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府之中,一池綠得有些詭異的池水之中,浸泡著數十具赤裸的身體。慘白的皮膚看著有些嚇人,像極了一具具已經浮屍一般。隻是臉上不見任何的痛苦,雙眼緊閉,好似在享受著溫泉一般,閉目養神。

此處,正是從前澄親王府最大的秘密之處。藍士康登基後,便秘密讓人打通了皇宮與澄親王府的通道,皇宮的出口,便在禦花園的那座假山之中。

“還有多久?”藍士康站在水池的不遠處,看著在綠色池水陪襯下顯得格外妖嬈的羽扇公子說道。

羽扇公子微微輕搖了片刻的羽扇,嬌笑了一陣,慢悠悠地道:“大概應該三日便可得了!”

藍士康挑了挑眉,道:“那便三日後吧!”說完,未曾再多說一言,便轉身離開了。

雖隻有晦暗不明的寥寥數語,隻是對話的兩人,卻心中甚是明了。隻待這一批活人偶*完成,藍士康對藍宇成這一幫人的動作,絕不會如派甲一去那般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作為君王的雷霆之擊。

藍士康從禦花園散步歸來,便已經是日出之時。百官上朝的鍾聲已經響起,藍士康直接讓張公公伺候著他洗漱更衣。龍袍加身,冠冕正著,藍士康提步便走出了禦書房。

“皇上,奴婢有事要稟告……”突然,一宮女打扮的女子便衝到了藍士康的跟前,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

當那跪在地上的宮女抬起頭時,藍士康便已認出是謝丹娘身邊的大宮女淺兒。藍士康抬眼看向周圍,劍眉緊蹙,冷聲道:“朕不是說過不允許嵐蕭宮裏的任何人踏出嵐蕭宮半步的嗎?”

當即,便有兩個滿臉惶恐的嬤嬤從人群之中疾步走來,跪在了淺兒的身後,道:“奴婢辦事不利,還請皇上恕罪。”說著,便是連連磕頭。

蔣如月是如何死的,藍士康在發現小若之時,便已經想通了內室和內室外牆角的紙片的來由。雖不是謝丹娘親手殺死,卻也與她脫不了幹係。隻是現在謝丹娘腹中還有皇子,就算她罪該萬死,藍士康也不可能就此將他唯一的兒子喪命。

嵐蕭宮自那一天開始,大門便已經被鎖上,由著幾個鳳朝宮裏還算穩妥的老人看著大門,不讓任何一人離開嵐蕭宮半步。聖旨到時,謝丹娘癱軟在地,又在床上靜臥了許多天,所以嵐蕭宮裏一直都沒有什麽動靜,嬤嬤們自然也鬆了口氣。

隻是今日送飯之時,謝丹娘突然出現,指示著嵐蕭宮的眾人一湧而上,本來已經打開的大門,一時之間便讓許多人跑了出去。幸虧禁衛軍來得及時,將人抓了回來。隻是眼尖的嬤嬤發現謝丹娘身邊的淺兒沒了蹤影,連忙追了出來,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還不帶下去?”藍士康瞧了一眼那兩個婆子,說完便準備提步離開。

兩個婆子得了令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淺兒,狠狠地在她的手臂上掐著細肉。若非是這個小蹄子,今日也不會闖了這麽大的禍,還不知道皇上等下會不會懲罰她們。

淺兒吃痛地叫了起來,她自從進宮以來,哪個拿著熱臉貼她的冷屁股?隻有她打別人的份兒,哪裏受過這樣的虐待?反正娘娘說了,躲在嵐蕭宮裏最終也不過是個死,說不定到了皇上麵前認認真真認個錯,或許皇上會看在娘娘肚子裏的皇子的份上,饒過了娘娘這一回的。

想到此處,淺兒用力掙脫了兩個嬤嬤的束縛,連忙撲上前去抓住了藍士康的腳,死命地抱著喊道:“皇上,皇上,皇貴妃娘娘已經知道錯了,娘娘說,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您啊!皇上就算不看在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也要看在娘娘辛苦為您養育皇子的份上,饒過她這一回啊……”

藍士康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陰沉,見淺兒抱著他的腳不放,直接一腳踹到了她的心窩上:“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好好在嵐蕭宮中養胎,朕說不定還會讓她多活幾年。若是再這般不安生,傷到了腹中的胎兒,朕絕對會讓她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淺兒被這一腳直接踢飛到了一旁,胸腔之中一痛,便直接咳出了血來,趴在地上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個嬤嬤早就被淺兒嚇得心驚膽戰的,見皇上已經離開,連忙上前架著淺兒便疾步朝著嵐蕭宮而去。

謝丹娘焦急地坐在寢室之中等著淺兒,卻等來了發髻淩亂,衣裳上滿是鮮血的人兒,當下便心中一怔,愣愣地半天都未曾說上一句話。

兩個守門的嬤嬤直接將手中架著的淺兒往地上一扔,看著謝丹娘半點不婉轉地道:“皇貴妃娘娘,皇上說了,若是娘娘好好地在嵐蕭宮中養胎,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隻是若是娘娘再這般不安生,傷到了腹中的皇子,皇上便會讓你知道什麽叫作生不如死。”說完,兩個嬤嬤便直接轉身離開了寢室。

她們是誰?她們可是跟在皇後身邊的老人了。主子心裏想什麽,她們還能看不透?皇上的態度已經明擺著不想理會這位主子,現在隻是顧惜她腹中的胎兒罷了,偏生這主子想不明白,還想著重新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這也就罷了,今日竟然還給她們找上了麻煩,若是她們還不將話說得透透的,說不定哪日就被這位主子給害死了。

謝丹娘看見淺兒的時候,便覺得自己心裏有口氣一直沒上來,此刻聽到那兩個嬤嬤如此直接的傳達了皇上的話,當即便白眼一翻,整個人暈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之時,看診的太醫已經下去了,謝丹娘的身邊也隻獨獨留下語兒一人。謝丹娘雙眼直直地看著床榻頂上還未撤下的繡著百子嬰戲圖地帷幔,摸著已經有些微微隆起的腹部,半天也未曾說上一句話。

語兒看不過自家主子如此低沉,便開口安慰道:“娘娘還是不要想太多了,待娘娘生下腹中皇子,想來皇上會看在娘娘是皇子生母的份上,饒過娘娘的。”

淺兒見了皇上就弄成了那番樣子,語兒覺得她的這話就連她自己都欺騙不過,又哪裏能安慰得了皇貴妃娘娘?躊躇了半天,還是未將後麵的安慰的話說出口來。

謝丹娘臉上沒有恐慌,沒有害怕,沒有無助,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在語兒看來,頗有一種淒涼的感覺。就像在秋天,百花開始凋零,枯葉漫天飛舞的感覺。這樣的謝丹娘,看起來相當的陌生。

其實,謝丹娘害怕過,她也怕死;她也無助過,沒有了父親和姑姑在旁,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她以為皇上會念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饒過她一回,換來的卻是要她生不如死的警告。

她還能做什麽?往日裏極為恩寵她的丈夫,現在卻連見她一麵都肯,誰能告訴她,她還能做什麽?躺在這裏等死嗎?等她生下了皇子,她還能奢望著皇上繼續讓她活著?

謝丹娘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隻是她記得她醒來的時候天色是亮著的,現在卻開始慢慢暗了。就想昔日的她,恩寵在身之時,是多麽光芒萬丈,現在,卻不得不躲在這沒有半點生氣的嵐蕭宮裏,等著黑暗將它吞噬。

“娘娘,娘娘,不好了……”語兒手中提著飯盒,急匆匆地從門外跑了進來。

謝丹娘側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語兒,她想不到對現在的她來說,還能發生什麽更壞的事情了。

語兒見到謝丹娘之時,想要說出口的話頓時噎在了喉嚨口,可她又不敢將這樣的事隱瞞下來:“娘娘,剛才,奴婢剛才去取飯的時候,聽說,聽說威武侯府二房的嫡女蔣容華,要被皇上冊封為,為皇後了。”

一字一言,鑽進了謝丹娘的耳朵,然後像一枚一枚鋼針一般,狠狠地紮在了她的心上。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威武侯府的女子再次入主中宮?那她之前努力了那麽久,策劃了那麽久,做的算是什麽?都算什麽?

謝丹娘的臉上突然出現了狠辣的神色,她錯了,當初太醫告訴她腹中的胎兒是皇子的時候,當皇上想將這皇子寄養在蔣如月名下的時候,她就已經錯了。什麽鳳凰泣血,卻弄成了她現在這般的模樣。

若是,若是她當初在心狠一些,當初聽父親的話,她現在絕對不會是這般模樣的。“鳳凰泣血,弑君主政”八字再次顯現在謝丹娘的腦海之中,她錯了,若非當初她以為薄情的皇上是愛她的,若非當初她一心一意將皇上當做了自己的丈夫,她今日也不會落到此等地步!

她知道錯了,可是這一切還來得及嗎?謝丹娘隻覺得自己喉嚨口有些腥味,轉眼之間,便有一口鮮血衝出了她的喉嚨,滾燙滾燙的心口之血……

“娘娘,娘娘……”語兒見謝丹娘竟然吐血暈了過去,立刻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