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人相遇

首先來到47號樓,咣咣咣,一樓的門被我敲開了,裏麵出來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退休工人。我還沒開口,他倒是認出我來了,叫道:“你咋又來了呢,昨天不是來過了嗎?”

我堆著笑臉道:“大爺,打擾您了,這部還是昨天那事兒,那人您有印象沒有?事先想起什麽沒有?”

“沒有沒有!煩死人了,不告訴過你,我老婆子有病,你就別把她給吵醒了。”說完,轟的一下將門關上了,那聲音比我敲門的聲音大了好幾倍,也不知家中的老婆婆又沒有被吵醒。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做警察就是這樣,為了破案,再大的委屈都要承受。在有些人的眼裏,也許認為當警察有多威風,其實辛酸隻有我們自己清楚。當然也不排除有一些敗類分子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但那是極少數。

我耐心的一層樓一層樓地敲門,然後又不厭其煩地向居民們重複著同一個問題,很快,這一幢就走完了。

我歎了口氣,看來出師不利,菩薩保佑在接下來的兩幢裏會出現奇跡,否則我非把高建寧那小子煮了吃了。

215號樓沒有收獲,我站在了158號樓前。

從一樓到頂樓,逐一敲開,當然實在不開門的,我也隻能當家裏沒有人。

還是一無所獲,我心裏的憤怒終於要爆發了,於是馬不停蹄在向樓下跑,爭取盡早趕回警局收拾人。

這裏是以前的老房子,沒有電梯,所以我都是從樓梯間走的,就在我跑到4樓到5樓之間的樓梯轉角處,突然迎麵撞上一個人。由於我是從上向下,所以力道很順,將那人撞了個仰翻叉,如果不是他身手比較靈活,這一下不夠他住幾天院的了。

那人在後仰的同時,左手順便在扶梯上拉了一把,然後身子一斜,右腿半彎,硬生生地將向後倒下的身體給止住了。我當時心裏可嚇了一跳,這要是正正地後倒下去,興許能出人命。

那人穩住身體,隨即就從喉嚨裏爆發出一陣狂暴的喝罵:“你他奶奶的個腿的,眼睛瞎了嗎,我***”

本來他的髒話已經夠我出手再教訓一頓了,但是終究是我錯在先,所以我急忙上前賠禮道:“真是對不起,不好意思啊!你沒……?”

就在我上前準備拉他的時候,突然愣住了,而當他看到我的時候,也愣住了。

我盯著那張醜臉,眉頭緊鎖,然後一字一句地道:“光,頭,強!”

不錯,這個醜家夥就是光頭強,別的我認不出,可是那鋥亮的光頭我還不認得嗎?

光頭強一時之間沒有認出我來,因為上次我來三河的時候穿的是修理工的服裝,現在可是平展展地警服,晃得這小子眼光。

他擠了擠眼,莫名其妙地道:“誰?你叫誰啊?”

這小子真是‘他奶奶的個腿’的個笨蛋,老子明明認出他來了,他還裝傻,這不明擺著他心裏有鬼,生怕老子看不出來嗎?

而剛好這三幢樓又與江華失蹤有關,我就是全天下最笨的警察,也猜得到一個做著非法勾當的家夥和嫌疑人之間有某種聯係。

我當機立斷,立即從後腰上掏出手槍,衝著這小子喝道:“趕緊給我蹲牆角去,多走一步打斷你的腿!”

光頭強見我一掏槍,頓時像進了殺豬場的肥貨,嚇得渾身哆嗦,但腦子卻靈光起來,一下想起了我,他大叫道:“大哥!是你啊!真的是你!?都怪小弟上次有眼無珠,衝撞了您老人家這尊大神啊,您可千萬別打抖,這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哪有時間跟他廢話,為了這事昨天差點把命都丟了,今天就是真在這小子身上射兩個洞,也要把線索找出來。

我擺了擺槍,說道:“沒聽見是不是,叫你到牆角蹲著!”

光頭強哪裏還敢廢話,立即乖乖地蹲到牆角去了,我又喝道:“把皮帶給解了,鞋帶也解了,全扔地上。”

這一招可不是虛招。現在就隻有我和光頭強兩個人,如果他一撒腿,隻要轉個彎避開了彈道,那麽肯定就追不上了。而且這一帶是他們的地盤,萬一我押著他出去,那幫亡命之徒打冷槍,我也就完了。所以現在我必須要將他完全控製住,解褲帶和鞋帶的用意就是讓他不能跑快,至少在他跑到下一個轉彎的地方,我的子彈能夠追上他。

別看光頭強這家夥平時挺橫,但是當槍抵著他的時候,就隻差尿褲子了。他哆哆嗦嗦解開了褲帶,又低下頭解了鞋帶,扔在了一邊,我用腳將這些東西拔到一邊,然後喝道:“趴地上,雙手反背在後麵!”

光頭強都快哭了:“大哥,都是啥事啊,?真的沒幹什麽啊!你饒了我吧!。”

我在他肥肥的屁股墩子上踹了一腳道:“奶奶的,沒幹什麽把個頭剃得賊亮,半夜出來都能把人嚇死,還說沒幹什麽?待會有你開口的地方。”

待光頭強將身體完全趴在地上的時候,我一隻手持槍頂著他,另一隻手則操起那根腰帶,在他手腕上一纏,係了個死扣,然後向上一提,喝道:“起來吧,跟我走一趟!”

要是換了其他人,我不一定非要像上麵那樣做,可是光頭強是這一帶的地頭蛇,不得不謹慎行事。

光頭強知道自己成了死老鼠,老實了許多,但仍然是一口一個‘大哥你錯了’。我把皮帶一扯道:“錯不錯咱們回局裏麵帶說,如果真錯了,我給賠禮道歉!”

其實到現在我並沒有光頭強犯事的真接證據,但是我就是拿準了他隱瞞身分這一點,就敢保證這家夥必定有事。

這就是警察的直覺,有些厲害的警官甚至能夠看一眼就知道對方的底細。比如曾經有報道說,在首都火車站,有一名從事了數十年的反扒工作的老警官,他每天隻是站在那裏,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然後隨便指一個人過來,隻要一搜身,包管有用於偷盜的刀片、攝子等物,更神的是,他還能從萬千人群之中一眼辨認出攜帶毒品者。其實他之前也對嫌疑人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靠的就是一種直覺,這是天長日久的積累,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現在雖然還沒有達到那種水平,但是在光頭強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恨不得把壞蛋兩個字寫在臉上的家夥麵前,這點小小的直覺還是有的。

押著光頭強走出樓道,在樓門外我停了一下,打了個電話,讓張傑威派個人接應一下,以防不測。然後又看看外麵,果然看到幾個家夥守在那裏。

這幾個家夥一見光頭強被我押著,頓時有些**起來。我知道在這種時候一定不能慌,你一慌對方的膽子就大了起來,那時局麵就會很被動。

我大咧咧地牽著光頭強走了出去,把手中的槍一擺,厲聲喝道:“你們看什麽,還不滾一邊去,再看全都帶走!”

老鼠是天生怕貓的,就像這些整天躲在社**暗角落營生的家夥對身穿警服的我一樣,雖然我隻有一個人,但是他們還是怕。這就是正義的力量,是源於人的靈魂深處,即使這個靈魂已罪無可赦,但是在它的最深處,正義的力量永遠存在!

在群鼠環繞的情況下,我押著光頭強大踏步進到了警車裏麵,然後在他們的灼灼目光之下,絕塵而去。

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警察的神聖所在,因為它代表的是正義,是光明。

一路上,光頭強神情十分萎縮,靠在哪裏一動不動,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暗暗好笑,憑這家夥的智商,能混到今天真是個奇跡,看來一會兒的審訊應該沒有多大的難度。

就在我快要出三河地界的時候,突然從後視鏡裏看到幾輛車尾隨而來,我心中一驚:難道是‘門牙’派人來了?

幾輛車越追越緊,看樣子的確是衝著我來的,我將油門一踩,警車嗖的一下向前飛奔而去。

車速陡一提升,人卻突然冷靜下來,我突然明白過來,‘門牙’這樣做並不是真的要動武,而是做給其他兄弟們看的。因為劫持警車的罪名不是他‘門牙’一個區區地頭蛇能夠承擔得起的,但是自己的小弟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一名警察單槍匹馬地帶走,這簡直就是在抽他的耳光,他若不想法找回麵子,那麽以後小弟們誰還會服他?

看來‘門牙’能做三河一帶的地下老大,還真是有點小謀略,不過今天他遇上了我,也算他倒黴,看我不玩死他!

想到這裏,我看了看副駕駛位坐的光頭強,現在就怕他一時頭腦發熱,在車上跟我鬧起來,那麽到時車翻了、人死了,門牙的那點事就死無對證,倒黴的是我和光頭強。

光頭強也從後視鏡裏看到了自己人的車,他臉上的肌肉抖了抖,似乎十分興奮。

我單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把槍輕輕一擺,抵在他的腦門子上,冷冷喝道:“你少打歪主意,否則老子一槍崩了你,到時還告你一個襲警。”

我的話像冰刀一樣將光頭強的雜念切斷,這小子還算識相,立即明白,後麵救他的人離他很遠,老子這個殺神離他很近。

看著光頭強老實下來,我放下了心,然後又道:“你也不是掉腦袋的罪,如果想死,就盡管來撞槍口,反正子彈也不是老子的,打了也是白打。”

光頭強現在算是想透徹了,他忙不迭地點頭道:“大哥教訓得對,小弟的腦袋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扯蛋。”

看樣子這家夥是真明白了,於是我將速度放慢,然後輕點一個刹車,車速一下就減了一半以上,後麵的車沒有料到,有一輛差點跟我追尾,不過還是避了過去。這也是我早就預料到的,因為現在這個社會,玩車玩的好的,除了賽車手就是偷車賊,再其次就要數這幫地下人員了,他們為了躲避打擊,要練的第一基本功就是逃,不但要跑得快,並且要把車玩得比兩條腿還要靈活才行。

現在,我的警車跟對方的三輛車前前後後,完全被他們包在中間,對方很顯然沒有料到這一手,都給搞蒙了。我清楚地看到,就在我旁邊的那輛車裏,一家夥掏出了手機,神色慌張地打著電話,不用猜也知道是打給‘門牙’的。

很顯然,‘門牙’這個幕後操縱者也給搞鬱悶了,沒想到老子給玩了這一手,他現在可是騎虎難下。但是我知道,越是像這種玩得比得大的家夥,就越是比較穩,玩得不穩的都早十年前全死光了。所以我斷定,他絕對不敢下令劫警車。

並且,他手下這幫小弟肯定也不會是笨蛋,隻要有一兩個聰明人見風使舵,那麽其他的人馬上就會效法,所以我現在看似危險,其實安全得不得了。

就在這裏,前麵突然一輛警車呼嘯而來,提前結束了這場遊戲。那幫家夥正好有了台階下去,一個滿嘴胡子的家夥在掉轉車頭的時候還透過車窗衝著光頭強大叫道:“哥們兒,實在對不住了,又來察子了,你一定要挺住,我們會等你的。”說完一溜煙跑了。

光頭強恨恨地罵了兩句,我笑道:“人家好心來救你,你罵個屁啊。”

“總算看清這幫家夥的真麵目了,警官大哥,你放心,我光頭強日後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一聽他這樣說,我就知道這家夥是狗改不了吃屎,隻要一放手,肯定又跟從前一樣,說不定還會更歡。不過,對於這種已經死心塌地要一條黑路走到底的家夥,我也不想浪費口舌去教育,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的事情查清楚——到底跟江華有沒有關係。

前麵的警車吱的一聲,尾部輕輕一甩,來了個漂亮的急刹。我不由得一愣,難道是張傑威自己開車來了?

車門推開,我看到高建寧,心中正自驚訝,另一扇門也打開了,一道倩麗的身影出現了,原來竟是馮思琰。

這下我明白了,怪不得這小子來得這麽快,敢情是在‘女神’麵前炫耀啊。幸好沒有出事,否則結果就不堪設想了,看來回去之後,要好好的給這家夥上堂政治思想教育課。

馮思琰原先在刑偵四組,也是一名幹練的女警官,隻見她颯颯而行,幾下就來到我的車前,那眼光也和在辦公室的時候不太一樣,少了幾分溫柔,多了幾分淩厲。

高建寧自然還沉浸在剛才的炫耀之中,根本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你過來開這輛車。”

高建寧一聽,差點跟我急了,那樣子就好像我要跟他搶馮思琰一樣,我知道男人在這個時候是聽不進去道理的,於是道:“我累了,剛才可把我嚇壞了,幾十輛車追我一個,幸好你來得快,否則哥可就回不去了。我想在後麵休息一下,你就讓我歇歇吧。”

聽我幾個馬屁一拍,這小子的臉激動得跟猴子屁股一樣,連連點頭道:“行行行,磊哥,你快過去,這家夥交給我了,他要敢亂動一下,看我嘣了他!”

馮思琰似乎看出了什麽,嘴角微微翹起,也不知是在笑,還是在想別的什麽。

我上了馮思琰的車,高建寧這小子警惕性還是挺高,一直看著我鑽進後麵的座位這才鑽進車裏。

警車平穩行駛,我坐在後排看了看馮思琰,她的個子比小萱要矮一點,性格也要沉默一些,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她有一股內在的剛強,如果真的能跟高建寧在一起,倒真是挺不錯的一對。

我想了想,問道:“馮美女,你以前在四組的時候,他們挺照顧你吧。”

馮思琰一邊開車一邊道:“你可別叫我美女,弄得跟王旭陽一樣,我可受不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到時候又能從高建寧那裏敲點小福利了。我又道:“我還以為你跟王旭陽挺熟呢,原來是這家夥自作多情,嗬嗬,是我想多了。”

馮思琰道:“其實他也沒什麽不好,就是油嘴滑舌,見誰都挺熟,其實並不熟,嗬嗬。”說到最後,她自己也覺得好笑,竟然笑出了聲。

我一下緊張起來,因為馮思琰平時給人的感覺都是有點冷豔,現在竟然笑出聲來。不正常,不正常,我心裏敲響了警鍾。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一般都是先從見著高興,再到喜歡,再到愛得死活來。像那種女人看到男人就傷心、就流淚,然後悲中從來,愛由悲生,這種事情隻有在電視劇裏才有。現實生活中,哪一個人不是喜歡快樂呢?男人是這樣,女人也是如此。

“你可是很少笑,原來笑起來這樣好看,以後可要多笑一點,免得到時皺紋多了嫁不出去。”我故意用輕佻一點的話來試探她。

馮思琰倒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心計,繼續說道:“我就是覺得王旭陽有點怪怪的,你看他那兩條腿,從來就沒有停過,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人。”

“看來你以前在四組的時候很快樂啊,現在整天跟著高建寧,肯定把你悶壞了吧?”我的話隨時都帶著好幾個探頭,隻要你不小心,就會被我捕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