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已經過了早膳的時辰,可鳳朝宮的小廚房裏仍舊緊鑼密鼓地在準備著午膳需要的食材。

畢竟是皇後私下用小廚房,自然不可能小到哪裏去了。原本的五個小灶,也因為謝丹娘在鳳朝宮養病,特意空出了兩個。再加上樂兒突然被提上來煎煮湯藥,嵐蕭宮的人,一下子愣是占去了三個灶台。

鳳朝宮的宮女自然心中不爽,若是哪日主子要讓她們烹製那些個類似佛跳牆的美味兒,將爐灶占去了一個,那其他飯食,她們還要不要做了?兩位主子底下的小廚房裏伺候的宮女太監日日碰頭,自然日日沒的什麽好臉色瞧了。

也虧得樂兒會做人,除非做藥膳需要爐灶,像煎藥什麽的,自然有藥爐用著。那些個空餘的時間,樂兒就笑著將招呼著鳳朝宮的人用爐灶,倒也得了那些個人的三分好臉色。隻是嵐蕭宮的人見多了樂兒這樣胳膊肘往外拐的行徑,心中自是有些瞧不起樂兒,卻也因為樂兒現在得著勢,又與小若私下關係好這,不敢開口說什麽罷了。

“呦,芳嬤嬤,您來怎麽來了,可是皇後娘娘想用些什麽點心了?您老吩咐個小丫頭過來知會一聲就是了,又何必勞您大駕,大老遠地特意跑到奴婢這不幹不淨的地方?”鳳朝宮的小廚房管事見門口之人是芳嬤嬤,當即點頭哈腰地迎了上去。

往日裏,芳嬤嬤這等的人可是從不來這樣的地方,鳳朝宮的小廚房管事心中滿是疑惑,卻也不敢在臉上顯出一丁半點來。

芳嬤嬤麵無表情地朝著那管事點了點頭,隨即朝著內裏走去。無論是鳳朝宮的,還是嵐蕭宮的,隻要是在灶台旁清洗的,切菜的都朝著芳嬤嬤福了個身,然後繼續手中的活兒。

芳嬤嬤瞧了會準備好的食材,微微轉過半個臉,看著那管事吩咐道:“皇後娘娘今日想與後宮的幾位小主一塊用膳,讓你們多些個菜備下了,特別是那一道翡翠白玉,可得仔細弄了,昨日皇後娘娘用了,覺得還不錯,說是要讓其他小主一起嚐嚐鮮,可不能讓諸位主子失望了。”

“這……”那管事有些為難地抬眼瞧了一眼芳嬤嬤,支支吾吾地卻不再往下繼續說了。

“怎麽?不過是一道菜,還能難住你了不成?”芳嬤嬤臉色頗為不悅的樣子,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那管事問道。

管事本就彎著的腰,此時更加低了,臉上的臉色也越發謙卑,福了個身,為難地說道:“那翡翠白玉能入了皇後娘娘的眼,自然是奴婢等人的福氣。隻是那食材講究了些,現在著手準備的話,許是還能趕上午膳的時辰,可,可咱們鳳朝宮裏的爐灶眼下就兩個了,若是分了一個專門烹製翡翠白玉,隻怕其他的菜,也就耽擱了。”管事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芳嬤嬤,仔細揣測著該怎麽回話。

“耽擱?難道你準備讓老奴直接到皇後娘娘麵前回一聲,你們做不出來嘛?娘娘吃不吃得著倒也不打緊,可那幾位小主可都是衝著你們這盤菜來的,若是到時候你們端不出來,娘娘失了麵子……”芳嬤嬤雙眼微眯,怒氣自然而發。

“這,這,奴婢知道您最是明白底下人的難處,奴婢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將實話與您說了。兩隻爐灶烹製一桌菜來,奴婢還能應下,可那翡翠白玉,當真有些困難了。”早知如此,昨日就不奉上那道翡翠白玉了,沒曾想,不但當真入了皇後娘娘的眼,竟還讓她惦記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管事的奉承的話起了作用,芳嬤嬤竟也不再為難她,而是將視線轉移到嵐蕭宮內人所用的三隻爐灶之上。

“這裏可有嵐蕭宮的管事在?”芳嬤嬤環視了一周問道。

“奴婢是。”一個高個圓臉,身材略顯福態的女子走了出來,不卑不亢地朝著芳嬤嬤行了個禮,問道:“嬤嬤可是有什麽吩咐?”

“咱們都是在主子麵前伺候的,吩咐不敢當。隻是如今皇後娘娘要宴請幾位小主,想要請各位小主嚐嚐一道翡翠白玉。剛才我與管事說的話你也都瞧見了,還缺一隻爐灶,你看看,今日的午膳之時,可否空出來一隻?”芳嬤嬤話中的語氣不鹹不淡,沒有絲毫強迫的意思,好似當真在商量一般。

圓臉管事福了福身子,眼珠微微一轉,回道:“倒也不是奴婢強占著不給,隻是皇貴妃娘娘今日早晨吩咐了,想用些上好的血燕。嬤嬤也應該知道,那血燕需要小火慢慢煨著,急不得;另外一隻爐灶也要準備著娘娘的午膳,實在是騰不出地來。”

話裏話外,皆是為難,實在是借不得。

隻是樂兒那一隻用來做藥膳的爐灶卻好似已經完全被那圓臉管事忘掉了。想想也是,現在的蘭朝,最尊貴的就是皇貴妃娘娘腹中的胎兒了,就算是借膽子給芳嬤嬤,隻怕也不敢要了伺候皇貴妃娘娘用藥保胎的爐灶。

好似今日的芳嬤嬤特別好說話,就算被那圓臉管事拒絕了,也隻是輕輕落下,未曾刁難過她。

“你我都是奴婢,我也不是那等蠻不講理的人。”芳嬤嬤轉身看著鳳朝宮的那管事說道:“不過一心向著皇後娘娘的人,就該盡心盡力為皇後娘娘分擔一切事宜。有時候即使娘娘沒有說出口,可你們也得事事為娘娘想到了,去做了。若是真有這樣的人,我倒還真想收幾個到身邊幫襯著些。”說著,芳嬤嬤眼神輕輕地掃過樂兒的方向,個中意味,也不知那人能否了然。

若是連這樣的暗示都不懂,隻能說明這樂兒當不起皇後娘娘高看她一眼,自然芳嬤嬤也無需再與樂兒說什麽了。

話說了半天,可還是沒說出該怎麽辦來。鳳朝宮的管事心中有些急切,卻又不能催著問,隻得小心翼翼地說道:“奴婢對皇後娘娘,自然是盡心盡力了的。隻是奴婢實在愚鈍,還請嬤嬤教教奴婢,今日這菜,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身為小廚房管事,連這樣的事情都要來問我嗎?那皇後娘娘還要你有何用?娘娘聽說荷花池裏的荷花開的極好,待會我還要去取些荷花放在娘娘的書房中,哪裏有什麽時間幫你想什麽?!”芳嬤嬤突然臉色一變,重重地訓斥了了一番,然後直接甩袖離開。

管事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可也不敢上前攔住芳嬤嬤。若是當真分出一個爐灶做翡翠白玉,另外一個爐灶如何能做得出一桌的菜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有十個巧婦,也燒不出一桌沒爐灶的菜來呀!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難題了。

“管事姐姐,要不,您就用奴婢的爐灶吧?皇貴妃娘娘這幾日身子漸好,說是不習慣藥膳的味道,想停掉幾日,醫女姑姑已經吩咐過這幾日不用做藥膳了。”樂兒走到鳳朝宮的管事麵前,福了福身說道。

此言一出,那管事如同見到了救命的菩薩一般,當即喜不自禁,看著樂兒,臉上猶如盛開了一朵老菊花一般,驚喜地問道:“當真?那就太感謝樂兒姑娘了。”

樂兒又福了福身,笑著謙虛地說道:“管事姐姐不用客氣。”說著,就轉身將藥罐裏已經煎好的安胎藥倒了出來,走出了小廚房,對著剛經過的一個嵐蕭宮裏伺候的小宮女招了招手。

見小宮女走近身來,樂兒將安胎藥遞到了她的手中,說道:“我突然身子有些不舒服,許是吃壞肚子了。這藥剛剛煎好,若是放得時間長了,隻怕失了藥效。你將它送到皇貴妃娘娘的寢宮去,交到醫女姑姑的手中就好。”說完,樂兒就催促著那個小宮女離開,自個兒也匆匆地朝著別處而去。

“她將這安胎藥交給你的時候,可有說什麽?”小若從小宮女手中接過安胎藥,淡笑著問道。

“回姑姑的話,樂兒姑娘隻是說身體不舒服,就離開了小廚房。”小宮女福了福身子,回道。

“這之前,樂兒可有見過誰?和誰說了話?”小若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低聲問道。

小宮女將剛發生在小廚房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一字一句,分文不差,就好像她當時就站在那裏。的確,她當時的確就在那裏,隻是身處小廚房的一處側門,無人瞧見她罷了。

“荷花池,嗬嗬,那裏的確空曠,就算想說什麽,別人也聽不見,大不了也就是一個有些巧合的巧遇罷了。”小若雙眸之中滿是笑意。

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越發圓滿了。

“福兒,你應該知道,皇貴妃娘娘現在身懷龍嗣,身邊之人絕對不能有任何的歪心。我與娘娘早就已經懷疑樂兒,所以這幾日才吩咐你盯著她。”

“此刻隻怕她是去了荷花池見那芳嬤嬤,也不知她們在謀算些什麽。你替我小心地去瞧瞧,莫要讓其他人發現了,以免打草驚蛇。”

她們既然如她所料一般,那明日的戲,她可得好好唱了,才虧不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老天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