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資格證的考試結束,一天後,成績就下來了。
秦曄不負眾望地考上了。
單小天和橘子為了給她慶祝,叫上林胖子去了一家酒吧,訂了個包間。
這家酒吧的老板是個年輕帥氣的男生,名字叫張傲,酒吧還有個很別致的名字,叫“海盜”。
這不由得讓秦曄想起了一個跟海盜船長有關的遊戲。
可是單小天和橘子太不體貼人了,告訴秦曄這個消息的時候居然在趁她外出買東西的時候。
大晚上,外麵下著漂泊大雨,雨滴落在地麵濺起了嬰兒拳頭大小的水泡。
“你們不要催了,我現在沒傘又下著雨,去不了。”秦曄鬱悶地躲在超市屋簷下,抱著懷裏的衛生巾頭疼。
因為前麵幾天熬夜複習,導致大姨媽提前來訪,她還要臨時出來買衛生巾。
“我幫你叫輛車,哎呀算了,我和張傲一起去接你。”單小天說完,也不等秦曄說話就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輛黑色的新奇駿停在超市前。
單小天撐著大黑傘下了車,匆忙跑過來將秦曄拉到傘下,往車裏帶。
上了車後,單小天指著張傲對秦曄說:“秦曄姐,我給你介紹一下。”
“我叫張傲。”汽車啟動駛出,張傲先於單小天介紹自己。
單小天笑著說:“對,是海盜酒吧的老板。這個啊,這是秦曄,我的家教老師,今天她就是主角。”
“哦?就是那個要當人民教師的?”張傲從後視鏡裏瞟了秦曄一眼,她垂著眸子,有些局促不安。
這讓張傲想起了一個人,很多年前認識的一個女生。
單小天還在和張傲侃侃而談,秦曄卻坐立不安。
她感覺下身有些不舒服,伸手往屁股下一抹,居然沾上了黏糊糊的東西。
秦曄低頭一看,真的是大姨媽!
這下就讓人窘迫了,坐上人家的車,還弄髒了人家的座椅,這可怎麽辦?她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張傲細心地注意到了秦曄的不安,不禁問:“人民教師,怎麽了?”
單小天扭頭看過來,見秦曄有些緊張,便問:“秦曄姐,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秦曄抿著嘴,急促地問:“什麽時候到啊?”
“快了,忍一下嘛。”單小天不知秦曄的緊張,輕鬆地說。
秦曄如坐針氈,汽車穿過繁華大街,路過闃寂小道,又駛入繁華大街,然後才開進一家酒吧的停車場。
下車後的秦曄跟著單小天他們去了海盜酒吧包間,先去裏麵自帶的洗手間解決了自己糗事。然後,她出來跟橘子耳語,讓她出去幫自己買條**回來。
接著,她又將浸濕的手帕藏在包包裏,以東西落在車上為由,問張傲要來鑰匙去了停車場。
打開車門,秦曄蹲在車門前,擦拭著車座上的一抹紅色,一邊擦一邊自言自語:“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是無意的,你不要怪我,我會給你擦幹淨的,對不起啊……”
秦曄就像心裏有鬼一樣,不停地念叨。
忽然,一個黑影從身後籠罩過來,秦曄嚇得僵住,連呼吸都不敢。
“人民教師,你這是在做什麽?”張傲早就看出了秦曄的不對勁,於是趁她拿了鑰匙就跟了出來。
秦曄“騰”地站起來,不料腦袋被撞上,她疼得縮緊脖子,忙說,“沒事!我在找東西。”
張傲撐在車門上,嘴角掛著一縷早已心知肚明的笑容,道:“隻是找東西啊,那找到了嗎?沒找到我幫你一起啊。”
“找到了!”秦曄舉起手裏的手帕,又說,“我先回去了!謝謝你!”說著,秦曄對張傲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開,跑到半路,她又窘迫地返回來,將車鑰匙交到了張傲的手裏。
張傲看著她冒冒失失又一臉慌張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秦曄她們四個人的聚會裏摻雜進來了張傲。
不知道為什麽,秦曄一看到張傲就會想要躲避目光。她總覺得張傲很犀利,能看穿每個人的心。
可是秦曄還有一點兒不明白,接觸後得知張傲已經二十八歲,那十八歲的單小天是怎麽跟他認識的?關係還這麽好,真是奇怪。
那天聚會結束後,張傲給秦曄塞了一張名片,讓她有什麽事都可以找她,海盜酒吧隨時歡迎她。
秦曄接過名片就趕緊躲開,拉著橘子一起走了。
張傲在背後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叉著腰感歎道:“像,像極了。”
像那個好多年前被自己幾句話噎得臉紅的陸南安,隻是陸南安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
張傲隻知道,南安找到了林耀光,然後,陳宥也結婚了。
那些年遇到過的朋友,全都過上了各自的生活。
隻有張傲,還留在海盜酒吧。他聽過了南安的十年故事,聽過其他人很多的十年故事,他一直聽著,習慣了。
他的世界裏,隻有別人的故事,他將自己的故事封存了起來,然後繼續在燈紅酒綠的世界獨自穿行。
聚會結束後,秦曄就要投入到工作中了。
學校中文係要留下來做老師的,學校都會他們安排去處。秦曄被安排到了安城的白鶴小學,這樣的安排正合秦曄之意。
小學遠不如初高中的課程那麽複雜,而且小學是啟蒙,她更容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學生在起步線上就彰顯個性。
去學校報道的前一晚,秦曄宿舍的燈開到了淩晨三點。
窗台下的路燈下,站著兩個人,他們靠著停在路邊的摩托車往樓上張望。
一個是已經通過了遊戲公司實習的林胖子,另一個是蘇遇唯。他穿著一身迷彩服,皮膚黑了些,輪廓明顯了些。
“真的不去看她嗎?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林胖子看著眼前這個不爭氣的兄弟,無奈地問。
蘇遇唯搖了搖頭。
林胖子歎氣道:“你爸也真是的,本來你早可以退伍了,他還偷偷給你簽了士官,你又得在部隊多待幾年了。”
“待就待吧,習慣了。”蘇遇唯扯下手上的手套放進衣兜裏,問,“胖子啊,秦小曄就沒有提起過我嗎?一點點都沒有?”
林胖子想了想,說:“提起過倒沒有,你剛走的那段時間她問過我你有沒有跟我聯係,我說沒有,然後她就再也沒問過了。”
“那有人追她嗎?”蘇遇唯擔心地問。
林胖子笑起來,說:“單小天算嗎?不過秦曄馬上要去白鶴小學當老師了,在學校裏就不知道有沒有老師喜歡她了,哎呀,人家都二十二歲了,也該談戀愛了。”
聞言,蘇遇唯擰著林胖子身上的肉,威脅道:“你個死胖子!我告訴你啊,你得幫我看著她,不準別的男人靠近她!知道嗎你!”
“蘇遇唯!”林胖子躲著蘇遇唯的攻擊,不耐煩地說,“不讓別的男人靠近她,所以你是想耽誤她的青春嗎?你又沒有給秦曄什麽承諾,她為什麽就不能接受別人的好呢?”
“我……”蘇遇唯啞言。
是啊,他沒給過她承諾,她也不是他的人。他憑什麽命令其他男人不可以靠近秦曄?
可是蘇遇唯給秦曄寫了那麽多信,寫著寫著他就帶上了自己的地址。但是他從來沒有收到過秦曄的回信,因此也不知道,秦曄是收到了信,還是沒有收到信。
“她提起過丁少成嗎?”蘇遇唯又鬱悶地問。
“更沒有,丁少成走後,秦曄就沒提起過丁少成。”林胖子寬慰蘇遇唯,再說了他說的也是事實。
“那我就放心了。”蘇遇唯突然覺得安心不少,這樣相比起來,不就說明他在秦曄心裏比丁少成在她心裏要重要嗎?
林胖子不知道蘇遇唯哪裏來的自豪感和安全感,看著他轉身就走,便問:“你這就走了?”
“我時間不多啊。”蘇遇唯邊走邊說。
“那家夥還真放心得下秦曄啊?”林胖子看著蘇遇唯連頭都不回一個,不禁為他感到悲哀。
可憐的蘇遇唯,如果秦曄某天被被人搶走了,他就等著把腸子悔青吧!
可是林胖子不知道,蘇遇唯比誰都要想見秦曄一麵。可他這次因為部隊的原因來到安城,所待的時間不足一天。
如果見了她,思念泛濫,那他怎麽辦?
他怕見到秦曄的雙眸,怕見到她心底的欲語還休,所以如果不能一直留在她身邊,那就不要相見。
宿舍裏,秦曄將又看了一遍的蘇遇唯的信疊進抽屜,然後關燈,爬上床睡覺。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蘇遇唯的信已經成了她的動力,倘若她不開心的時候,拿出蘇遇唯的信出來看一下,信中逗趣的風格也能令她愉悅。
**,秦曄安心地閉上眼睛。
晚安,黑夜,晚安,好夢。
第二天,秦曄去學校報到,她接手的班級是小學二年級。原班主任因為懷孕所以無法繼續授課。
主任老師將秦曄送到班上後就離開了,然後隻剩秦曄站在講台上,看著教室裏三十幾雙明亮又天真的眼眸好奇地注視著她。
秦曄轉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對學生道:“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實習班主任,以後要接手白老師教你們啦。我叫秦曄,秦是秦始皇的秦,曄是閃閃發光的意思。”
這個自我介紹好像沒什麽問題吧?秦曄緊張地看著這群小孩。
“秦老師,什麽是秦始皇啊?”
“我知道我知道,秦始皇是古代的一個皇帝。”
“秦老師,白老師是不是生寶寶去啦?”
“秦老師好年輕啊,秦老師生寶寶了嗎?”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令秦曄有些拐不過來彎。秦曄用手指輕輕敲著講台,溫柔地笑道:“你們提出了這麽多問題,那我要一個一個回答你們啦。不過在回答之前,我們要玩一個遊戲。”
“什麽遊戲!”七八歲的小孩子們頓時興奮起來。
秦曄拿著學生名單,故意使自己說話變得可愛:“嗯……我現在要點兵點將,點到誰的名字,誰就做個自我介紹。這個自我介紹要包括你的名字、興趣愛好以及未來的夢想,自我介紹做完了,老師就回答你們一個問題。”
很輕鬆啊,大家的興奮火種全被點燃了。
就在秦曄以為自己能掌握好這個局麵時,角落裏卻傳來了一聲“幼稚”。
秦曄循聲望去,又對了一下座位表,發現這個男生叫周季晨,還是個有些固執的小胖子。
秦曄想起自己念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將老師說的每一句話都當成神聖的旨意,在她們那群小家夥眼裏,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因為他們什麽都懂。
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許多小孩子的生活變得優渥,學的東西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小小年紀就可以嗆得一個成年人說不出話來。
秦曄在認識班上每個人後,讓大家將自己的夢想寫在便利貼上貼在教室後方的黑板。那些光怪陸離的夢想讓秦曄覺得十分可愛,可是上麵卻沒有周季晨的夢想,周季晨說他沒有夢想。
秦曄看著跟大家不合群的周季晨,無奈地想,看來這個老師,還是花點心思才能做好。
不過好在秦曄接手時很快就暑假了,那群小孩子也都全部放假了。
做老師最大的好處可能就是跟學生時代一樣擁有寒暑假吧。
這個暑假,也代表著秦曄從大學正式畢業、步入社會。拍畢業照的那一天,秦曄一拍完就跑去找林胖子,她在林胖子班級的外圍看了好久也沒有看到蘇遇唯。
橘子從她身後抱住她,問:“瞅誰呢?”
“沒誰。”秦曄有些微微失落,問,“橘子,一起回豐城吧?”
“我不行,你有暑假我沒有,現在是公司轉正的時期,我不能請假不能出差錯。”橘子一副可憐兮兮求原諒的樣子注視著秦曄,秦曄心軟,無奈道,“那好吧,可憐啊摸摸,加油。”說著,秦曄就撓了撓橘子的腦袋,摸著她軟軟的頭發笑起來。
日光從雲層裏麵終於探出了腦袋,整個教學樓錢的綠化萍籠罩在懶洋洋的陽光裏,也洋溢在畢業生青春活力的臉龐上。
時間真的很快,當初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提前來到安城的秦曄,現在也畢業了。
望著身後跟自己一樣穿著學士服的大四生,秦曄問:“橘子,你說蘇遇唯回來是直接畢業還是要繼續完成學業呢?”
“繼續完成學業吧。”橘子想。
秦曄歎了口氣,眸子望向很遠的地平線上,喃喃道:“那他什麽時候才回來呢?”
他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收到他的信了。
他是不是已經將她忘記了?
這個夏天,為什麽又這麽惆悵呢?
罷了,不去想那麽多了。秦曄扭頭離開一段距離,給家裏人打了個電話,告訴爸媽自己明天就會回去。
秦母張羅了一大桌好吃的等秦曄回來,可是當秦曄看過列車上四個小時的沿途風景,拖著紅色的大行李箱回到家時,她卻傻住了。
家裏坐著三個她從來沒見過的人,一個年輕的戴著眼鏡的斯文男,還有一對跟她爸媽差不多歲數的夫妻。
得了,秦曄知道這是什麽了,聽天由命吧。
“小曄快過來,把東西放一下,來吃飯。”秦母將秦曄拉過來,秦曄在桌上坐下,斯文的眼鏡男一直往自己身上瞟,秦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長發、白T恤、淺藍色牛仔短褲。嗯,沒什麽問題啊。
“小曄,這是韓伯父和韓伯母,這是他們的兒子韓風,今年二十六歲,在國企上班,每個月工資能入萬。”秦母一一向秦曄解釋,可是介紹韓風的台詞也太多了吧?
“啊,韓伯父韓伯母你們好,常聽我爸爸媽媽提起你們呢。”秦曄微笑著打著招呼,聲音像裹著蜂蜜一樣甜,“小曄不知道今天你們來家裏做客,所以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你們嚐嚐我媽做的菜吧,我媽做的菜可好吃了,外麵館子裏的味道都沒有這麽好。”
韓父韓母喜歡秦曄熱情的性格,在飯桌上不停地誇她。這反而讓秦父秦母有些不自在了,秦曄的性格哪裏有這麽熱情,這分明就是她做的戲,就是不想給機會讓他們提關於介紹對象的事情。
“伯父伯母你們先吃,我這些行李要全部拿回去整理好,一會兒出來陪你們啊。”秦曄說著,也沒等韓父韓母點頭,便匆匆地跑去搬行李箱。
韓母立馬喊道:“風兒,還不快去幫幫人家。”
韓風剛站起來,秦曄就擺手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煩。我都從安城搬回來了,臥室怎麽會搬不進去呢。”
韓風走過來,不由分說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說:“還是我來吧,女孩子不要做這麽重的活兒。”
秦曄抿嘴笑著,想說提個行李箱就怎麽是重活兒了?
秦母在旁邊一直誇著韓風:這孩子真好,這孩子真會憐香惜玉,這孩子和我們家小曄真般配。
嗬嗬。
秦曄白了他們一眼,跟著韓風進了自家臥室。
“隨便放吧。”秦曄指了個地兒,說,“謝謝啊。”
“不用客氣。”韓風將行李放好,拍了拍手,問,“那個……小曄,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了,你出去陪我媽媽他們吧。”秦曄笑著對門口指指。
韓風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秦曄,最後走出去,被秦曄關上門。
秦曄靠著門,直用手掌對自己扇著風。末了,她打開空調,把行李箱裏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放好,將給父母買的禮物先暫時放在房間。
然後,秦曄出去,陪韓父韓母看了一部狗血的台灣連續劇。
秦母洗了碗出來,說:“小曄啊,晚上我帶你韓伯母和伯父出去逛逛街,你和小風兩個年輕人自己去玩,知道嗎?”
“媽我晚上有個聚會。”秦曄找借口推辭。
“那就帶著小風一起去,反正你們都是年輕人,聊得來。”秦母說。
可是媽,是年輕人未必就聊得來啊,你懂嗎?
可是秦母完全看不懂秦曄掛在臉上的不情願,和秦父興高采烈地帶著韓父韓母出門了。
秦曄於是沉默。
韓風拘謹地坐在秦曄旁邊,半晌才開口:“小曄,我去參加你朋友聚會,不會麻煩吧?”
秦曄裝模作樣地看了下手機,恍然大悟:“我記錯了,不是今天,所以不會麻煩的。”說完,她就衝韓風笑了笑。
韓風鬆了口氣,便主動邀請秦曄,說:“那等一下方便出去走走嗎?你有什麽想吃的,我請你。”
“可我剛吃了晚飯。”秦曄無辜地看著韓風,韓風頓時又緊張起來。
“我爸媽把你留給我,我得對你負責是吧?那咱們還是出去走走,就當是消化食物好了。”秦曄見韓風的樣子,也不想讓雙方父母難做,於是提起包包對他說。
韓風站起來,點點頭:“好啊,聽你的。”
秦曄於是和韓風出門,外麵的天色微暗,白天的悶熱感減少了不少。小區裏有許多下象棋的大爺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切磋戰術,還有一些帶著小孩玩耍的老人與婦人,秦曄和韓風走在這裏實在不搭調。
氛圍在沉默,韓風挑起話題,問:“小曄,你在安城做什麽?”
“老師,小學老師,還在實習。”秦曄微笑著看著從身側跑過去互相追逐的小孩,說。
“當老師好,工作穩定。”韓風說。
秦曄幹笑兩聲,可她不是因為工作穩定才做老師的啊。
不知道走出去多久,秦曄忽然駐足,轉過身子麵對著韓風。韓風奇怪地看著她,秦曄開門見山地說:“韓風,你應該知道咱們爸媽在做什麽吧?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所以你回去後麻煩你告訴你爸爸媽媽,我跟你不合適。”
韓風不解地問:“不想談戀愛?為什麽呀小曄,你都二十二歲了,該談戀愛了。”
“二十二歲又怎樣?”秦曄聞言皺眉,不悅地說,“二十二歲就該談戀愛該相親了嗎?那是不是再過兩年我就必須結婚生孩子,不結婚生孩子就是大逆不道天理難容、為世人所唾棄?”
“我不是這個意思。”韓風連連後退,急忙擺手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想表達的是,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妨先試一試,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不想談戀愛呢?”
“我不想試,我對你也沒有感覺。”秦曄冷冷地說。
韓風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在朋友圈裏,韓風算得上是有錢有顏的人才,想靠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但是韓風都看不上。那天韓母拿著秦曄的照片給韓風的時候,韓風就想見見她,他喜歡秦曄這樣看上去恬靜的女孩子,可是這麽一接觸,韓風覺得秦曄像是隻刺蝟。
是那種稍微靠近一點兒就會被刺紮的刺蝟。
“小曄你是有喜歡的人嗎?”韓風試探性地問。
秦曄本想說沒有,可怕韓風再來糾纏,便道:“對,我有喜歡的人,我答應過他會等他回來,我不能言而無信。”
不知不覺,拿出了蘇遇唯做擋箭牌。
可是秦曄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蘇遇唯,那句“我答應過他會等他回來”似乎是當年蘇遇唯離開之前她就想說的。
可她一直沒說,三年後,她以這樣的方式說出來,才驚覺蘇遇唯在她心裏的位置竟如此重要。
秦曄的眸子垂了下去,想念起了蘇遇唯。
“原來是這樣。”韓風有些惋惜,說,“看來是我運氣不夠好,小曄,我能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不能。”秦曄揚起頭,說,“對不起,韓風。”
“沒關係,做不成情侶可以做朋友嘛,不要說對不起。”韓風笑笑。
秦曄轉身往回走,說:“我有些疲憊,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坐了一下午的火車。”
韓風看著秦曄離開的背影,自知追上去也無法扭轉事實,於是便沮喪地放棄了。
秦曄回到家後,又掏出了蘇遇唯寫給她的信,她將信件全部疊在枕頭下,然後躺在**慢慢地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曄被震天的敲門聲驚醒,她迷迷糊糊聽見秦父秦母在外麵算她放韓風鴿子的賬,秦曄抽出手機插上耳機,點開音樂播放器,將音量開到最大繼續睡覺。
誰也無法改變她的決定,誰也不能!
遙遠的北方,夜幕中傳來新兵訓練的呐喊聲,燈火亮起的宿舍裏,蘇遇唯趴在桌上寫著信。墨水用了一大半去,垃圾堆裏已經堆滿了揉成團的白色紙張。
每次寫信之前都會用掉許多信紙,剛買的一疊信紙,隻能寫兩次。
隊友常常調侃蘇遇唯:“要真想人家打電話啊。”
秦曄的電話號碼在蘇遇唯的通訊錄裏都快被翻爛了,電話也沒有打出去過。又是一個小時,蘇遇唯終於把寫好的信裝起來,跑出去寄信。
郵筒前,蘇遇唯像往常一樣雙手合十說:“拜托這次收到回信。”然後,他將信封丟進了郵筒。
蘇遇唯剛離開,便有一個人從暗處鑽了出來。她跑到郵筒前,將蘇遇唯剛扔進去的信封拿了出來,偷偷地藏進懷裏帶走。
她已經以這樣的方式攔截了蘇遇唯的許多封信,所以,她知道蘇遇唯在部隊外麵有一個一直很掛念的人,這個人的名字叫秦曄。
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身後一道怒聲響起:“程妙!”
程妙驚住,撒開腿就跑。蘇遇唯箭步上去,鎖住她的喉嚨將她壓製在地,他紅著眼睛對她吼道:“為什麽!我每次寄出去的信是不是都被你偷走了?”
他就知道,他寄了那麽多信出去,秦曄不可能連一封都收不到。如果不是他想起還有話沒跟秦曄講,於是回頭的話,他恐怕都不知道程妙截了他的信。
“是我又怎樣?”程妙推開蘇遇唯,仔細看了看四周,低聲吼道,“不爽啊!”
“你為什麽這麽做?關你什麽事。給我!”蘇遇唯朝程妙伸出手。
“就不給,新兵手冊你白看了嗎?還敢在部隊寄信回去,不想活了?”程妙捂住衣服,言辭有理地說。
程妙是跟蘇遇唯同一年進來同部隊不同班的女兵,她被男兵們稱為女兵中的戰鬥機。各種訓練絲毫不輸給男兵,更重要的是性格潑辣,誰都不敢招惹她。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程妙,在第一次進入部隊的時候就看上了蘇遇唯。
得知蘇遇唯寄信的小秘密後,她每次都會從中作梗,把這些信收於囊中,從而竊取蘇遇唯更多的小秘密。
“我的信裏沒有傳達任何機密事項,憑什麽不能寄?”蘇遇唯不苟言笑道。
“那好啊,你來拿。”程妙鬆開手,挺起胸膛說。
蘇遇唯擰眉,拽過她的手就往她衣服裏摸去,程妙沒料到蘇遇唯真的會搜身,急起來一巴掌揮過去,輕斥道:“臭流氓!”
然後,她踩著沉重的步子,氣呼呼地離開。
蘇遇唯揉著被打紅的臉頰,咬牙啟齒地回擊:“八婆!”
他討厭死程妙了,他以為秦曄收不到信、以為秦曄收到了也不肯回他不肯理他,他想了好多種可能,可就是沒想到自己寫給秦曄的信會被別人攔截,而且信上的內容也全被看了。
那天晚上,蘇遇唯圍著訓練場跑得大汗淋漓才回宿舍,他想要發泄,卻無處可發泄,想要想念,卻無處可想念。
他以後沒辦法給秦曄寫信了,那他想她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原以為來到部隊就可以忘了秦曄,卻沒想到會越來越想念她。
這一夜,蘇遇唯徹夜未眠。
同一天晚上,秦曄雖然睡得很香,可第二天清早起來,還在刷牙的時候,就被爸媽同時開訓。
說她眼光比天還高,韓風那麽好的男人他都看不上,還問她她口中喜歡的人是誰,是不是蘇遇唯,如果是蘇遇唯的話,他們絕對不允許她和他在一起。
秦曄無視他們的唐僧上身,百無聊賴地出門去。外麵天氣雖然熱,可是總比聽爸媽嘮叨好吧?她才二十二歲,他們就忙不迭地想將她嫁出去了。
才不要。
秦曄跑去商場乘涼,然後打電話約伊娜出來逛街。伊娜馬上就要大三了,大三一過她也快要實習了。想起前幾年伊娜還是個在親戚麵前唱歌跳舞的小姑娘,可是現在她都已經這麽大了。
時間真不饒人。
就在秦曄躲在商場休息區感歎人生艱難、時光易逝的時候,伊娜來了,她來了就算了,還帶著男朋友!
這個男朋友就是她高中的同學——葉明!
“秦曄,好久不見。”外表幹淨爽朗的葉明朝秦曄微笑著伸出右手,秦曄驚呆了,眼前這個帥氣的葉明真的是當年那個黑不溜秋還有些近視的葉明嗎?
伊娜看出了秦曄的震驚,笑著說:“我改造的,不錯吧?”
“不錯,很不錯啊!”秦曄意外地大叫,這不叫改造,這叫整容!哦不,這叫整了整個皮囊!
故友相見,分外激動。秦曄笑著說:“你倆想吃什麽,我來請。”
“讓葉明請吧,我們去吃思必客。”伊娜笑挽著葉明的手,說。
於是,他們去吃了思必客。
在吃飯聊天的過程中,秦曄得知伊娜是在大一的時候跟葉明在一起的,她考進了葉明所在的學校,葉明現在在某家公司做程序員。看著眼前的葉明,秦曄覺得他是程序員中的一股清流。
“真好,你們都見了,不知道卓皓現在在幹什麽。”秦曄一邊吃一邊說。
“卓皓在4S店工作啊,本來今天我們也會帶他來給你一個驚喜,但他實在太忙了。”葉明笑著說。
秦曄感歎道:“唉,我們都長大了,林胖子和我的一個好朋友在安城工作,回不來,蘇遇唯去當兵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丁少成和喬雙花在國外也沒有什麽消息,大家都漸漸地失去了聯係。”
伊娜吃著吃著,就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葉明,葉明也望著她。
“你們幹嗎?”秦曄見他們倆不吃了,狐疑地問。
伊娜小心地問:“姐,你不知道嗎?丁少成和喬雙花訂婚了。”
辣椒剛好堵在喉嚨口,秦曄捂著嘴嗆了起來。伊娜趕緊給她倒水,拍著她的後背緩解。
可是喉嚨口的刺痛一點兒都沒有消除,秦曄咳得眼淚流出來了,五髒六腑都快不是自己的。
“喝點水。”葉明給秦曄遞去水,喂了她一口。
喝了水,終於好了些。可是嗓子還處在崩潰的狀態,秦曄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丁少成訂婚了?在哪兒訂的婚……為什麽她不知道?
秦曄緊緊捂著嘴,閉上眼睛,等著辛辣的感覺從嗓子上慢慢褪去。
心中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在不住地下沉,然後“撲通”一聲,跌進心底那攤早已沉寂的死水裏。秦曄啞著嗓子問:“什麽時候的事?”
伊娜擔心地看了她一眼,說:“上個月……”
“為什麽他沒有告訴我?”秦曄抬眸望著伊娜,裏麵盛著一眶晶瑩。
伊娜不知道怎麽回答,望著葉明求助。
葉明說:“小曄你別難過,其實我們大家都不知道,都是無意在他爸爸媽媽那裏聽說的,好像他們在加拿大訂的婚。聽說是要回國結婚,結婚的時候再通知大家吧。”
“對對對,我就是在他爸爸媽媽那裏聽說的。”伊娜連忙附和著葉明的話。
秦曄眼神失焦,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伊娜擔心地看著葉明,怕秦曄會因此而特別難過。
時間僵住,誰也不知道怎麽繼續開口。
半晌,秦曄伸出手,從額頭往下抹開,最後撐著下頜,說:“繼續吃飯吧。”
伊娜和葉明繼續吃飯,但是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本該熱鬧的聚餐最後寂靜收場。
晚上,秦曄躺在**看著QQ上設置成特別關心的丁少成,裏麵的聊天記錄是半年前。沉默了好久,秦曄將丁少成從“特別關心”裏移了出去。
她在手機上深情一吻,說:“永別了,過去。”
永別了,過去,還有,丁少成。
秦曄將手機放在床頭櫃,縮進被子裏準備睡覺。希望醒來之後,陽光依舊燦爛,她依舊是那個永遠向前看的秦曄。
可是剛躺下沒多久,秦曄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秦曄將電話抓過來,屏幕上出現的三個字令她掀開被子驚坐了起來!
蘇遇唯?
是蘇遇唯的電話……他打電話來了?
秦曄的心髒突突直跳,要不要接?接了該說什麽樣的話?秦曄坐直,捏了捏嗓子,長籲了口氣。手指劃過接聽鍵,正將手機湊近耳朵的時候,耳邊卻傳來“嘟嘟”的聲音。
按晚了。
秦曄莫名其妙惱怒起來,將手機“啪”地摔在**。這時,短信提醒亮起來了,秦曄趕忙拿起來一看,是蘇遇唯發過來的:
——收手機了,下周聯係你。
秦曄抱著手機一頭栽進被子裏,胸口跳動的聲音在清淨的房間裏異常明顯。她微啟唇,抱著手機蜷縮在一起,嘴角不自覺地掛起了一抹微笑。
她拍了拍臉頰,為什麽會覺得這麽高興呢?
連自己也不知道,總之,她無比期待地快到下個周末。秦曄將手機緊緊抓住,在**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
一悲一喜,一舍一得。
又是仲夏,又是長夜。
本來才感歎過時光之快,可秦曄現在卻覺得時間好慢好慢,要等一個周末的到來就像等一個天荒地老。
好不容易挨到周五晚上,秦曄一邊給自己下學期的教學備課,一邊等著蘇遇唯的電話。
晚上七點,蘇遇唯的電話響了起來。
秦曄迅速地抓起手機,劃過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窸窣了一下,傳來蘇遇唯的聲音:“秦小曄。”
“嗯……是、是我。”秦曄屏住呼吸,小心地聽著蘇遇唯的每個字。
蘇遇唯在電話裏說:“我打我家裏電話打不通,你能不能幫我去我家給我寄個東西?”
就因為這個嗎?秦曄失落起來,說:“好……什麽東西。”
“我爸以前的功勳章,你跟他說他就知道了。”
“好,我明天就去。”秦曄用筆在草稿紙上一筆一筆地滑著,問,“還有什麽事嗎?”
“嗯……沒了……那個,你還好吧?”蘇遇唯問。
“我挺好啊。”
“哦……那、那就沒事了,那,那再見?”
“再見。”秦曄臉上的期待完全消逝,她聽著蘇遇唯那邊又傳來一陣窸窣聲,然後電話就掛了。
她等了一周,就等來蘇遇唯的這幾句話嗎?
秦曄將手機丟在一邊,用力地在紙上劃直線,整個房間都響著“沙沙沙”的聲音。
電話那頭,蘇遇唯一掛上電話,就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
“蘇遇唯!什麽功勳章啊!你鼓起了那麽大的勇氣跟人家打電話,難道不是說你很想念她嗎?你這個慫包!慫包!”他氣得直發狂,伸出腳踹在牆壁上。
好不容易有這麽一次機會的。
蘇遇唯靠著牆,仰起頭吐了口氣。
“蘇遇唯啊,你真是無藥可救了。”他自嘲地笑了兩聲,最後無力地滑向地麵,蹲了下去。
最後一封寄給秦曄的信:
秦小曄,如果早知道離開你,會讓我變得這般煎熬,當初我一定不會選擇離開你。
你喜歡別人,我就努力把他從你心裏趕走。
你接受不了我,我就變成你能接受的樣子。
我怕時光從我們兩個人中間隔開,怕歲月淡化我在你心中的模樣,秦小曄,我好想念你。
我還是像過去那樣喜歡你,甚至日積月累間,那樣的喜歡,一天比一天多。
一天比一天難以克製。
那是蘇遇唯在前一天晚上寫給秦曄的,他不想被程妙截走,所以連郵筒都沒有投進去。
可是這些話他想在電話裏對她說。
但是提起了電話,卻沒有提起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