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回國

關瑾瑜一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早上還跟甄倩說不要隨便逗她,晚上就自毀長城,難道是她太軟了所以克製不住想捏捏?

“那個……你先別急著臉紅,我就是開個玩笑。”

薛離衣:“……”

她又不是果農,她的臉也不是果子,臉紅是她自己能控製的麽?還能控製時間的早晚和程度?樹上的果子也是按照時令來的好麽?

薛離衣將冰涼的手掌蓋住滾燙的耳朵,輕輕地說:“我曉得的。”

關瑾瑜沉默了一會兒,收起那股子聽起來略顯得輕佻的語調,認真的問起她這兩天的生活。

“怎麽樣?手機還會用麽?冰箱裏的瓜果菜蔬夠不夠吃,我還要過幾天才回去,不夠的話你就去小區裏麵的超市買,上次我指給你看過的,還記得麽?”

……說得就好像她自己去超市買過菜蔬似的。

薛離衣低了低眉,盯著自己踩在地板上的赤足,唇角有很淡的笑意,說:“會用一點了,甄姐姐教過我。我這兩天都在識字,甄姐姐給我買了一盤叫做漢語拚音的光盤,說是看懂那個之後,對著字典識字比較快。還給我買了幾本兒童讀物,我已經會念幾個童話故事了。冰箱裏的蔬菜還有很多,我認識那個超市,如果吃完了我會出去買的,姐姐不用擔心我。”

她聲音太過柔和,關瑾瑜聽著聽著意識就有點迷糊了,她渙散的神智敏感地捕捉到幾個字——童話故事,童話故事=睡前故事=好困。

於是關瑾瑜說:“童話故事啊,你學了什麽,念給姐姐聽聽?”

然後聽見那邊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響,書頁被翻開的聲音,薛離衣如流水叮咚的聲音就通過電話徐徐流轉了過來:“從前,在某個美麗的城鎮,有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她不僅聰明漂亮而且心地善良。這個女孩沒有母親,因為她的媽媽,在她還小的時候,就病逝了。女孩的父親,娶了個新媽媽回來,新媽媽還帶來兩個姐姐……”

噢,是灰姑娘的故事,關瑾瑜心說。

“午夜十二點,鍾聲敲響了,馬車變回了南瓜,車夫變成了老鼠,灰姑娘也在舞池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了一隻水晶鞋……”

關瑾瑜身子慢慢滑了下去,手無意識的扯過一旁的被子蓋上,好在她還沒有忘記說一聲:“薛小衣,我困了。”

另一頭的薛離衣坐在書桌後麵,麵前放著一本攤開的藍色封皮童話故事集,陽光斜斜的照進來,像是給她的側臉打上了一層柔美的光邊,她繼續講著灰姑娘的故事,直到聽見那頭均勻的呼吸聲,才緩緩合上書本,輕聲說:“晚安。”

關瑾瑜暗下去的手機屏在黑暗裏亮了一下,然後徹底才黑了下去。

從這天晚上之後,每天晚上關瑾瑜睡覺之前都會打一個電話給薛離衣,讓她講一個童話故事幫她入睡,關瑾瑜家原來是農村的,爸媽文化水平都不高,鬥大的字兩個人加起來認識一個半籮筐,從來沒有像電視裏的城裏孩子的爸媽那樣講睡前故事給孩子聽,她倒不是羨慕,城裏孩子也沒有和她一樣下過田,都是人生經曆,沒有孰高孰低孰優孰劣之分。

隻不過她這把年紀,忽然別出心裁的想體會一下這個感覺了也不過分是吧?關瑾瑜一想,還能提高薛離衣的閱讀水平,也就不客氣的向薛離衣提出這個要求了。

她當是睡前故事,薛離衣當是早讀。

十個晚上,十個不同的童話故事,這些故事關瑾瑜長大之後都在書本上讀過,滾瓜爛熟也不為過,但她怎麽都覺得,從薛離衣口中流淌出來的話語像是美妙的音符,格外的悅耳。

遙遠的兩個國度,隔著一根電話線,悄無聲息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關瑾瑜回國的那天,浪漫的法國人david又親自送關瑾瑜到機場,並直白熱烈的表示了他對關瑾瑜的興趣,關瑾瑜自然也是直白的回絕了,不過約好若是下次david去中國關瑾瑜願意給他做向導。

飛機落地,北.京時間下午三點。

關瑾瑜從來沒有這麽歸心似箭過,一座空房子和有人的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然而她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空無一人。

“薛小衣?”

以前她下班回家的時候,薛離衣聽見響動都會出來迎接她的,哪怕隻是輕輕的點個頭。

“薛小衣?”

關瑾瑜推開書房的門,隻看見書桌上高高堆積起來的字典和書籍,本以為會坐在書桌後麵的那個淺淡身影不見了。

關瑾瑜的心有那麽一瞬間猝不及防的空了一下,快到自己也並無察覺,下一刻就掏出手機撥通了薛離衣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冰冷的機械女聲。

這個時候,她會去哪兒呢?

“倩倩,薛小衣在你那裏麽?”薛離衣的電話打不通,關瑾瑜第一反應就是問甄倩,甄倩是薛離衣除自己之外唯一算得上認識的人。

甄倩那邊好像很嘈雜,聲音也時斷時續的:“不在啊,我在……廣場……”

誰問你在哪兒了!

關瑾瑜聽到第一句話就掛斷了,後麵那些亂七八糟的她聽不清也沒有閑心去聽,她的緊張也隻是一時片刻,很快便冷靜下來了,她分別去書房和廚房看了一眼,發現有本書還是打開著的,廚房的飯菜也有現做的,冰箱裏滿滿當當的全是菜,和一些她記得上次沒有的東西,說明有人采購過了。

就說嘛,不可能會離開的。

關瑾瑜這麽一想就放心了,她一路馬不停蹄趕回家,早就渴得不行了,心一落回肚子裏幹脆就從冰箱裏取了瓶冰鎮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下去。

下腹傳來熟悉的墜痛之感。

關瑾瑜眼角狠狠一跳。

明明不是今天的啊喂!

她本來就有點痛經,被冰水一鎮,頓時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關瑾瑜腦子裏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幸好這時候公司沒有業務需要跑,否則真是要了命了。

第二反應才是回房躺著,鑒於無數次抵抗親戚失效,關瑾瑜隻有聽天由命的回去躺著,祈禱睡一覺親戚就能大發慈悲的放過她。

薛離衣回來的時候是晚上六點,屋裏還是亮堂堂的,玄關多了一雙黑色的中跟女式皮鞋,鞋櫃裏也少了一雙拖鞋,薛離衣不明原因的心頭一喜,步履匆匆的往裏走。

走到一半才想起什麽似的折回廚房把髒兮兮的手洗幹淨。

“姐姐?”

薛離衣深吸了口氣,屈起手指叩了叩門。

“……”

“關姐姐?”薛離衣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裏頭的動靜。

有呼吸聲,略顯急促,而且比睡著的時候要重。

薛離衣微微皺眉,手按在了門把上,嚐試著轉動了一下,“吱呀”一聲開了,薛離衣探進半個頭,看見窗戶緊閉,厚重的窗簾把光線全數擋在外麵,滿室漆黑,床上的陰影中有一塊明顯的隆起。

她在牆上摸索了一番,燈“啪嗒”打開,光亮自頭頂傾瀉而出,照見那個蜷縮在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難看得像是死人。

薛離衣:“!”

眼前殘影一閃,她人已瞬間移動到了床沿,極快的檢視過她的舌苔、瞳孔,然後牽過關瑾瑜一隻手,手指搭上脈門,手段之嫻熟,眼神之銳利,就算此時有老中醫在場,也不一定比得上她的精準和速度。

“經水不利,少腹滿痛。”【注】

薛離衣放開她的手,已經下了診斷。

“很……難受麽?”薛離衣低聲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然後她拉開關瑾瑜按著腹部的手,將手掌輕輕覆了上去,悄然渡過去一絲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