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回皇上的話,皇貴妃娘娘已經決定了陪侍的女醫人選。”底下回話的老太監,正是當初奉先皇之命,去林府宣召藍宇成與林夢語進宮的張公公。

五年之前的奪位之爭,曾經侍奉在先皇左右的老人,紛紛被藍士康尋了理由,遣出皇宮或者直接殺害。整個皇宮之內,也隻有張公公沒有落馬。外界也多有猜測,隻是拿不住這老太監到底從一開始就是藍士康安排在先皇身邊的人,還是說他在宮中這麽多年的打滾,學會了一套在這亂世之下生存下來的至理?

“是什麽人?”藍士康眼眉不抬,低聲問道。

雖已深夜,藍士康依舊在案桌之前批閱奏章。就這點來說,他還算是個稱職的皇帝。

“一個孤女,來曆清白。有一個異性兄長,於京都妙醫胡同開藥堂,在百姓口中,多有稱讚。”簡單的回話,的確包涵了藍士康最想聽到的內容。或許也是因為效率,張公公才能被藍士康留下。

藍士康頓了頓,看了一眼底下彎著身子的張公公,說道“孤女?”

“是。”

“你多到皇貴妃那裏走動走動,你知道的,她這一胎,不容有失!”最後四個字,低沉卻響徹了整個禦書房。

“是!”張公公的腰彎的更低了,卻遲遲不敢抬起身來。

“好了,下去吧。”藍士康看完手中的奏折,用沾滿朱砂的狼毫筆在其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叉之後,才再次開口。

直至此時,張公公才敢鬆了一口氣,答應了一聲之後,慢慢地後退著朝著大門而去。

人人都說他厲害,當年是先皇的左膀右臂,現在又是新皇帝麵前的紅人,卻無人知這紅人當的,猶如在刀刃行走一般,每日都是膽戰心驚。他也想過隱退,也想過帶著這麽多年攢下的銀子出宮過些舒坦的日子。

可是,可能嗎?在皇宮內院越久,看到的是越來越多的汙穢和肮髒,那些位高權重者的隱秘之事,他自然也是旁觀或者直接參與。無論是誰繼位,都不會輕易讓他離開。即使他賭咒發誓永遠不開口,但對於皇帝來說,他們隻相信死人不會開口。

為了活著,除了繼續在新皇眼皮子底下,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鳳朝宮。

取義萬鳳朝凰的鳳朝宮是每代皇後所住的地方,也就是在五年之前,蔣如月如其所願,住進了這裏,這女子之中身份最尊貴的地方。她從一開始知道自己要嫁給藍士康之時,就知道她會有這麽一天。這不是狂妄,而是絕對的自信。

妝容典雅,氣度華貴。蔣如月雖是歪坐在塌上,可那母儀天下的風範,和不可忽略的氣勢仍舊一如往昔。

三個宮女圍在蔣如月身邊伺候著,一個宮女揉捏著肩膀,另外兩個則手拿美人錘,力氣適度地敲擊著。

“皇上替那丫頭找的女醫,定下來了?”蔣如月閉著眼睛,微眯著,看著眼前跪在地上老嬤嬤說道。

老嬤嬤微微抬起頭來,若是小若此時在這裏,就會發現,這個老嬤嬤正是白天帶著她去見謝丹娘的焦嬤嬤。

“回皇後娘娘的話,人選是定下來了。一個孤女。”麵對蔣如月之時,與麵對謝丹娘相比,焦嬤嬤不光多有謹慎,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也許,這就是真假主子的區別。

“孤女?”與藍士康相同的自言自語,隻是蔣如月卻突然笑了開來,問道:“難不成那丫頭也開始學聰明了,知道找個啞巴,做起事來也沒什麽顧及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倒覺得皇貴妃娘娘未必是這樣想的。”焦嬤嬤低眉順目地回著話。

“哦?”蔣如月好似來了興趣,揮了揮手,示意那個揉捏肩膀的宮女

退到一旁,看著焦嬤嬤問道:“那她是怎麽想的?”

“回皇後娘娘的話,這個孤女的出身倒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隻是若是要形容她的容貌,隻怕沉魚若燕,閉月羞花都會讓人覺得是玷汙了那一張臉。”焦嬤嬤記起小若淺笑之時,清純與魅惑同時存在的容貌,實在不知道該用怎麽樣的詞匯去描述她。

“一個美人?”蔣如月再一次揮退了腳邊的兩個宮女,站起身來,走到了焦嬤嬤的身邊。

焦嬤嬤立刻起身,彎著腰,低著頭伸手攙扶蔣如月。

蔣如月站在大門口,望著天空之中的星鬥,說道:“焦嬤嬤,你未免說的有些誇張了。別忘了,這裏是皇宮,天下美人雲集的地方。就像這漫天璀璨的星星,一個比一個燦爛。若是謝丹娘那丫頭想要用一個美人來幫她在不能侍奉皇上的時間裏,牽扯住皇上,未免有些太異想天開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許是奴婢嘴笨,說不清楚。待娘娘見到那人之時,自然就會知道奴婢所言非虛了。”焦嬤嬤不知該如何說,隻能提議蔣如月親自一見。

“嗬,要是謝丹娘那丫頭知道我見了她身邊的人,隻怕就要以為我想謀害她腹中的胎兒了。”蔣如月冷笑了一聲,說道。

“皇後娘娘說笑了。您現在膝下無子,無論哪位嬪妃所生的皇子,都理應放置皇後娘娘身邊教養。皇後娘娘又怎會去害了自己的孩子。”焦嬤嬤心裏自然也明白,若非蔣如月沒有兒子,隻怕最想殺死謝丹娘肚子裏的胎兒的,就是她了!

“想當年,要不是我給他們謝府指點迷津,他們能棄暗投明嗎?恐怕謝府,就要跟林府一般,無私葬身之地了!現在,卻在擔心我想要謀害她的兒子?哼,能生下兒子就罷了。生不下來?難不成她還以為皇貴妃的位子,就是這麽好當的?!”想起謝丹娘對她的種種提防,蔣如月就覺得可笑。

那時候的她,就像現在的謝丹娘,處於豆蔻年華之際。在那時,她聽從父命,嫁給了藍士康。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談不上感情,隻是因為父親需要在眾多皇子之中挑選一個能保威武侯福世世榮華富貴的人。然後,父親選中了藍士康。因為他的驍勇善戰,因為他的武藝高強,對上了當時還是威武侯的父親的胃口。

成了他的妻,自然要開始擔憂一切他擔憂的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她出嫁的時候,父親親口-交代的八字真言。她,也一直都銘記在心。

而在澄親王的後院呆了那麽多年,現在又在皇宮之中呆了將近六年,她看多了起起落落的女子。她知道那個睡在她枕邊的男子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是愛情的人,他的整顆心之中,隻有蘭朝江山。所以,她從沒有允許自己愛上這樣一個人。這麽多年,他們也一直都和睦相處。

謝丹娘,一個小了她將近一個輩分的女子,她根本不屑與她鬥。當初與謝丹娘的姑姑,先皇的淑妃開口,也不過是因為皇上的要求。

他說了,那她就那樣去做。

皇上子嗣薄弱,這也是他最不舒坦的一件事。他要一個孩子,一個能夠繼承他的皇位的皇子。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孩子出自誰的肚子,也不在乎那個孩子由誰撫養。他隻是想讓全天下的所有人知道,他藍士康有可以托付江山的人,堵住朝堂之上的悠悠眾口。

這一切,她蔣如月都知道,所以她絕對不會對謝丹娘肚子裏的孩子動手,即使她不在乎她手中再多一條性命。

(對不起,發晚了,三月剛到家~哎,明明開始應該有空,已經欠了一章加更,肯定會找時間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