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青色小樓
我不停地問自己,但是卻感覺到自己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製,突然想到陳宇嘉說我最近的病情有所加重,心裏有如一記重錘擊下,頭腦瞬間清醒了不少。
我向自己提出一個問題:“和一個女子偷偷摸摸約會和他是不是殺人凶手有關係嗎?”
我拚命壓抑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又開始逆向思維:遊巧林絕不會做那些可怕的事情,並且他偷偷摸摸與這個女人來往也不一定證明他在那些事情上麵懷著什麽鬼胎啊,也許是因為這個女人是有夫之婦,所以他才怕人知道。
想到這裏,我心釋然,這時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記錄時間為18點11分的那條記錄上麵。因為這個時間正是我昨天碰到遊巧林的時間。
業主欄上填寫著“張何美,女,C5”
張何美,名字倒不俗,能住在國際西苑,想必也有一些來曆。
一個女人能擁有這樣一套別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某個男人給她買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遊巧林偷偷摸摸來與她相會就完全可以解釋了,我也不用再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擔驚受怕。
但我是一個不愛循規蹈矩的人,很快又想:如果不是,那這個女人為什麽會如此有錢?她這麽有錢了,怎麽會看上一個整天跟死屍打交道的法醫呢?就算是她看上了遊巧林的人,但是為什麽遊巧林還要偷偷摸摸呢?
一時間,我又被十萬個為什麽所淹沒,一如小的時候那樣,整天為這些無休止的問題而苦惱,但是現在我不可能再去傻傻地向大人詢問,隻有靠自己去調查。
雖然我並不想把遊巧林釘在嫌疑犯的十字架上,但是好奇心卻驅使我繼續下去,於是我讓李主管帶著我到小區巡視一圈。
李主管的記憶力實在驚人,完全可以與小挫一較高下,他帶著我在諾大的園區內轉悠,對每一家每一戶的大致情況都了如指掌,一邊走一邊跟我閑擺。
前麵是一座綠色的別墅,外牆裝飾十分有風格,花圃裏盛開著各種各樣美麗的鮮花,李主管指了指道:“你看那一家,業主姓徐,四十多歲,前兩天還上過安陰市晚報,是銀行的老總。他總是想要兒子,可是他老婆偏偏隻生女兒。告訴你一個秘密,千萬別跟人說,他現在都超生了,前不久第三個女兒都出世了,但是他老婆是跑到上海去生的。”
不一會兒,我們來C區。順著鋪滿細鵝卵石的道路,我一眼便看到路邊插著的牌子——C5。
這是一幢青色外牆的小型別墅,占地約兩百個平方,其中房屋占地約一百平米左右,其餘的地方全都是花圃,屋前屋後都是,將整個小樓簇在中間,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嬌豔的紅花襯著青色的樓瓦,顯得十分寧靜,又不失生氣。
我故意說道:“這幢小樓真漂亮,走了這麽久,就數它最好看了。”
李主管道:“這還不是最好的,還有好多漂亮的別墅呢,不過這幢小樓也算不錯。”
“我想這家的主人一定是從事藝術工作的吧。”
“這倒不清楚,不過女主人長得倒是很漂亮。”
我笑了笑道:“李主管,看來你的業務還有待精進啊,我聽說有的小區主管能將所有業主的情況倒背如流呢。”
在李主管的眼裏,我就是正義的化身,怎麽會想到我會用如此低劣的激將之法,於是脫口道:“這家女主人姓張,叫張何美,人如其名,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不過她為人極為低調,深居簡出,從來不和其他業主來往,也從不參加小區舉辦的各種活動,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的詳細情況。”
“哦,原來是這樣,想必這個女人有自己的苦衷吧,會不會是被哪個大款包養的情婦啊,所以才這個樣子。”
我的八卦精神讓李主管大為感動,大有將我視為知己的模樣,他神神秘秘地道:“這個難說,如果真是這樣,隻怕這個大款就大得不得了了。”
“此話怎麽講?”
“因為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個大款,可想而知,能把幾百萬砸在裏養一個女人,而又兩年不來一次,這家夥該多有錢呐,金山銀山來形容隻怕都不夠。”
不得不佩服這家夥的想像力,但是他的話又讓我有些奇怪,因為他剛才說從來沒有看見人來,但是昨天遊巧林就來過啊,難道這個張何美不是我要找的人?
可是,剛才我在登記薄上明明看到昨天這個張何美有來訪人員,這又是怎麽回事?
“她從來沒有訪客?”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當然有,誰會孤孤單單一個人住在一個城市裏,哪樣豈不是太寂寞了。”
李主管的神情開始變得有些男人起來,這反而讓我的心裏好受一些,不再為欺騙一個熱血的大好青年而內疚。
“那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不是那個包養她的大款?”
我特意說“他們”,用意是不專指一人,並且也以此來探查張何美的交際情況。
李主管依舊有口無心地答道:“其實找她的人也不多,據我所知,也有三四個人而已,其中隻有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每次來都是打車來的,衣著裝扮一看就是個中等收入的人,所以絕對不會是大款。”
哦,我的心裏開始有些明朗起來,一個女人兩年來隻與一個男人來往,至少在她的家裏隻出現過一個男人,這意味著什麽?
李主管見我很有興趣的樣子,也不用我費力,繼續說道:“那個男人很奇怪,一個月最多來兩三次,有時幾個月才來一次,說是情侶吧又不像,可若說不是,又讓人很費解,總不會是兄妹吧。”
從李主管的話中,我已經知道,張何美身邊並沒有其他男人,雖然不排除她是有夫之婦,丈夫也許是出於某種特殊的原因在這兩年時間裏沒有出現,但是兩年的時間不短,說明那個未知有無的丈夫即使真的存在,但也在天涯海角,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現。既然如此,那麽遊巧林就完全不用擔心被捉奸,也就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到這裏來。
也許是別墅區的花草特別多,空氣十分新鮮和清香,讓我的頭腦特別放鬆,所以我很快又想到另一個方麵:也許遊巧林是擔心那個“丈夫”在某一日回來之後,去保安處查詢來訪人員登記薄,所以才故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按我對遊巧林的了解,他絕對是那種精細到微妙的人,他做事情就像他手拿閃著銀光的手術刀一樣,有條不紊,章法井然,入細入微,能考慮到這一點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李主管又說了,遊巧林一個月最多來兩三次,有時幾個月都不來,那麽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很離奇了。
遊巧林雖然每天麵對的是冷冰冰的死屍,但他跟我一樣,是個正常的男人,並且也隻有二三十來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他如果和張何美是男女關係,如何能麵對一個如此美豔的富家女而保持自己的衝動?如果不是,那麽他扮演的又是什麽角色?
種種疑惑,縈繞心頭,讓我欲罷不能。
“她現在家嗎?我想見見她。”我神出鬼沒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李主管明顯的被我的話驚住了,半天沒發出聲來。我趕緊解釋道:“根據你剛才提供的線索,我覺得這是一個安全隱患,難道你做為安全主管沒有意識到嗎?”
一句強有力的反問打消了李主管的所有疑慮,他連聲道:“當然當然,我以前不是沒想過,但是涉及到業主的隱私,這個我們就沒有權力過問了。不過你是警官,當然有權力進行必要的調查。”
別墅的花柵門上有一個精致的雕花小門鈴,李主管按了下去,手指頭微微有點發顫,可能因為他是第一個進入這幢神秘別墅的物業人員。
由於花柵門離小樓有一段距離,並且門鈴的響聲是在屋內,所以從外麵根本聽不到一點門鈴聲。我們站在那裏約有五分鍾的時間,一點動靜都沒有,像是沒人。
我有些失望,雖然剛才隻是一時衝動提出想見張何美,但現在見不到卻是有些遺憾。李主管猶自獨語道:“不會啊,應該在家啊。”
就是我準備轉身離去時,小樓綠色的木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女人有如黑櫻花一樣出現在我的眼前,而那張似曾相識的蒼白臉龐在黑色的裙裝襯托之下顯得猶為潔淨,就像無塵的白雲,隻是讓人覺得少了幾分生氣,與屋外麵嬌豔的花朵形成強烈的對比。
李主管提高音量,按照之前我交待的說道:“張女士,現在小區的網絡有些故障,這位是網絡工程師,要檢查一下線路。”
張何美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家裏的網絡通信很好啊,沒有什麽問題。”
“是這樣的。”我接過話頭道:“因為小區的網絡是通過一個主機聯線的,所以你家裏的網絡與其他用戶是相關聯的,現在有一些技術上的東西需要檢查一個你家的網絡,這樣才能讓主機正常運行。”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小區的網絡到底是怎麽運行的,上麵所說的話全是胡說八道,但我相信這個女人也跟我一樣對小區網絡一無所知,所以便信口掂來,以主機、技術等唬人的字眼來欺騙她。
張何美遲疑了一下,然後道:“好吧,你們進來吧。”
國際西苑是高檔小區,物業的各項工作都做得相當到位,安全自然十分嚴密,所以外麵的花柵門都沒有上鎖,我們輕輕一推便進去了。
穿過花圃,來到小綠樓前,我抬頭一看,何從美就近在眼前。
第一次看到她應該是從那張照片開始,然後是昨天,接著是今天,時間以一種我想像不到的方式安排了我們三次見麵,而這一次是最真實的,我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張何美覺察到我的失態,她側過臉去,避開我的目光,又疑惑地看了李主管一眼,問道:“他真的是網絡工程師?”李主管在這裏工作了幾年時間,張何美是認得他的,所以向他詢問。
李主管立即道:“是的,是的,整個新華街的網絡都是由張工程師負責的。”
張何美這才將門完全打開,讓我們進了房間。
小別墅一樓的布置十分清新,並且帶有一點西方建築的色彩,幾座不大的動物雕塑栩栩如生,跟外麵的花景交相輝映,用具也十分考究,很少有不鏽鋼的東西,看來價值不菲。
我沒有多看,為了表現得專業一點,打消剛才她的疑慮,於是直接問道:“請問接入口在哪裏?”
張何美指了指了一樓左邊的一間房門道:“那裏,門沒鎖,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我走過去推開房門,隻見裏麵堆放了一些雜物,但是分得很整齊,一點不顯得雜亂。網絡接入口就在西牆角處。
好在之前我讓李主管帶了個工具包,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我裝模作樣地用十字起扭開外麵的蓋子,胡亂擺弄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回頭看見何從美站在門前,正看著我呢。
我的直覺讓我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因為她走過來時,我居然沒有聽到一點聲音,而李主管沒有跟來,肯定是她事先吩咐過的。如此看來,她對我的戒心十分強烈,並且有一套很熟練的偵察手段。
一個獨居的美麗女人,深居簡出,具有極強的警惕性和反偵查能力,這幾點已足以讓我產生濃厚興趣了,再加上她和遊巧林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就更讓我疑雲叢生。
我沒有將自己的心思掛在臉上,而是盡量模仿著高建寧的樣子,那是一張典型的電腦相。“高建寧”說道:“我還需要查看一下電腦。”
說這話的時候,我仔細留意了張何美的表情,但卻看不到任何慌張,她還是那麽冷傲,就像是冰山上的一朵雪蓮。我突然覺得她和遊巧林兩個人的氣質十分相同,難道他們真的是兄妹或親戚關係?
張何美淡淡地道:“電腦在樓上,我帶你去。”然後又回過頭對李主管道:“你也一起上來吧。”
這個女人絲毫不掩飾她對我的防備之心,這讓我有點不太自在,但已經進來了,不找到一點東西我是不會罷休的。
走上二樓,再看不到四周的鮮花,頓時感覺到有一些冷清,並且二樓的裝飾與一樓大不一樣,顏色大多偏暗,讓人不太舒服。可是何從美卻顯得更加清爽,好像她本來就屬於這片昏暗的天地。
二樓一共有四個房間,形成一個半環形,四扇門都朝向一個中心,顏色不一,就像是一個貝殼向外張出的彩殼。
張何美推開左起第二間的房間,裏麵有一張床,還有一張書桌,電腦就放在書桌旁,挨著窗戶。
我走了過去,心裏惴惴不安,因為我對電腦完全隻是會使用而已,再深一點的東西就全然不會,而何從美無疑是一個精明的女人,並且毫不給人留臉麵,到時她會不會當麵質疑我,甚至撥打110。我從她的鎮靜中相信她一定做得出來,如果真是那樣,我如何去麵對遊巧林的目光?
一想到遊巧林,我就陷入到困惑之中,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忽遠忽近,忽善忽惡,讓人無法捉摸。想起我和他接觸的這段時間,絕對不會相信他會是一個壞人,可是內部的那個‘鬼’肯定存在,而他又具備所有犯案條件,如果不是他還能是誰?
我迅速地將整個房間掃視了一遍,發現裏麵基本沒有什麽何有價值的東西,除了簡單的起居器具之外,空無一物。看來她之前的鎮靜與此有關,她早就想知道這一間房子裏沒有讓人起疑的東西,所以才放心大膽地帶我進來。如此看來,這個女人的厲害程度還在我的想象之上。
我來到電腦前,張何美道:“沒有密碼,直接打開便可以了。”
屏幕亮了,我裝模作樣的按了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麽用的按鍵,然後又蹲下去,假裝在主機箱上查看了一番,最後站了起來,問道:“還有沒有其它的電腦?”
張何美的眼睛裏閃過一道疑雲,我趕緊以極其肯定的語氣道:“我需要查看所有的電腦,這樣才能盡快找到問題的所在,否則到時會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
張何美遲疑了一下,然後道:“隔壁還有一台,不過我用的無線上網,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又道:“無線路由器在哪裏?”
張何美的臉上冷冰冰地沒有一點表情,一付拒人千裏之外地道:“也在房間裏。”
“張女士,很抱歉打擾你,但這是我的工作,請您能夠配合。”
張何美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好的,不過裏麵的東西別亂碰。”
我心裏一喜,忙點頭道:“很快的,我隻是檢查一下線路而已。”
就這樣,我們出了房間,來到隔壁的這間屋子,就在我們準備進入的時候,張何美突然攔住道:“等一等,我進去收拾一下你們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