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誰做錯了什麽,竟是得罪了老天爺,這太陽日日掛在頭上,已經許久不曾下雨了。想要灌溉田裏的莊稼,莊稼漢就得跑到遠遠的地方取水才行,原本就過得緊巴巴的日子,現在就更難了。
太陽落山,夜色開始慢慢變得深沉了,晚間總算來了些微風,吹走了白日裏留下的熱氣。蔣先生與瘦老頭一前一後,跨進了妙醫胡同裏的這一間小屋。
“蔣先生,那些人,可是都到齊了?”藍宇成聽見門口的聲響,便迎了出來。
進門的兩人都是滿臉的疲憊,臉上卻是光彩熠熠:“準備此事前,老夫倒也未曾想來會有如此之多的人會應約前來,隻能說這一切都是藍士康自作孽的後果。”蔣先生進門便倒了一杯涼茶,灌入了口中。
那一日,小若交代完菊夏樓所有事情,與藍宇成想要離開京都之時,在城門處遭到了黑衣人的圍攻。若非有神機老人和金琮的突然出現,他們那日便會死在了當場。
隻是金琮受了黑衣人的一掌,體內的七經八脈之中殘留了那些黑衣人的內力。蔣先生替金琮把脈之時,便已經發現這群黑衣人的內力有些詭異。後來又從藍宇成口中得知這群人即使身體受傷,也不會流血,蔣先生更是詫異萬分。
聯想到江湖之上頻繁消失的一些高手,蔣先生便與瘦老頭一同在江湖之中打聽關於傀儡之術和消失的武林人士的消息。
消失的人都是一些在武林之中享有盛譽的高手,不是兩派結聯姻之好的新起之秀,名門的年輕才俊,便是手中握有門派實權的當家人。雖說江湖人仇家甚多,在外被殺都是常有的事情。隻是接二連三的發生,便讓所有人開始察覺其中的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當蔣先生將消失的武林人士與藍士康手中的那一批黑衣人聯係在一起時,當即便引起了狂瀾大波。皇室主政民間,與江湖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藍士康作為君王,竟然已經將手伸到了江湖之中,又如何不引得江湖中人同仇敵愾?
原本蔣先生查探此事,隻是想提醒江湖中人多加小心,以防中了藍士康的詭計,將整個江湖也掌握在他的手中。隻是直到收到小若被囚禁的消息時,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來。
藍士康手中已經有了一批千楓的殺手,現在更是有江湖中的高手被弄成了活人偶在替他賣命。即便沒有那群草包一般的禁衛軍,他們這幾個人也根本沒有能力救得了小若。
但是,如果江湖中的人都願意同時將矛頭對向藍士康,那這一切便不一樣了。藍士康想要掌控江湖,無非就是想讓他的皇位做的更穩,隻是前提是,江湖中人肯為他賣命。
江湖中人早就已經肆意慣了,殺個人也不過是吃飯一般的平常時,又怎麽可能會願意被人壓迫在自己頭上?藍宇成看準這一點,便將他的身份說了出來,並許諾若是他能奪回帝王之位,蘭朝在一日,隻要江湖中人不濫殺無辜,便不會有皇室之人插手江湖中的事情,更答應了諸多以不危害平民百姓利益為前提的承諾。
如此一來,那些本就因為失去長輩或者孫侄的門派和江湖世家頓時連成一氣,準備了許久之後,便連連來到京都,於妙醫胡同周圍落住。
瘦老頭聞言卻瞪了蔣先生一眼,說道:“哪有那麽好的事情,若非老夫把全部家當都拿了出來,你以為那幫人就這麽好心?老頭我千算萬算,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攢下了那麽多的養老錢,現在一下子全部掏空了去,老頭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神機老人越說,臉上越是一派頹廢之感。
其實瘦老頭所言也的確半點不假,若非有那些金銀為餌,也不可能如此簡單便將這些平日裏享受慣了呼來喝去的江湖中頗有地位的人願意在京都住下。當然,其中也不乏那些根本就是衝著事後的銀子而來的人。
“您老是小若的師傅,那便也是我藍宇成的師傅。即使今日未曾有如此之多的無可奈何,我與小若也必定侍奉師傅終老,以全子女之心。”藍宇成坐在輪椅之上,一本正經地躬身說道。
“這話可是你說的那!”轉眼之言,瘦老頭便笑顏再展:“總算不用再惦記著有沒有人給老頭我養老送終了。”
“話說你兒子我還活著呢,怎麽就惦記上了別人給你送終來著?難不成你就想讓全天下人來瞧我的笑話,好讓我一死以謝天下,然後下黃泉陪你不成?”金琮不改那一派奢華的風格,金扇優哉遊哉地搖在了他的手中,慢慢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哼,指望你?”瘦老頭也不回頭,直接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我倒是想讓你成江湖上的笑話的,就怕你連帶著還毀了老頭我的一世英名。日後老頭我下了黃泉,必定喝她八碗十碗的孟婆湯,省的下輩子見了你,還得氣死。”
“想不到您老還這麽待見我,下輩子還想再見到我,莫非還想與我再續父子情緣不成?”金琮劍眉一挑,邊收了扇子邊說道。
瘦老頭自知說不過金琮,隻能氣呼呼地站在原地,雙眼瞪著老大,看著金琮。
“好了,好了。”所有人都早已習慣了他們父子之間的吵嘴,隻是藍宇成卻一心惦記著其他事情,便上前岔開話題說道:“金兄,不知今日出門,事情可有辦妥了?”
金琮臉上那不正經的笑容慢慢收起,道:“今日我依你所言到李府去求見李言旭,隻是還未到門口,我便發現李府周圍有許多普通粗衣打扮人在那晃來晃去,每個三個時辰便會重新換了一批人,直到我方才回來為止,都未曾見過有人上李府拜訪,或者李府之中有人從裏走出來。”
藍宇成低頭沉默了片刻:“言旭會被認監視我並不意外,隻是沒想到藍士康竟是直接派人將李府監控了起來。想來不用多久,藍士康就會知道京都平白多了如此之多的江湖人士,也必定會知道我們已經重回京都,如此一來,宮中肯定已經戒備森嚴,要找人到宮中打探消息就困難了許多。”
“說句大家心裏都明白的,其實藍士康將小若囚禁起來,無非就是想要你的性命。你一日不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必定不會讓任何人接近小若,就算那李言旭當真有辦法打聽到宮中的消息,無非就是小若好與不好,根本沒辦法將她救出來。”金琮直截了當地將話說到了每個人心底的最深處,若是打探來的消息隻是淺淺的皮毛,那不如不知道的好,也免得擾亂了自己的陣腳。
金琮所言,藍宇成又何嚐不曉得?他一日不見到小若,便一日不會放下心來。若是藍士康是那等信守承諾的人,他即便現在就走到皇宮門前,讓侍衛將他押到藍士康的麵前,那又如何?可藍士康抓了他,就能放過小若,放過他身邊的這幾個人嗎?答案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既然如此,就先這樣吧!”藍宇成好似安慰自己,安慰身邊這些時時刻刻與他一樣牽掛著小若的人,說到:“隻要沒有將我們這些人一網打盡,想來藍士康也不會對小若如何。大家且先放寬了心,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做吧!”
說完,藍宇成便調轉輪椅,朝著內屋而去。他有一句話沒有說,若是藍士康當真敢對小若如何,那他必定想盡辦法將藍士康手刃刀下。待他登上皇位之時,就是藍士康一脈盡數死絕之日。他,原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難得的瘦老頭也悶不吭聲,金琮也不再招惹他。義楚在陰暗處的臉上,更是看不見一絲的表情,隻是緊緊握拳的手,足以見得他此刻多想衝進皇宮,將小若救出來。隻是,沒有人注意到蔣先生的臉上,那意味不明的神色。
夜更黑了,夜間的風也更大了,就連牆角的樹葉也被風吹得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龍卷風。妙醫胡同中的所有人都已經睡著,偶爾也隻能聽見幾聲狗吠生,在這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藍士康仍舊在禦書房中,桌上的奏折還有許多未曾批閱的奏章,其實也不過是各地因為今年的幹旱,想要減免交予國庫的稅罷了,亦或者是想要國庫出糧救助百姓。
哼,年年總有百般借口要求減免稅款,年年總有地方幹旱水災,修路造橋,這般下去,國庫早晚都會見底,平白養肥了一幫蛀蟲。朱筆於奏折上劃過,未曾有一處撥下糧款,最多也不過是減免一些稅款罷了。
夜空之中,到處都是閃閃的星星,可見明日一定還如今日一般,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大晴天。看得見這片星空的大地上,不知有多少人在哭的淒淒慘慘,不知有多少人在笑的花枝亂顫。天災,不過是窮人更窮,富人更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