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解惑
“這個……”顧曉音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麽好,絞盡腦汁想要得到的頭發居然就近在眼前。
“你們是來找周雅琳的遺體的吧,”葉胡玖溫和的笑了,“不過早就已經火化了,這就是剩下來唯一的紀念。”
“可是,老師,你怎麽知道……”歐雅也覺得麵前這個老師如此神秘,怎麽一夜之間,身邊熟悉的一切都變得古怪了呢?
“很簡單,這個是一位已經退休的前輩老師特意囑咐過我的,就等有一天這個頭發能派上用場,現在,看來他是說對了。”葉胡玖說。
“前輩老師……”顧曉音飛快的想了一下,“是不是就是溫柏如老先生?”
“嗬”,葉胡玖有些吃驚,“你們也知道溫柏如老師?”
“這個……”,歐雅為難的撓頭,“好像是學校一個什麽前輩吧……”
“沒錯,他是原來基礎醫學係的係主任,也是校學位委員會的委員。”葉胡玖站起身來打開了門,“跟我出去吧,順便帶你們去見見他。”
顧曉音和歐雅這才想起,自己還在解剖樓裏頭呆著呢,忙不迭的跟著葉胡玖走了出去。幾步路走到解剖樓外,滿眼又是熟悉的校園和喧鬧的人群,兩人幾乎要忍不住歡呼起來了,短短的半個小時被困,卻仿佛從另一個世紀回來一般。
“喂,溫老師嗎?……嗯,好的……”。葉胡玖掛上手機,領著兩個女孩就往教師宿舍區走。細心的顧曉音忽然發現,他的右手食指似乎被什麽弄破了,胡亂的用紙巾包著,看得出斑斑點點滲出的血跡。
“葉老師,你的手怎麽啦,我這裏有邦迪。”顧曉音的可愛錢包裏,永遠會有一張邦迪創可貼,為自己也為同學準備著。
“嗯?好的。”葉胡玖似乎有些慌張,顧曉音則小心翼翼的給他包好了手指。一路上,大家都滿懷心事,誰也沒有說話,直到到了那個溫老師家,開門的果然是一個很有風骨的老人。
寒暄幾句,葉胡玖轉入正題,講到了那個紙包已經送給了顧曉音她們。
“溫先生,……”顧曉音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解釋。難道對這個老先生說,她們發現了有一個鬼魂在校園裏飄蕩,現在要想辦法安撫?
“嗬嗬,你們什麽都不必說了,先聽我說說吧。”溫如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開始講故事了:
“72年的時候,我還是解剖學係的老師,也就是小葉今天這個職務。你們知道的,學醫的人都對解剖用的標本很尊敬,對吧?”沒等顧曉音解釋她們不是學醫的,老先生又接著說到:“尊重歸尊重,但在我們眼裏,那就是一具標本,和捐贈者生前是誰,是美女還是壯漢都沒有關係,我們都不會去想這些問題。可唯一的例外,就是這個周雅琳了。”
“那幾年到處都亂作一團,什麽教學科研工作都沒戲。”溫如柏放下茶杯,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可唯一的好處,就是解剖用的標本不缺來源。幾乎每個月,我們都能分到醫院送來的標本,完全不愁不夠用,反而是嫌屍庫太小。唉,這些年就不行了,一個標本都用了五、六年還擱在演示台上,這效果能好嗎。我都說了多少次,要增加經費,大會說小會說,沒用!沒多久就是70周年校慶,搞不好還在用65周年校慶時的標本……”
葉胡玖小聲的咳嗽了一下,老先生這才明白過來,“哎呀,扯遠了扯遠了,人老了就是話多。言歸正傳,當時那個周雅琳的遺體送到解剖樓的時候,幾個老師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聲。”
“這個……”顧曉音小心的打斷了一下,“是因為您認識周雅琳嗎?”
“是呀,當時這幾個老師,誰不認識周少鴻啊。”溫如柏長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周校長說起來還是我的老師,死的那麽冤枉,大都覺得可惜。而她女兒竟然也走了這條路,那麽年輕的女孩子啊……送來的時候我看了看,左手腕上,不要說靜脈、肌腱,連橈骨上都被割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哎,實在想不出來,她怎麽就不怕疼,能這麽狠得下心來對付自己呢?反正當時大家都覺得實在不忍心,看著這麽個女孩子,生前被折磨成那樣了,死後還要被當作標本。我承認,就那一次,我是違背了自己的原則,覺得遺體被人變成標本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就這樣,幾個老師一商量,就瞞天過海,偷偷讓周雅琳頂了一個放了很久的屍體的名字,稀裏糊塗的火化了,居然也沒有被發現。”
“那麽,頭發怎麽會留下來的呢?”歐雅很是困惑。
“這個問題,我至今也沒有確切的答案。”溫如柏的答案讓她們都吃了一驚,隻有葉胡玖似乎聽過這個故事,表情還算坦然。
“就在準備送石子崗;;;的頭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溫如柏的表情有些奇怪,倒象是講述一件很美好的回憶:“夢裏頭是我的家鄉周莊,我好像走進一間屋子,裏頭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背對著我梳妝,不緊不慢的篦著頭發。我就問,小姐你在做什麽啊?那個女孩子頭也不回的說,女孩子最看重頭發,一縷青絲,就當作一縷香魂。後來我醒了,忽然想起來,那個女孩子竟然就長得很像周雅琳!我之前見過她幾次,一個聰明活潑的女生,這一把火下去,就不再留下一點痕跡,似乎太殘酷了一點,就偷偷剪下了幾根留了下來。”
“那老先生,你怎麽知道我們回去找這個頭發呢?”顧曉音還是不明白。
“這個嘛,也是來自於一個夢。”溫如柏繼續說道,“我家父親是做小買賣的,在街頭賣桂花藕,有個小攤子。結果周雅琳這個事情沒過多久,我就夢見了小時候和我父親一起在攤子上忙的情景。有個小包袱丟在我們放碗筷的小櫃子裏,我就問父親這裏頭是啥,誰的啊。 父親一把奪過去,說這是人家的東西,不許拆開。我又問是誰的啊?父親說,這個你別管,到時候人家自然會回來取的。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夢會真的屬於巧合而已,因此也就等了二十多年來證明,到底是不是一個普通的夢而已。事實證明,我猜對了。”
“啊,溫老先生真了不起……”顧曉音對這個老先生肅然起敬,能為了一個命題的證明等上這麽多年。
“嗬嗬,沒什麽,不過就是有點迷信罷了。你們兩個不是醫學係的學生吧?猜也不是,氣質不同。”溫柏如打趣的說到,“不管你們拿這一縷頭發有什麽用場,我都知道你們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去吧,年輕人。”
“謝謝溫老先生。”“謝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溫如柏如釋重負一般的說,“這一縷頭發困擾了我很多年,一直盼望某一天能夠給自己一個答案,今天總算實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