麵帶微笑地從在那裏,就像一隻已經將魚兒釣上鉤的漁夫,他不急著收線,但是魚兒已經跑不了了。

鴻洋這小子已經開始準備歡呼了,這時付震突然站了起來道:“四組的所有人員,立即歸隊,該幹嘛幹嘛,堅決服從局黨委的安排!。”說完,首先向門外走去。

好家夥,果然有一套,乘勝追擊,一點都不帶含糊的啊。

鴻洋等人立即高聲應道:“是!”隨即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薑大人此時已在暴怒的邊緣,事到如今,我已經完全明白過來,這次會議就是薑大人一手安排的,他就是要壓四組一頭,而付震自然不服,所以親自出馬挑場子。

結果很不幸,我們在付震一連串的攻擊之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一敗塗地。

“付震,站住!”

薑大人的聲音已經有點顫抖,我不知道他要是真正發起飆來,會是何等暴烈,於是立即上前,想要勸兩句,但是薑大人的人早已隨著聲音到了門邊。

麵對薑大人的盛怒,付震還是那付模樣:“喲,老朋友,你還準備留我們在這裏吃飯啊。”

我真是服了付震,薑大人都氣成這樣子了,你老人家就手下留情,少說一句不行嗎?非要鬧得雞犬不寧才痛快嗎?

薑大人的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黑,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我們的心都快被笑瘋了,生怕薑大人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來,但是付震像是見慣了一樣,他也不向前走,但是也不後退,就站在那裏,雙手抱著胸前,靜靜地等待。

“付震,你行。”

薑大人憤憤地拋下這句話之後,破門而出,轉眼就消失在樓道之中,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我們。

付震倒是文雅得多,他回過頭來,衝著我們特務辦的人道:“你們別緊張,他是這個脾氣,不會有事的。”然後帶著他的人馬揚長而去。

四組的人一走,我們都被霜打的茄子一樣,全都萎在那裏,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倒是馮思琰沒有受什麽影響,她給每一個人泡了杯熱茶,然後說了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安慰話。

“馮美女,你就別說了,我現在的心啊,拔涼拔涼的。”我有氣無力地對馮思琰說道。

小挫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僵在那裏。高建寧也是如此,可能他心裏還是想在馮思琰麵前裝得堅強一點,但是這次的打擊實在太大,我們整個特務辦被付震一個人單挑得無還手之力,這是奇恥大辱啊!

就連一向硬如磐石的張傑威也有了深深的挫敗感,他直挺挺地坐在那裏,眼睛一直看著一個地方,半天沒有眨一下。

唉,見大家全都深受打擊,我隻好出來撐撐場麵,於是掙紮地道:“各位,勝敗乃兵家常事,大家不要灰心,下一次,下一次我們一定會贏的。”

我說這話連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是別人?所以說了等於沒說。

這時,張傑威開始發話了:“我們是警察,不管特務辦還是刑偵四組,都是一個大家庭,隻是分工不同而已,所以我們要團結起,共同奮鬥。”

你還別說,平時聽張傑威說這些大道理淡而無味,但真到緊要關頭,這些話還真起作用,大家的精神頭頓時有了明顯的好轉。

隻聽小挫道:“張組說也是,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好丟臉的。”

高建寧則道:“對對,我們要團結,團結才能破案,隻要案子破了,比什麽都重要。”

我受了張傑威的啟發,最後發言道:“說不定哪天付震調特務辦,薑大人調刑偵四組,那咱們現在這樣生不如死豈不是太冤枉了?”

大家一聽,所有的不快立即拋之腦後,並且全都在心裏默默地盼望這一天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