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小若所料,連續兩日,她都未曾見過樂兒一麵。就是那一批錦緞都好好地在她屋裏躺著,別說是來問問需要做成什麽樣的衣裳,樂兒的娘,就是來都未曾來過一趟。小若都覺著,莫非這麽些日子看見的人都是她假象出來的不成?
“皇貴妃娘娘現在還在鳳朝宮中住著呢,想來小廚房也沒什麽事做。隻是你樂兒姐姐倒是幾日未曾過來了,莫非是出了什麽事?你去小廚房領飯菜時,可有見過她?”小若洗漱過後,端起了桌上的稀粥,看著一旁正布置著小菜的笑兒說道。
笑兒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看著小若,雙眸之上的眉頭皺在了一處,同樣有些疑惑地說道:“沒有主子在,小廚房裏除了需要準備幾份留守在嵐蕭宮的管事姑姑和公公的份例,其他宮女太監,都是從禦膳房統一領的夥食,自然也就沒什麽活可幹了。可奴婢這兩日,都是去小廚房領的姑姑的三餐,卻也隻是碰見過樂兒姐姐一次。也不知樂兒姐姐在忙什麽,奴婢倒是想上前打了個招呼,可她卻隻應了一聲,就匆匆忙忙地走開了。莫非,她出了什麽事不成?”笑兒臉上的疑惑,漸漸變得有些擔憂了起來。
小若拿起碟中的白花花的饅頭,慢條斯理地撕下一小片,放入了口中,待咽下之後,才說道:“待會我要去見皇貴妃娘娘,你也不必跟著我了。等收拾妥當了,就將檀木箱中的那一匹錦緞和昨夜皇貴妃娘娘賞的那一碟子糕點分些出來,給樂兒的娘送去,順便瞧瞧,可是出了什麽事。雖說皇貴妃娘娘現在有些不如意,可畢竟她也是位主子,若是我求到她跟前去,也不會扶了我的麵子。”樂兒想的,無非就是想要和她撇清關係,可她,偏偏就喜歡搭理樂兒的事,偏偏就要讓人知道,她與樂兒關係非同一般。
“恩,奴婢知道了。”笑兒點了點頭,說著,繼續伺候小若用早膳。
待小若走了之後,笑兒收拾好了桌上的碗筷,依言分了些糕點出來,用幹淨的小碟子裝好了,放進食籠裏,提著朝著樂兒的娘的居所而去。
“你這孩子怎麽日日都膩在我這,也不怕廚房的許管事找不到你人,罰你!”樂兒娘坐在通鋪上,手裏撚著針線,正繡著一隻荷包,看了一眼趴那裏不動彈的女兒說道。
她們在宮裏過日子,雖說吃住不花錢,還有些月銀拿。可月銀這麽一層層撥下來,總是不足的。想要吃好些,穿暖和些,就得自個掏錢,有時還要奉上幾個小錢給管事們,銀子自然也就不夠花了。索性樂兒娘的針線功夫還算不錯,能弄些女兒家喜歡的荷包,繡帕之類的,托了采買的小太監出去賣了,也好換些銀子添補添補。
“早膳時間已經過了,離午膳又早著呢,小廚房裏根本沒事可做,呆那裏,也不過是與她們一起磕磕瓜子,說說笑話,還能做些什麽?好不容易這屋裏的其他婆子都不在,女兒難得過來舒坦一下,又怎麽了?”樂兒翻了個身,麵朝屋頂,也不看她娘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
她就是不想呆在小廚房裏,怕在那遇上笑兒,所以才跑這裏躲著。倒不是說怕什麽,可畢竟前些日子她與醫女姑姑走得有些近了,事到如今,還是消停些的好。
“你不是閑來無事,最喜歡去那位醫女那麽。怎麽這兩日轉性了,不去了?”樂兒娘抬起眼來,瞧了樂兒一眼,遂又低頭弄起了針線,說道:“你前些日子讓我幫她做衣裳來著,怎麽不見你把那錦緞帶來,我也好琢磨琢磨,哪些個樣式適合那錦緞的花色。”
“我再也不去那了,娘你也不用幫她琢磨什麽花色了。”樂兒從床上坐了起來,回頭看著她娘說道。
“呀!”樂兒娘聽了樂兒的話,有些閃神,突然就被手中的針線紮了一下,吃痛地叫出了聲。遂,將流血的手指放進口中,樂兒娘一臉詫*問道:“為什麽?你不會是得罪了那人了吧?她可是皇貴妃娘娘跟前得力的,不是咱們這種人能得罪的起的。”
“娘,你小心著點!”樂兒頗為心疼地坐到了她娘身邊,看著那滿是老繭的手,說道:“皇上前幾日剛與威武侯爺和謝大學士商議過了,待皇貴妃娘娘腹中的皇子生下來之後,就寄養到皇後名下。如此一來,日後肯定是皇後娘娘當權。皇後娘娘本就與皇貴妃娘娘勢同水火,日後皇貴妃娘娘還能有什麽好?我若是再日日湊到醫女姑姑的身邊去,那不是自個傻地往火坑裏蹦嗎?!”樂兒撇了撇嘴,一副理所當然,本應如此的樣子。
“可這樣好嗎?皇貴妃娘娘再不得寵,她也是後宮之中一處正宮的主子。咱們也都是在嵐蕭宮裏當差的,日後總會抬頭不見低頭見。你當初可是答應了她,要我幫她做衣裳的。現在去都不去了,若是日後見了,你可怎麽辦呀?”
這後宮裏,每日都有無數是非,在樂兒娘的眼中,自然是安安頓頓幹好自個的活,才是最好的。現在聽樂兒想要撇清那邊的關係,她讚同。可這突然之間撇地太清了,就該讓人生惱了。她們在這宮裏,無根無基,隻要那醫女與皇貴妃娘娘說上一句,隻怕她們兩人就該死透了。
“能怎麽辦,可總不見得,明知道前麵是個火坑,我還傻不隆冬地朝前走吧?你女兒開始時有些蠢,跟錯了主子,可還沒蠢到這地步上去啊!”樂兒歎了一口氣說道。
“可也不能……”樂兒娘有些擔憂,隻是正當她想要繼續說話勸解樂兒之時,門外突然想起了一陣叩門的聲音。
“有人在嗎?”笑兒左手提著那裝著糕點的食籠,右手抱著那一匹錦緞,踹了幾下有些破舊的木門,朝著裏麵喊道。
她將小若用剩的早膳送回小廚房之時,就已經向裏麵的人打聽了樂兒她娘的住處。隻是照著她們所說的,進了這院子,卻不見半個人影。也不是她不想有禮貌地敲門,可雙手都拿滿了東西,怎麽招也騰不出手來啊!
“她怎麽來了?”屋裏的樂兒一聽,就知道是笑兒的聲音,隻是她的來意,她就猜不到半分了。
“誰來了?”樂兒娘總共也就見過笑兒一次,乍然一聽,自然是聽不出來的。
“是醫女姑姑身邊的笑兒,她來做什麽?”樂兒自言自語地說道,半點沒有想去開門的意思。
可樂兒娘卻沒心思再與她說什麽,直接從通鋪上起了身,邊穿著地上的鞋子,嘴裏邊喊道:“有人呢!笑兒姑娘稍等會,這就來,這就來……”
樂兒倒無意出聲,更或是去開門。她覺著,若是笑兒敲了會門,無人應答,自然就會離開了,也省的她多費一番口舌,與笑兒說什麽。可她娘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了一步,既然聲都出了,自然沒有不開門的道理。也不知,這平日裏沒心沒肺的笑兒,此趟來這尋她娘,是想要做什麽。
“笑兒姑娘,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也不在旁邊伺候你家姑姑?也不知醫女姑姑身子可好了些?”樂兒娘開了門,見笑兒兩手滿滿的東西,連忙接過了那一匹錦緞說道。
“姑姑身子好了許多了,今日一大早,用了早膳,就去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了,不用我在身邊伺候著。臨走前,說是幾日未曾見到樂兒,就將我打發到了這兒,看看可是發生了什麽事。若是姑姑能幫得上忙的,就讓你們說與她聽聽,好歹樂兒姐姐前些日子,還幫了我與姑姑不少忙呢!”笑兒站在門口,看著樂兒娘說道。
“嗨,能有什麽事,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樂兒這丫頭孝順,日日就守在我旁邊,不肯離開。”樂兒娘怕小若猜到了原因,自然是要編個理由,幫樂兒兜著。說著,樂兒娘側過了身起,不好意思地看著笑兒說道:“瞧我,光顧著與姑娘說話了,也未曾請姑娘進來。姑娘快快進吧,樂兒那丫頭也在裏麵呢!”
這低等宮女住的通鋪,雖說房間比小若的大上許多,可卻是簡陋地不得了,連個像樣的桌椅也見不著。樂兒就站在通鋪的旁邊,見笑兒進了門,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地說道:“笑兒妹妹怎麽來了?”
笑兒將手中的食籠放在了樂兒身旁的通鋪上,說道:“昨夜皇貴妃娘娘讓人送了些糕點給姑姑嚐嚐,我也用了一塊,好吃著呢!今日姑姑離開的時候,就囑咐我分出些來,送給樂兒姐姐與嬤嬤嚐嚐,順道將那錦緞帶了過來,讓嬤嬤幫著做做。”
“瞧我,這幾日我娘生病了,身子不舒坦,渾身沒勁,一直都是我在照顧著她。所以都忙得有些忘了,差點就誤了姑姑的新衣裳。隻是,這衣裳,隻怕……”樂兒尷尬地笑著,借著她娘的理由,將這做衣裳的活,推了出去。
笑兒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沒事,姑姑不急著穿,隻是這錦緞畢竟珍貴著呢,姑姑不放心別人做。想著姐姐說過,嬤嬤的手藝好,就讓我帶了過來。”笑兒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嬤嬤既是生著病,自然不好再勞煩嬤嬤。待會我就帶了回去,將此事說與姑姑聽,想必姑姑是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