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出手收拾

等何氏一行人回來後,院門落鎖,打水洗臉洗腳,一夜無話,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雨又小了些,雖然沒有停,但好多人又穿上蓑衣下地去了。時間不等人,秧苗都三尺多高了,就等著犁好地,分秧栽苗了。

何氏一家也不例外,李聰一大早就把牛借來,穿著蓑衣戴著鬥笠挽著褲腿就又去田裏了。先是深耕,把底下的泥土翻起來,然後平整了才能插秧。一直儲備水的冬水田耕起來還行,旱地就有些麻煩了。先把最後一點更完,又去耕那難耕的旱地。

何氏站在水田裏,餘氏站在田埂上,用扯擋板鏟稀泥碼田埂。楊柳和秀秀則冒雨去弄豬牛草,小何氏被留在家裏照看幾個小孩兒和照管家裏的豬。

“沒勁了,扯不動了。”餘氏將手中的圓木棍一丟,叉腰大喘氣。她心裏也是不滿,本來他們幾個妯娌都商量好了,她留在家裏做小何氏的活兒,誰知道何氏點了她的名要她跟著下田。下雨天出門,隨便哪一處都是濕淋淋的,哪有待在家裏舒服。

二房肩負起了大房門戶擔當的責任,又加之昨晚發生的事情,何氏就有心磨練餘氏,這才臨時替換掉小何氏。就算何氏在磨洋工,她也很照顧的陪餘氏慢慢磨。不過都老半天的功夫了,一邊的田埂都還沒碼完,你說這麽久做了點啥?沒有餘氏往田埂上使勁,何氏光靠一個人舉起一方板的稀泥也是夠嗆,更何況水田裏不好使勁。何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卻還是好脾氣的說道:“我這兒輕鬆,要不咱換換。”

餘氏趕忙搖頭道:“娘,我真的沒力氣了,您別難為我了。”水田裏又軟又濕,更不好著力,按住扯擋板鏟一盤稀泥起來比田埂上的人費得力大多了。她又不是楊柳那種農家生活小白。還不知道這裏麵的奧妙嗎?

“看你那一身肉,光長分量不長力氣,吃這麽多有什麽用?”活兒沒做走,還碰上個挑三揀四。拈輕怕重的主兒,原本對餘氏抱有厚望的何氏也還是忍不住嫌棄的抱怨了一句。每次下地沒多久,餘氏是一會兒腰酸一會兒手麻,總沒有一刻安靜的。隨便下個套吧,她又比猴都精,這不擺明是成心的嘛。

餘氏的臉色有些難看,她吃得多又礙著別人什麽事?她又不貪吃穿,吃飽就行,這還不行?以李武的收入,她就是還能吃也供得起她。再說了。這麽多年,碼田埂的事情都是李強和李聰兩兄弟包攬了,她什麽時候吃過這苦?能幫忙做一點就不錯了,還挑。餘氏幹脆一抱臂,破罐子破摔樣。道:“行,您老要是瞧我不順眼,我哪涼快哪兒待著去,免得礙您老人家的眼。您再挑個順眼的過來幫您就成。”

何氏氣得夠嗆,聽聽這說的什麽話?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挑中了這麽個媳婦。嫁到李家這麽多年就生了一個兒子,做點活也是推三阻四的,還隻會窩裏橫。昨晚在李文家怎麽就沒見她冒一句?她把手中的扯擋板一扔,濺起許多泥點子,何氏擦也沒擦,陰測測的說道:“我看是時候給狗蛋換個娘,給老二換個媳婦了。老二忙著賺錢養家,娶個媳婦對老娘不孝順。不換還幹嘛?”

“娘,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是你嫌棄我沒手勁的,怎麽又變成我不孝順了呢?”餘氏走了幾步,聽到這話又折了回來。“你也別動不動的就威脅說要給狗蛋換個娘還是怎麽怎麽著的。別看你每次拿這話威脅我都沒有敢接招,我不是怕您,是敬著您。不信大家撕破臉皮看看,到底是誰無理取鬧,我七出之條一樣沒沾,我怕誰啊我?”餘氏就是吃準了何氏好麵子這一條才敢這麽咋乎的。再說了同樣的招數用得多了,餘氏心裏也有數,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說兩句軟話不行就來硬的,她不信若是她以她和狗蛋的性命相逼,她還就不信何氏真的下得去手,她還想害得另一個兒子沒後不成?

“好啊,好啊,從頭到尾都是你敬著我是吧,你還委屈了是吧,你委屈,你委屈......”餘氏怒極反笑,眼睛四處搜索,看到李聰甩著鞭子往她們站的這邊耕來,反身幾步蹚水,一把搶過李聰手裏的鞭子,甩向餘氏。

因為下雨聲,牛哞哞聲還有蹚水聲,再加上方向相對,李聰一開始並沒有聽清何氏和餘氏兩人說了些什麽。等他反應過來何氏要幹什麽的時候,何氏已經一鞭子打著餘氏身上。

啪!

聲音清脆無比。

這下,不得了了。

餘氏高亢的嗓門將痛呼聲傳得老遠,那淒厲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處看。很多人都停下來手裏的活兒,朝聲音來源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餘氏身上挨了一鞭子,更是直接往泥地上一躺,伸胳膊蹬腿的,哭天喊地的吼著:“快來人啊,快來人了,婆婆要打死兒媳婦了,婆婆要給兒子娶新媳婦……”

聲音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並不是有人堵住了餘氏的嘴,而是餘氏滾到了隔壁的水田裏,還壓塌了十幾根秧苗。過路的田埂本就不是太寬,餘氏肥碩的身子躺在上麵亂滾,不掉進水田裏才怪。

餘氏爬起來的時候身子濕了大半邊,她盤腿坐在田埂上,吐了幾口黃泥水,抹了把臉,擤了擤鼻子,氣喘噓噓的,偶爾還從頭發上掉下來一兩塊泥巴,十分狼狽。盡管泥水模糊了視線,但她看向何氏的目光了裏充滿了仇視。

何氏渾然不懼的與餘氏對視著,她打都打了還怕給人家知道?麵子這種東西你不在乎的話,那根本就是個屁。感覺到李聰到何氏反手就把鞭子塞到李聰手裏,頭也沒轉的說道:“老五,去告訴老二,說娘要他休妻。”

餘氏身子一顫,婆媳這麽多年她怎麽還不明白何氏話語裏的堅決。每到這時候,老妖婆,你玩真的?

“把這句話也一字不漏的告訴老二,讓他看看他的好媳婦是怎麽對待我這個孤老婆子的。”何氏又冷哼了一聲。

李聰站在那裏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麵是嫂子,一麵是親娘。

“要是不拿我當是你娘的話,我也沒辦法。”似乎是看出李聰的猶豫,何氏又補充了一句。

“娘......”李聰有些為難的叫道。娘說這話也太讓他傷心了,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婆媳之間能有多大的事情,非得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嗎?還有娘這麽誅心的話都說出來了,是逼他下決心嗎?

餘氏則不錯眼的盯著李聰,“老五......”

“去!”何氏斬釘截鐵的吐出一個字。

“你敢!”餘氏一拍田埂,帶起了青春上的水珠,威脅道:“惹急了我,信不信我一頭磕死在你麵前,讓大家看看你們老李家是怎麽逼死兒媳的?”

“那正好,就一口棺材的事兒,抬出去就是了。”何氏平靜的接招,說出的話殺傷力十足十。

“......何英芝,你好毒,你給我等著。”餘氏騰的一下站起來,就往家走。氣是氣,倒餘氏並不糊塗,沒有說是現在就跑回家找娘家人撐腰。先不說她到她娘家要花多少時間,若何氏玩真的,她必定沒有李聰的腳程快,眼下要緊的是穩住她的地位。

“娘,我……”這餘氏一走,這架就吵不起來了吧,何氏也會平靜下來。

“沒事,耕你的地。”何氏平聲靜氣,背對著李聰擺擺手。

李聰也鬆了口氣,看樣子娘真是嚇唬二嫂的。也是,娘怎麽可能做出拆散夫妻的事情呢?況且狗蛋都這麽大了,若真是因為娘一句話而拆散了二哥和二嫂之間的緣分,被狗蛋知曉了,還不知道怎麽埋怨娘呢?

他踏上田埂,彎腰撿起隔壁田裏浮著的鬥笠,在泥水裏撥了撥就扣在路邊的野草上,道:“娘,我們娘倆來碼田埂吧。”

“我一個人能行,你忙你的。”何氏將扯擋盤放到田埂上,拿起一邊的鋤頭從水田裏勾稀泥。現下碼田埂哪及得上犁田重要,她一個人慢慢做就行,本就不多的人力,何必再為這點小活兒分散開來。何氏歎了口氣,枉她生了五個兒子,今年的農時居然還出現了勞壯力捉襟見肘的尷尬。

李聰見何氏不是在客氣,就又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連突然好運逮到的魚都沒有拿起來跟何氏分享。哎,要是現在有一兩個小孩子在場該多好,鬧鬧笑笑的,打打岔,氣氛也不至於這麽沉重。

譚氏高挽著褲腿和袖子,光著腳板,噠噠噠的跑了過來,在離何氏大約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微屈著腰,偏著頭看著何氏。聲音抑不住的心災樂禍,“喲,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好戲?”

何氏轉頭,沒有絲毫意外譚氏會出現在這裏,“沒有,就等你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