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人在李家屯(三)

李文一腳泥的踏進院子,正好碰見端著木盆要去洗衣的弟媳大徐氏,打了聲招呼:“弟妹,洗衣服?”

大徐氏瞧著倒是個挺響快(爽快愛笑,很容易打成一團)的人,答道:“是啊,大哥咋回來了,落東西啦?”

“沒啥,想起有幾句話忘了給你嫂子交代,就回來一趟。”

“那行,你們兩口子聊,我先洗衣服去了。”大徐氏將手中的木盆揚了揚。

李文側開身子讓大徐氏先過,掀開門簾子的時候正看到背對著他偷偷的抹眼淚小徐氏(也就是二蛋娘),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李文歎息一聲,走了進去,“她又拿話擠兌你了?”

“回來了?”小徐氏站起來,從瓷罐裏倒了杯水遞給李文。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顧左右而言他。

李文知道妻子的性格,總是委屈自己,粉飾太平,語氣重了些:“問你話呢,打什麽馬虎眼?”

“她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我還不至於為幾句話就生氣上火的。”小徐氏微微斂眸,也不願讓李文在這個問題上多過糾纏。就算你知道了又怎麽樣,你個做大伯的,難道還能上去教訓ji巴掌?就是說幾句重話也會讓家裏吵個不停,何必呢?小徐氏轉而問起地裏的情況,希望轉移李文的注意力。

見小徐氏避而不談的樣子,李文也沒追問下去。他知道就是追問到底,小徐氏打定主要不說,他也得不到什麽消息,便回答小徐氏的話,又問了問二蛋的情況。

李文的不追問也讓小徐氏鬆了口氣,她和大徐氏原本是堂姐妹,隻不過她是堂妹,先嫁過來成為長媳。大徐氏娘家家境比較好,伯母就想多挑選幾戶人家,給她擇戶家境好人口也簡單,沒那麽多妯娌的人家。伯母也知道大徐氏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畢竟因為家境好的緣故,大徐氏從小劉就比人家傲氣一些。誰知道就是這挑挑揀揀,再也沒人上門說親的了,一直拖到十八歲。著急了,隻要人好,嫁進來做了她的弟媳。

若是沒嫁進一個地方倒也還好,偏偏小徐氏成天在大徐氏麵前晃悠,你說大徐氏會怎麽想?不但沒有高嫁,反倒拖累成了老姑娘才嫁了人,還落在小徐氏後麵成了她弟媳,這讓心高氣傲的大徐氏怎麽受得了?所以她們是堂姐妹,妯娌關係還不如別人家不沾親不帶故的妯娌好。

二蛋燒傷回來那天,大徐氏是堵在門口幸災樂禍的刺啦了小徐氏一番,讓本就自責的小徐氏又是紅眼掉了一通眼淚。好在小徐氏的公公婆婆比較通情達理,沒有過多的責怪,問了幾句孩子的情況。也聽李文說是等文氏當家的回來再登門道歉,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畢竟現在孩子已經成家,為人處事方麵也要他們自己去學。

誰知道人沒等到又傳來李強被撞,生死不明的話,他們就算再心疼孩子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人家添堵。做人要厚道,又是一個屯子裏住著,也沒有死生大仇,何必做得那麽決?李文兩口子便打算再等等。二蛋的傷有大勇幫著治療,也不需多擔心。

李文和弟弟李武是分了家但沒分開住,所以誰家有點小動靜,對方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因為二蛋受傷的事情,小徐氏不得不留在家裏做飯洗衣之類的事情,地裏的活兒全由李文一個人擔著。就是這,小徐氏也被大徐氏陰陽怪氣的恭賀了一番,說她命好,男人疼,不用下地雲雲。當初分家的時候李父李母也自己留了一份土地,等他們老了做不動了才跟老大李文一起生活,自然田產也歸李文所有。考慮到父母的身體,李文就建議離家近的土地讓父母耕種,這個建議就讓李武心裏非常不舒坦。離家越近的地因為侍弄得勤,都是肥土高產出的。雖然李文後麵又說了一句他們弟兄平分這地,他還能當真?心裏記恨呢。口裏說著孝順的話,手上毫不含糊的給自己撈油水。

“大勇剛給換了藥,說是不出三天就能結疤了。”

二蛋還小,為了縮小疤痕麵積,李大勇開的藥都比較溫和,所以效果也沒那麽快。

“爹,我什麽時候能出去玩?”坐在炕沿上,悶悶不樂的臨空兩隻腳互踩。他這幾天被娘拘在家裏,不準跑到太陽底下,不準亂動,這不準那不可以的,很不自由。他很想念以前上山下河滿山跑的時候,希望自己一下子就能好起來。扭著脖子想要看清背後的傷,卻隻能看到一線白色。

小徐氏差點又要掉淚,二蛋背部燒傷,為了避免碰到傷口,晚上睡覺都得趴著睡。趴著睡覺本就不舒服,更何況是這麽小的孩子堅持一整夜,還得連續幾天。孩子遭罪,她也跟著心疼,怕孩子好動,她夜裏守著二蛋,這些日子明顯消瘦了好多。

“我不管,今晚非得去討個說法,他們家惹了禍,不吭聲不表態的,是當我這個外來的媳婦子好欺負嗎?”她得子不易,平時那也是如珠如寶的疼著,沒道理讓別人來折騰的。李強生命無憂,李家更是有親戚來訪。這個時候沒人記起她家受傷的二蛋,好像都忘了這一茬事,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惡氣。我們為你們著想不去添麻煩,你們倒一點表示也沒有,我好好人做久了,就誰都可以踩上兩腳是吧,小徐氏握緊了拳頭。

見小徐氏動了真怒,李文笑了,滿口答應:“好,今晚我早點回來。”

李文也自然是要討個說法,可借的耕牛不能閑著不用,隻能把時間推到晚上。

“爹,娘,我想出去玩。”二蛋拉著李文的衣角撒嬌:“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李文蹲下身子,平視著二蛋:“等你大勇爺爺說可以就行。”

“啊,那是好久?”二蛋嘟嘴,又很快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大勇爺爺為什麽沒胡子呢?而且好年輕哦。”

荊浩悶悶不樂的走在前頭,後麵跟著背著雙手優哉遊哉的東方白。與七丫和李寶娃兩姐弟分別後,東方白的心情極好,嘴裏吹著口哨,一邊四下張望,見荊浩沒有緩下腳步等他的樣子,連忙出聲:“走慢點,你牛氣哄哄的,誰又招惹到你了?”

是你,是你!荊浩心裏在大聲回答。

原因很簡單,他受了七丫小半個時辰的口水洗禮,東方白隻一個露臉,人家姑娘就羞紅了臉低下頭,不安的絞著手指,偶爾怯怯抬頭偷瞄東方白一眼,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任由東方白數落也不還嘴,乖巧得跟吃錯藥一樣。荊浩氣得要吐血,這算什麽,色、誘?他長得有那麽磕磣人嗎,見著他的女人一個個都是母暴龍,見著東方白又全化身成為溫柔小綿羊了?早知道東方白那張臉這麽管用,他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坐在那裏看夠了笑話才撩袖站起來。尼瑪,就算你帥得慘絕人寰,用得著拿他當襯托嗎?

而且,他荊浩哪裏醜了?他這是硬漢,真男人!

想到這裏,荊浩又回頭狠狠的看了東方白一眼,吐出幾個字:“哼,小白臉!”

東方白偏好白色的衣服,皮膚白皙,可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白臉。剛才那群姑娘八成就是衝東方白去的,這麽一想,荊浩心裏特別不舒坦。不喜歡被姑娘家圍追堵截是一回事,知道人家圍追堵截的不是你,感受又是大大的不同。

荊浩轉頭,步子又加快了不少,想把東方白甩得遠遠的。

周圍都是田埂,東方白倒也不擔心迷路,再不濟動動嘴問問就是了。自荊浩來到盆地鎮後,他也是越來越摸不準荊浩的脈了,好像很容易動怒?東方白蹙緊的眉頭又一下子鬆開,可不是,比起隻會黑著臉板臉唬人的荊浩,現在的荊浩倒有了點人氣兒。

李寶娃背著牛草走在後麵,看著七丫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憂心忡忡的。他知道他姐姐是看上那個白麵貴公子了,可也不想想人家什麽身份,能看上咱們這種小地方出身的姑娘嗎?他雖然渾,但不是沒眼力勁兒,知道什麽人能招惹,什麽人又招惹不起,有些人看著笑得和和氣氣的,反倒不好相處,說不定人家心裏怎麽看不起你呢。

在第七次七丫差點踩進水田的時候,李寶娃終於開口了:“姐,那個人不合適咱。”

“什麽叫合適?成親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有什麽合不合適的?!”七丫甜甜的回憶被人打斷,轉身凶巴巴的吼道。

女人一旦喜歡上一個男子就容易喪失理智。李寶娃想起一朋友的話也急了:“那人的身份不簡單,怎麽會......”

“什麽身份?”七丫一下子興奮起來,伸手拉住李寶娃的手,握緊道:“你知道他什麽身份?!”

“哎喲,疼疼疼疼....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