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想

“你做什麽?”三番兩次被人擋住路,就是再遲鈍都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了。翠西站定,一跺腳。

“翠西姐,小姐說過她不想見你。”或許有些幼稚,但不見不念,翠北現在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隻好拿著杜氏的話當擋箭牌。

“我有要事要稟告小姐,耽誤了時間你但得起嗎?”翠西倨傲的哼了一聲。小姐高不高興那也是分人的,她不信她帶來的消息會讓小姐還開心不起來。

鋪麵都關了,還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翠北堅持,“小姐現在的要事就是好好養胎,其餘一切雜事都要往後。而且,小姐不想見你。”翠北又重複了一遍。

翠西咬牙,前幾天小姐才恨不得沒有肚子裏那塊肉,現在拿這借口搪塞她,哼,在小姐跟前伺候了幾天就真以為她自己是心腹了。沒點要共同保守的秘密,還能算心腹?看來翠北也隻能算得寵而已,果然心腹不是誰都能當的。

“小姐隻是……暫時不想見我而已,什麽時候又說過不見我了?”翠西有重務在身,也懶得跟翠北磨嘴皮子,推搡了翠北一把,“你給我起開。”

翠北的背碰在院門上,發出巨大的嘭嘭聲。她皺眉,卻還是堅持道:“翠西姐姐,小姐說過不準你進去,還請你不要為難妹妹,免得惹小姐不高興。”

“我要跟小姐說以前的事情,懂嗎?你不知道的。”翠西一字一頓的說道,手指還在翠北身上一戳一戳的。

翠北剛站好,院門就被打開,露出一個還沒留頭的灑掃小丫頭有些驚慌失措的臉,“翠北姐姐,翠西姐姐。”喊完又矮下身子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節。

在杜家當差的人哪能不認識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舊心腹,一個是新上位的。新舊更替,掐架是在所難免的。她娘就曾經說過一山難容二虎,在主子身邊伺候的,擔得起最這個字的永遠隻能有一個。新舊心腹。必定會有一番龍爭虎鬥,她隻要保護好她自己就成。

翠西倨傲的哼了一聲,指著小丫頭道:“那個誰,小姐到底起來了沒?”跟翠北鬧歸鬧,她在杜氏身邊伺候了這麽久也清楚杜氏的起床氣有多大,貿貿然將其吵醒,加之她最近不太受寵,打入冷宮也說不定,所以她也不敢冒險。至於眼前這個丫頭,誰知道她的名字?

翠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整理了一下她自己,走到小丫頭身邊將其拉起來,有些責怪的說道:“翠西姐姐,沒看到小丫頭還這麽小嗎,你還讓她蹲了這麽久。按年紀。你都能當喜枝的娘了。”

“我才沒你說的那麽老呢!”翠西反駁,又想起杜氏前幾日問的話,頓時心裏一慌,嚷道:“小賤蹄子,老娘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再胡說看老娘不撕爛了你的嘴。”

“噓——”翠北伸出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翠西姐姐小聲些,小姐還在午睡呢。”

翠西的胸脯上下起伏,好不容易才把心頭的那口怒氣咽了下去,不能吵,不能吵,不然就如了那小賤人的意了。天氣太熱。人也變得浮躁了不少,這可是當差的大忌,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反正翠西的自尊是不會承認她是被翠北的三言兩語挑撥得失了方寸。她冷哼一聲,撇頭不再看翠北,又問起小丫頭來。

“小喜枝。告訴姐姐,小姐起身了嗎?”

要是擱在以前,哪用她開口就自然有人巴結著送來消息表忠心,像現在這樣自降身份的跟一個低等丫頭說話,簡直就是要了她的親命了。快點說!

小丫頭偏著腦袋,睜著大眼,認真道:“翠西姐姐你忘了,我隻是個灑掃丫頭,根本進不去內室啊。”

翠西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她哪注意看小丫頭身上的著裝,搞這麽大個烏龍。病急亂投醫,她居然還跟個小丫頭掰扯了半天。她自己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回去跟徐媽媽再學學規矩,你呀我的,像什麽樣子!知道了嗎?”

小丫頭原本要再行禮表示她知道了,卻被趕著往房裏走的翠西推了一把,腳下不穩就要栽倒在地,還是在一旁的翠北扶住了她。

“謝謝翠北姐姐。”小丫頭驚魂未定的道謝,殃及池魚就是這個樣子嗎,剛剛她差點就被推到了。生起氣來的女人都好可怕。

“以後看到她就離遠些,這女人瘋起來手下沒個輕重,我怕你吃虧。”與翠西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不小瞧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小角色,因為她就是從這麽一個小角色爬上來的。若你沒有一開始就將人威有可能脅到你的一棍子打死,那麽就在她落魄的時候盡量與之交好。所以盡管她有些心急,卻還是安慰了小丫頭幾句。

大院裏的下人都各自有一道道交情來往線組成的關係網,至於小丫頭或者小丫頭的家人會不會在背後給翠西使個小絆子什麽的,就不在翠北的考慮範圍了。有些事情其實不用她出手,也會有人機緣巧合的幫你出了口氣。可惜啊,一直順風順水的翠西不大能明白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的道理。不過也是,過去的翠西哪用得著顧忌這些小蝦米,就是現在她的緊要任務也是巴結好主子而已。

“下去休息吧,現在也沒什麽好打掃的。”翠北拍了拍小丫頭的頭。

“謝謝翠北姐姐。”小丫頭說完又施禮。

翠北自然不可能這個時候再進門跟翠西爭寵,什麽都要把握時機。不知道他們把兩位小少爺的屋子收拾好沒,被子要拿出來翻曬,熏香,不行,還得她看著點。

杜氏已經起身了,正由著一個二等丫頭伺候洗漱。

翠西隻看了一眼就拿起痰盂,接住杜氏的漱口水。

杜氏看了翠西一眼,才把水吐了進去。

接過旁邊的二等丫頭遞過來的方巾,杜氏一邊擦嘴一邊揮手讓那丫頭出去。

見杜氏並不排斥自己的近身服侍,翠西心裏一喜,麵上卻不顯。小心翼翼跪在床前把杜氏的腿垂下來,又伺候杜氏穿上了鞋子。

扶著杜氏在梳妝台前坐下,翠西小聲問道:“小姐今兒想梳個什麽發髻?”

“簡單清爽些就好。”反正也不出門,杜氏也不要求。

翠西的手腳很快,很快就綰了一個單螺,插上一根碧玉簪,就讚道:“小姐今天真好看。”

“是嗎?”杜氏有些提不起勁,她明明已經過了妊娠反應期,但就是覺得渾身軟軟的。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她的眉頭微微蹙緊。李壯失蹤後,她就沒一天睡得好,腦子裏總會想很多事情。

想得太多太久了,連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擔心李壯,還是擔心李壯把她做的醜事曝光。

翠西扭開胭脂盒問杜氏,“小姐你看桃紅色的如何?”

“不用了,對胎兒不好。”杜氏搖頭。

翠西的手就是一輕輕顫抖,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手,順著杜氏的話說道:“天氣太熱,胭脂塗在臉上是不舒服,小姐少用點好。”

這樣下去不行!以前小姐何曾看過肚子裏的這塊肉,現在居然連胭脂都不用了。也表明了小姐對李壯的態度變化,這怎麽行?少爺怎麽辦?難道......

翠西有些驚疑的看了看她的雙手。

杜氏沒有注意翠西的表情,滿懷心事的看向花園,手卻下意識的撫上了小腹。

好像,沒有了李壯,所有的事情都亂套了。連她,都沒有從前的那股子衝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