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餘氏的頭腦
當以不讓自己成為瞎子的借口而留在杜家的翠北再次出現在李家的時候,杜氏就知道是時候回去了。
“再多玩兩天嘛。”楊柳勸道。
“過兩天兩個孩子去學堂了,得回去收拾收拾,免得到時候抓瞎。”杜氏搖頭,然後看著何氏,遲疑了一下,“娘,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注意自個兒身體,別太累了。”何氏又低頭看了看子軒和子墨,摸了摸子墨的發頂,“學堂放假的時候再來看奶奶啊。”
她也沒留人,雖然先是旱,後來又差點成澇,地裏的莊稼還是要收的。隻是不知道今年的收成還夠不夠上繳國庫的。今年這種特殊情況,應該有減免的吧?
“家裏人手夠不夠,要不我叫些下人來幫忙吧?”杜氏說道。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出一份力。
杜氏如今的態度變化讓何氏很受用,可是她卻不想給杜氏添麻煩,杜氏一個女人管著家裏那麽多事情已經夠累的了,這些小事他們能解決。而且這麽多年來沒有請外人還不是把莊稼收回來了,對農民來說隻要有莊稼可收,就是苦點累點都值得。最怕的就是忙活了一整年,卻連一家老小都填不飽肚子。
“不用麻煩了,我們忙得過來。”何氏道:“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那...娘,我們走了。”杜氏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動提出幫忙會這樣有些直接的被拒絕,還用的是“麻煩”二字,不熟悉的人之間互相客套才會用到這樣的刺眼吧。算起來,其實她和李家也有十多年的緣分了,沒想到還是隻處於不熟悉的狀態。杜氏不禁想,是不是她架子端得足夠高,想降低身份拉近關係太遲了。
可是,現在想拉近關係又能怎麽樣?就是這聲“娘”以後也沒有機會了。就算...又多想了,她和李壯之間根本回不了頭。怎麽會突然有一點點的感動的時候冒出不切實際的想法呢?
家裏還有一個老頭子要應付,她也分不出這麽多精力胡思亂想,點頭便轉了身。
等杜氏帶著兩個孩子上了馬車走遠,李家眾才各自忙開,檢查農具,為明天的收割做準備,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遇到兩茬收獲了呢,楊柳一時有些恍惚,日子過得真快。
“你說怪不怪?以前老四媳婦不說冷心冷肺,那也是鼻孔看人的。怎麽這次回家感覺一下子變了好多,讓人怪不適應的。”餘氏忽然像幽靈一樣飄過來,在楊柳耳邊說道。
楊柳捂著胸口,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怎麽了,你怎麽一副大白天遇鬼的樣子,醜死了。”餘氏皺了皺鼻子。
你嚇到我了,知道不?
哦,對,你就是鬼。
“所以說你這人就是怪,別人對你好還不樂意了。”楊柳聳聳肩。
“你呀,就是太年輕了。”餘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直看得楊柳眼角抽抽,媽蛋,突然其來的被訓孫子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你說說看我哪裏不懂?”
餘氏一副“這還用細說,沒想到你也是一個糊塗蛋,我高看你了”的表情看了看楊柳,才說道:“俗話說得好,黃鼠狼給雞拜年,那是絕對沒有安好心的。”
雞?還真敢說,有本事到何氏麵前再這樣說試試,不揭掉你一層皮才是怪事。
“...她這次空手來,我怎麽都覺得像逃難似的。你不知道,以前杜氏每次來咱們家的時候,給咱們帶點兒東西,那架勢,就像是端坐的老佛爺緩緩抬手,板著臉說了句‘賞’,就等著咱們下跪謝恩了...”餘氏邊說還邊比劃出這個動作。
她這二嫂也真是個有趣的人了。楊柳忍不住要笑,卻又咂摸了一下餘氏的話,呃,確定不是在借機抱怨杜氏這次空手來的?人家大丫鬟這次來的時候都補了,就別再念叨了。
“...最最最奇怪的是,我居然感覺到她是真的想跟我們好好相處,這簡直就是讓人豎起汗毛的事情啊。我估計杜氏在家裏都沒下過廚,居然也跟著我們一起做飯。太不正常了,要我不懷疑都不行。還有你發現沒有,老四已經有好久都沒有出現過了。他們兩口子若說最想回李家屯的,非老四不可,可杜氏不但來了,還帶著兩個孩子,偏偏最該回來的老四沒有出現...還有娘,居然也沒問起老四一句。不對勁,不對勁!”餘氏越理,條理越清晰,她道:“不行,我得去問問李武,說不定他知道些什麽。”
若是匆匆離去的餘氏此時回頭看到楊柳的表情,一定會發現楊柳此時滿是驚訝。楊柳沒想過看起來這麽大大咧咧的二嫂,居然還會動腦子分析事情,而且還分析的條條有理,就像最標準的數學求證題。啊不對,她的說法好像有些不太對,但是楊柳此刻也無法找到合適的詞語,她實在是太驚訝了。餘氏說這話可不像沒腦子的人啊。
又說錯了。
別說是楊柳驚訝,就是被餘氏吵醒,原本不耐煩的李武在聽到餘氏這麽一番分析後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還好,你也知道動動自己的豬腦子了。”
這應該算是李武的誇讚了。
餘氏黑臉,“那你還跟我這個豬婆睡了十幾年呢。”
……腦子還沒清醒,失策了一下下。
李武提醒似的咳嗽了一聲,“你不是想問老四在哪裏嗎?”
“我就說你肯定知道。”餘氏又陰轉晴,趕忙催促道:“快說快說。”
“旁的事就沒見你有這麽大興趣。”李武嘀咕了一句,才提高聲音道:“老四是不在鎮上,也不在杜家。”
“難道還真去進貨了?”餘氏納悶,這時間也未免太久了點,杜家那雜貨鋪子除了賣點兒針頭線腦,紅糖醬醋,還能賣點啥?
“不會出事了吧?”餘氏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捂著嘴巴,瞪大眼看著李武。
“想點好的!”李武真忍不住敲餘氏一下,才誇她會動腦子了,又管不住嘴巴亂咧咧,這話說出來讓人多傷心。那是他親兄弟,也不盼老四點好。
餘氏也自知說錯了話,歉意的看著李武,“你也知道我有時候說話不經過腦子,別生氣嘛。我還不是因為擔心老四才這麽問的?”
擔心就咒別人出事?李武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好的很。”李武沒好氣的一抖被子側躺下來,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不用你操心。”
不關心的時候吧,說她缺心眼兒,沒有個嫂子樣,關心吧,又嫌棄她瞎操心,餘氏撇撇嘴。反正怎麽說都是李武有理,他怎麽做都對,她要問他過後再做才對。
“對了,你到底做什麽了,怎麽這麽累,一天到晚的老是睡不醒似的?”許是氣憤李武的上一句,餘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點衝。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李武心情非常不爽,他這些日子累得夠嗆,好不容易有幾天假期可以在家補覺,還被人跟審囚犯似的問話,好像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真真煩人!
“我做了什麽還用得著跟你報備嗎?!”
自從成家後,就是他娘都沒這麽管過他了,更何況餘氏隻是妻,隨時能替換掉的。
餘氏就是關心一句,看李武這麽嗜睡,怕是生病。她一片好心,竟被人當做驢肝肺。餘氏氣得胸脯起伏得厲害,她吃飽了沒事做,專程來找罵的?
忍,再忍!一想到每次跟李武對上後都是她吃虧,餘氏就能猜到結果。再說狗蛋還在家裏,她也不想讓狗蛋看到他們兩口子吵架。餘氏騰的起身,一言不發的走到門邊,彎腰端起門後的木盆,把洗衣棒往木盆裏一扔,就出了屋子。
餘氏沒有回嘴,李武也氣得夠嗆,拉扯著枕頭,用力的換了好幾個姿勢,才又悶頭大睡。
“二嫂,可以了。”秀秀連連擺手,生怕餘氏把衣裳洗破了。她看得出餘氏在生氣,可也沒必要拿衣裳出氣吧,破了還不得買?
“哼!”餘氏生氣的把洗衣棒砸進水裏,一把抓著衣裳在溪水裏亂揮。
“哎喲。”猝不及防下,楊柳被殃及池魚了——濺起的水花落進了眼睛裏。
她急忙收拾幹淨自己,又見餘氏沒有一點要道歉的意思,楊柳不滿道:“二嫂,難道你不覺得抱歉嗎?”
見餘氏還是無動於衷,楊柳隻得無奈的聳聳肩:“好吧,我原諒你了。”
“五嫂...”秀秀喊道,怎麽可以表現得這麽沒有骨氣?
拜托,顯然她們就是充當出氣筒外加和事老的。
“二嫂,人家說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你知道為啥不?”
“因為女人眼淚多。”餘氏生硬道。
...對。
“還有嗎?”
對方不配合,楊柳隻得繼續道:“女人如水,因為水納萬物,寬容,柔和,不計較卻又”
見餘氏明顯在走神,楊柳忍不住提高聲音:“二嫂,你有沒有聽我說?!”
“你做給我看。”餘氏揚了揚下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