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兒在書房外等了許久，她那小小的秀鼻一陣一陣地疼著，胸腔之內是怒火燃燒著，總算等著了芳嬤嬤出來。隻是芳嬤嬤爽快地丟下一句：“皇後娘娘允了。”朝著語兒如此這般知會了一聲之後，當即轉身，再次進入了書房之中。
實在是太憋屈了啊！語兒就想不明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不過讓她們分出個是二等宮女的住處罷了，這等小事，竟然還要請示皇後娘娘。這也就算了，隻是要請示皇後娘娘，不該讓她進去回話嗎？碰了一鼻子的灰，還將她吊在外麵，等這麽這麽許久，明顯是存心的！
語兒恨恨地一甩袖，瞪了旁邊幾個守門的宮女太監們一眼，氣呼呼地朝著寢宮的方向而去。
“娘娘，您是不知道，那皇後身邊的芳嬤嬤是越來越張狂了！對著奴婢惡語相向不說，不過是問她這麽一件小事，竟然說要稟告皇後娘娘，擺明了就是瞧不上奴婢。奴婢可是娘娘的人，如此這般，豈不是不將娘娘放在眼裏嗎……”語兒進了寢宮，隻是簡簡單單地行了個禮，就將剛才在書房外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好讓她主子感同身受著，將那芳嬤嬤叫來訓斥一頓，也好解了她的心頭之火。
隻是她的油和醋還沒有加夠，就聽見鳳榻上的皇貴妃娘娘開口大聲地訓斥道：“說夠了沒有？！”
語兒一個畏縮，抬眼朝著鳳塌望去。隻見她家主子，滿臉的不耐煩，不悅之色顯而易見。見主子如此之態，語兒自以為是她說的話，終於激起了謝丹娘的怒火，大著膽子，繼續說道：“娘娘莫要為了那種小人動氣，傷了身子實在不值得。不如讓人將那芳嬤嬤抓來，雖說皇後娘娘或許會護著，可奴婢不規矩，娘娘出言教訓幾句，還是可以的……”語兒就等著謝丹娘發話說將芳嬤嬤擒來，她立刻帶人去，滅了那老妖婆的氣焰。
“閉嘴！”謝丹娘從鳳塌之上抓起一個靠枕，就朝著語兒的身子砸去，臉上的不悅比之剛才，更是多了幾分怒色：“隻是讓你去與問問，哪裏出來這麽多事情？！皇後那邊，到底是允了還是沒允？越發沒的規矩了，吩咐你做些事情，竟給本宮搞出這麽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出來！
也不知怎麽的，謝丹娘是越發覺得她這兩個貼身大宮女沒什麽用處了。她也知道，自個兒從來都是使慣了性子的，兩個奴婢張狂些，也沒什麽，畢竟她的身份在這，要她的貼身伺候的奴婢伏低做小，隻怕她也看不下去。隻是從前覺得順眼的，現如今卻有些礙眼了。她總覺著，語兒與淺兒做事穩妥，今日竟是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太讓她失望了。
“允了，允了，皇後娘娘允了。”語兒微微一愣之後，連忙跪在了地上，連連磕著頭說道。
靠枕都砸在臉上了，語兒哪裏還不知道皇貴妃娘娘生的是她的氣。雖是一時之間有些想不明白，可該如何讓她主子消氣，她還是知道的。她家主子雖說不怎麽會去弄死個人，可懲罰奴婢太監的手段，卻是一出接著一出來的。與其受皮肉之苦，還不如早些認錯的好。
“滾下去吧！”謝丹娘神色頗為不耐煩地朝著語兒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
“是，奴婢這就下去，這就下去……”語兒也不敢起身，邊說著，邊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膝蓋，慢慢地朝著後麵而去，快到門檻之時，這才起身出了寢宮的大門。
屋內一片安靜，小若維持著微笑，仍舊站在鳳塌的一旁。她沒有去看謝丹娘此時是何種表情，也沒有考慮過半點，那盛怒的火苗是否會不會蔓延到她的身上。隻見她神色從容，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哈哈哈……”突然，把玩著精美指套的謝丹娘笑了，笑得是那樣的痛快，臉上絲毫沒有一點剛才的不悅之色。就連語兒口中所說的，芳嬤嬤對她的不恭敬，也沒有一點放在心中。若是此時隨便進來一個人，隻會當謝丹娘是瘋了。
小若仍舊不語，隻是那原本淡笑著的嘴角，此時此刻已經開始微微上揚，她已經無需再說什麽了，一切與她所料一般。
“厲害，當真是厲害。本宮已經皇後必定會駁了此事，沒曾想，竟是如此痛快地允了，倒是讓本宮有些看不透了。哈哈哈……”謝丹娘臉上的笑意，如何能掩得住。
在後宮之中，最忌諱的就是有別人的眼線，出現在自己的宮中。皇後明知道那樂兒來自嵐蕭宮中，竟是一點都不顧忌。若是易地而處，謝丹娘絕對不會容許此事發生。更何況，她現在占這鳳塌呢，再弄個小宮女住進鳳朝宮，皇後竟會如此大方地伸出另外半邊臉讓她打？當真是匪夷所思啊！
“娘娘謬讚了。本就隻是一件小事，皇後娘娘與芳嬤嬤硬是要將此事複雜化，奴婢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小若頗為謙虛而恭敬地低頭回道。
“妙，實在是妙！竟是連她們如何想的，也步步算計到了。也不知那樂兒，可會與你所說一般，與那墨香勾搭上呢？”謝丹娘冷笑了一聲，繼續道：“皇後隻當可以用墨香監視樂兒，卻不知，連什麽都不知道的墨香也在你的此局當中，當真是缺一不可呢！”
“樂兒人小，但卻甚是機敏。身處鳳朝宮中，即使有娘娘您的青睞，也抵不住小人作祟，她自然要與鳳朝宮的宮女墨香打好關係。若是皇後娘娘的名下當真有了皇子，她自然還要為自己真正留在鳳朝宮裏奠定基礎。”小若回答的，正是謝丹娘所問，也的確，正是樂兒心中所想。
“也不是個省心的主。等此事完結了，就送她上路吧！免得她胡說什麽，平白敗壞了本宮的名聲！”謝丹娘冷哼了一聲說道。
現在她的確不如皇後得勢，可皇後已經是甕中之鱉，一切不過是時日長短的事情。她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好好瞧瞧她身邊的哪些狗奴才是忘恩負義之輩。對於這樣想攀高枝的奴才，她是最痛恨不過了。
小若從開始設局，就已經將樂兒完全代入了角色之中，且，非她不可。隻是，即使她們兩人的相遇並非單純，即使樂兒接近她，隻為了能將她當做往上爬的墊腳石，可畢竟，樂兒幫過她，也未曾害過她一點。隻因為此，她就已經不能讓樂兒或者是她娘，因為這個局，而受到傷害。更何況，謝丹娘要的，是樂兒的命！
“娘娘，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就算娘娘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在所不辭。隻是那樂兒雖身在此局，卻什麽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絕對不足以威脅到娘娘。況且，當初她與她娘進宮，並非本意，若是娘娘肯大發慈悲，在事情了解之後，救下她們二人，將她們母女送出皇宮，她們此生必定對娘娘感恩戴德。”小若當即跪下，朝著謝丹娘叩首之後，誠誠懇懇地說道。
“此事事關重大，隻要走漏一點風聲，就會給本宮與你，帶來無盡的風波。你可知，這一丁點兒的婦人之仁，就足以讓許多人小命不保？”殺皇後之事才剛剛開始，之後的事，更需要小若從中周轉，謝丹娘並不想此刻與小若翻臉，說話之間還算得上是和顏悅色。
“既然奴婢能夠事事周全，自然不會讓身在局中的樂兒知道一丁半點，所以娘娘根本不用擔心她會將一些不利於娘娘的話宣之於口。還請娘娘高抬貴手，將她們母女二人放出皇宮。”小若再次鄭重叩首，以求謝丹娘成全。
這，也算是她們相識一場，臨別之時的一點禮物。或者，是利用了樂兒之後，給她們母女的一些補償。與其在宮中，努力著踩著刀尖往上爬，不如早早離開了這滿是陷阱的皇宮，這，應該才是對她們母女最好的結果。出宮之後的日子，若是需要銀兩，她自然會為她們想辦法弄到。樂兒那樣聰慧的一個女子，若是有了一個良民的身份，想必上天一定會賜予她一段美好的因緣。
“罷了罷了，既然你都替她開了口，隻要你所說的都能一一兌現，本宮自然不會濫殺無辜，反而會重重得賞她，再將她們母女二人送出皇宮。”謝丹娘沉吟了片刻，突然伸手拍了怕近在咫尺的小若的肩膀，語氣變得更軟了一些，輕聲說道。
“奴婢替樂兒與樂兒娘，謝皇貴妃娘娘恩德。”小若謝賞叩首之後，才起身，再次低眉順目地站在鳳塌旁。
“好了，今天也忙活了一天了，你下去吧！記得好好籌謀接下來的每一步，莫要讓本宮與淑太妃失望！”謝丹娘頗為親切地微笑著，善意地提點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說著，小若福了福身子，後退著朝著寢宮的大門走去。
隻是她沒有看見，在她低頭之時，謝丹娘的那一抹溫暖的微笑，瞬間變得冷若冰霜了起來。事前，事事要靠著啞女，她自然要事事答應；事後，連這個啞女都不需要存在了，那個叫樂兒的宮女，又怎麽可能還有存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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