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希望的破滅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趣,但凡你不希望遇到的東西,卻總是不得不去麵對。在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後,顧曉音終於想出了解決的辦法。
周二下午,解剖樓敞開著大門,一群穿著白大褂的學生進進出出——他們的解剖學課下課了,學生們都很慶幸能夠暫時擺脫那些幹硬的標本出來透透氣。學生們三五成群的坐在一旁的草坪上,仰著臉享受和煦的日光,仿佛這光芒有助於他們的心理健康一般。
鈴聲響起,學生們依依不舍的作別陽光,慢騰騰的往那個有些陰暗的門洞裏走,一麵低聲抱怨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
誰也沒有注意到,兩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人影迅速的混在人流中,跟著走了進去。
“黃色的呢,就是神經;那誰能告訴我,這根紅色的管道代表什麽?”一個年輕的男老師用鑷子挑著標本的手臂上一條管子,興致勃勃的考問學生。
“是動脈血管吧,葉老師。”一個女生小聲的回答。
“嗯,說得不錯。”那個男老師放下鑷子,“藍色的呢,當然是靜脈了。下麵我們來分辨一下橈神經……”
歐雅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表情,一麵使勁的捏了一下顧曉音的手指,暗示她趕緊溜出去。顧曉音呢,當然也覺得午飯的那個雞腿似乎正在胃裏翻騰,可現在就唐突的溜出教室,又實在太惹人注目。兩個人就這麽硬撐著,看著那個年輕的葉老師不厭其煩的將標本一處處詳細描述一番,隻盼望著這一節課早些結束。
好不容易,二十分鍾的講解結束,60多個學生被分組進行實踐。一個臨床專業的學生有些疑惑的看了歐雅一眼,似乎覺得非常陌生,歐雅趕緊轉過身去,裝模作樣的走近一個不鏽鋼的台子,又忽然後悔不迭:台子上已經擺好了一個『標本』,邊上兩個女生正嘰嘰喳喳的爭論到底鉗子下麵是不是剪斷了血管,另一個男生則大方的把一束暗紅色的東西用鉗子遞到那個女生麵前,一麵得意的說:
“你看你看,這顯然是經常掛水的麽,這條血管都這樣粗了,真是代償作用呀。”
歐雅幾乎要暈倒在地了,隻覺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外星人的基地,或者是怪獸的巢穴。幸好顧曉音找好了撤退的機會,輕輕拉了她一下,兩個人趕緊從後門溜到了走廊。
“唉,我真是受不了了,下次殺了我也不來了……”歐雅努力揉搓著自己的臉頰。
“好了好了,別說了,”顧曉音很慶幸自己剛才基本上閉著眼睛,“趕緊去找那個什麽檔案室吧。”
昨天下午,顧曉音詳細谘詢了一個師兄,打聽好了學校解剖樓的規矩:原來,華堯大學對運進來的“標本”,無論是買來的也好,遺體捐贈的也好,包括那些無主的,統統都會先送到解剖學係的預處理室作防腐處理,同時會進行登記,包括這個『標本』的來源、性別、送來的渠道和日期,準備作為什麽用途等等;而屍庫正是根據這個登記去保管標本。等將來用不著,或者是『標本』實在不堪再用要送還給原主或直接送去火化,還必須在登記本上詳細的注明拖走的時間及去向。那個師兄還非常好奇的問她們,是不是想登記成為遺體捐贈誌願者,“這些年學校增加的標本少的可憐,一具屍體好貴好貴的哦,要是你們肯捐獻,那就太好啦……”
而這個寶貴的登記本,據說就掛在樓梯口那個屍庫門外的辦公室牆上。
顧曉音想出來的辦法,就是混進解剖樓,偷偷的看看,到底那個登記本上頭有沒有周雅琳的名字,以及遺體還在不在?雖然那個師兄說,這種使用二十多年了還在用的『標本』不多,但總歸是一條很有希望的線索。就這樣,顧曉音硬拽著歐雅,悄悄的從二樓的解剖實驗室來到了三樓。
管理室開著門,卻空無一人。
“真是天助我也!”顧曉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別羅嗦了,趕快去看看,到底有沒有,我快要發瘋了。”歐雅急不可待的跑到了牆跟前,果然有幾個土黃色封麵的大本子斜掛在釘子上。
“1938,1948,1958……”顧曉音辨認著本子封麵的年份,估計正是每隔一段時間的記錄,最早的差不多和華堯大學本身一樣久遠,居然都還完好的保存著,真是不可思議。
“這裏!”歐雅先找到了那一本標識著“1974”的登記本。顧曉音也趕緊湊了過來,仔細的在那些黑墨水繕寫的小字中尋覓著。
“哎呀,累死了……”一個男聲伴隨著腳步聲,從門外穿來。
顧曉音的臉色迅速變得煞白,腦子裏也變成了一片空白,隻聽得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迅速跳著。
“這邊!”到底歐雅還是要鎮定一些,一把拉起顧曉音就從另一個門跑了出去。
這邊看樣子不是走廊,卻是一個緊鎖的房間。
“該死,”歐雅用力推著那個木門,身後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兩個男子爽朗的談笑聲也隨之而來。倘若在這裏被他們撞見,該如何解釋?難道說來解剖樓參觀的?
“快開啊!”顧曉音也著急的幫忙推著。
“吱嘎~”門輕微的響了一聲,居然真的裂開了一條縫。歐雅高興的差點歡呼出來,這道門還真聽話啊。兩個人一前一後,迅速的閃了進去。
屋子裏很黑,隻有天窗那裏透過來的一縷光線,黯淡的灑在地上。歐雅和顧曉音蹲在門後麵,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提心吊膽的傾聽著門外那兩個人的聲音。
“嗬嗬,還真不錯,你從哪裏買的?”一個男聲說到。
“我家來了個親戚,來進修的,順便帶過來的,好吃吧。”另一個聲音說道。
“嗯……”
歐雅還在聚精會神的聽著,顧曉音卻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歐雅不耐煩的揮揮手,她卻依然拉著。歐雅隻得轉過頭,差點驚呼出來。
身後,是一排課桌那麽大的水泥池子,有些蓋著金屬板,有些還半敞著。
歐雅眼睛瞪的老大,還好被顧曉音及時捂住了嘴。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屍庫。
不知不覺,一粒粒汗珠滑過了顧曉音的臉頰,剛才打開門時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雖說那些池子還在幾米之外,但那種刺激的異味已經毫無阻攔的鑽進了她們的鼻子。顧曉音忽然有一種錯覺,似乎那個半開的鐵蓋子微微的動了一下,頓時嚇得一下撲到了歐雅的懷中。
兩個女孩互相依偎著瑟瑟發抖,都不敢抬起頭來,汗水和淚水很快打濕了衣襟。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兩人終於鼓起勇氣站起來,這才發現,那一縷從氣窗透過來的光線早已變得更加黯淡了。也就是說,時間已經接近黃昏了。
顧曉音用力推開房門,屋子裏空無一人。兩人如釋重負的跑了出來,迅速的反手關上那一扇木門,再緊緊的推緊、插好插銷,這才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顧曉音趕緊跑到了那一本“1974”的登記本上,一頁頁的仔細找著。落日的餘暉已經很暗,她們又不敢貿然的打開燈,隻得費力的仔細搜索著。
“這裏!”歐雅忽然小聲的叫了起來。果然,一行小字寫的很明白:
“編號 B75-071 女 周雅琳 無主屍體 自殺身亡”
“沒錯!”顧曉音也來了精神。“這後麵寫的是什麽?”
小字後麵,用紅色的墨水又寫了幾個大字:“已製作局部標本後火化。溫如柏”日期是“75。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