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明不冷不熱的道:“看來,今天我腆著臉請人吃飯,竟然把自己給掉進去了。”

“桑主任說的是哪裏話。”厲中河道:“兄弟跟您說句實在話,剛才我進廁所的時候,從門縫裏看到了戴書記和郭副書記那些人上樓來了,本想給你們打個電話,可是,我的手機放在這飯桌上了。”

說著,厲中河從桌上拿過自己的手機,將通話記錄一一展現在桑家明的麵前,淡淡地道:“桑主任,我厲中河不是個小人,我平常受不了別人的欺負,但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去陷害別人!”

“厲中河,你敢保證在此之前沒有接到縣委的通知?”桑家明冷冷地道。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嗬嗬,縣委對我厲中河怎麽樣,難道你不比別人更清楚麽?”

桑家明一聽,愣了。厲中河這句話說得非常隱晦,一般的人根本不會猜到其中的真正用意,但桑家明卻立即明白其中的內涵——厲中河所說的縣委,其實就是指的戴詠華,戴詠華對厲中河的態度怎麽樣,他桑家明不會不知道,他在官場混跡了這麽多年,對於當前雞鳴縣官場的形勢還是深有了解的,戴詠華對厲中河的態度是: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想通了這一點,再想想厲中河此刻的誠懇態度,再看看厲中河手機裏的通話記錄,再想想厲中河剛才自打進入包間喝酒以來貌似沒有接到電話。

種種跡象可以表明:厲中河僥幸逃脫了一難!

然而,不管現實情況到底怎麽樣,桑家明心裏鬱悶到了極點,在這個包間裏,一共有兩名科級幹部,他和厲中河,厲中河能逃脫一難,他桑家明卻無法逃脫。

桑家明相信戴詠華剛才一定已經看出自己是在跟工農共建辦的人一塊吃飯!工農共建辦是厲中河負責的部門,既然如此,戴書記一定會猜測他桑家明跟厲中河套近乎,而厲中河又是戴書記的眼中釘肉中刺,既然如此,他桑家明的位子他岌岌可危了!

正在這時,桑家明的手機響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竟然是呂青副主任打來的。

深呼一口氣,桑家明接了電話。

“桑主任,剛才我有點頭暈,到診所裏開了兩盒藥,剛回來。”電話那頭,呂青說話很平靜:“張一笑在我這兒,我現在有點難受,就不去吃飯了。”

“頭暈?那你就早點休息吧。”桑家明有氣無力地道:“我們已經散了。”

“現在還不到五點半啊,你們這麽早就已經結束了?”呂青不無鬱悶地問道。

桑家明懶得跟呂青廢話,心裏煩到了極點,立即掛了電話。

同時,張一笑也把電話打給了厲中河:“中河啊,呂副主任不來了,我現在馬上就過去。”

厲中河同樣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道:“一笑啊,你就不要過來了,我們已經散了。”

不等張一笑說話,厲中河便掛了電話。

此刻的桑家明,腦子裏隻有自己的官位,他覺得自己的官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但他不甘心,他不能因為這點破事就自毀前程,他必須爭取一切可能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必須尋找一切可能的法子,保住自己的職位!

於是,桑家明拿出手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周家漁村,跨過馬路,直奔縣委大院而去。

看著桑家明的身影,厲中河的臉上裝作一副萬般沉痛的表情,不無悲傷地道:“哎,但願桑主任別出什麽事啊!”

說這話時,厲中河心裏卻樂開了花,嘿嘿,桑家明啊桑家明,你他馬的也有今天,你剛才還他馬的耍大牌呢,死抱著自己的小金庫愣是不願意給俺老厲幫忙,嘿嘿,你的下場馬上就到來啦!

王國華身為扶貧辦的老職員,她剛才看到戴詠華出現在包間門口的時候的確緊張了好一陣子,但她現在已經平淡下來了,她隻是一名小小的科員,而且是老資格的科員,無職無務,縣裏根本不可能懲罰她!

對於王國華這樣的人來說,誰當扶貧辦的領導都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她還有十幾年就要退休了,在工作上根本沒有任何前程可言,領導們的一舉一動,調來調去,她都漠不關心,今日之事,她不會有任何的動搖!

傅誠然和於兵那就更不用說了,既然厲中河幸免於難,那麽,他們兩個隻是小小的科員,他們跟王國華一樣,同樣不會遭到任何的打擊!傅誠然是有恃無恐,於兵是光腳不怕濕鞋,他們兩個竟然還繼續喝起了小酒!傅誠然甚至說道:“來來來,喝酒,桑主任新年裏請咱們第一次喝酒,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喝酒啦,來來來,好好喝!”

厲中河舉起酒杯來,喝了一小口,他的心裏興奮到了極點,難道今日真的是如此的幸運,不光俺老厲幸免於難,呂青和張一笑也幸免於難,天啊,蒼天有眼啊!

卻說桑家明離開了周家漁村之後,本想立即朝著戴詠華的辦公室奔過去,但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步,轉身回到了老北樓,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將房門關緊了,然後拿出手機來,撥通了縣委辦公室主任丁家輝的電話。

然而,丁家輝的辦公室電話卻無人接聽。

無限鬱悶之中,桑家明又撥了丁家輝的手機。

然而,丁家輝的手機卻關機了。

桑家明越想越覺得事態的嚴重,他不停地翻轉著手機,手心裏盡是汗水。

最終,桑家明鼓起勇氣,撥通了戴詠華的辦公室電話。

然而,桑家明再次失望了,戴詠華辦公室裏根本沒有人。

在一陣膽戰心驚之中,桑家明終於鼓起最大的勇氣,撥通了戴詠華的手機。

手機通了,戴詠華立即接了電話:“家明同誌,我在開會,有事明天說。”

桑家明顫抖著聲音說道:“戴書記,我,我的意思是……”

然而,戴詠華根本不給桑家明說話的機會,立即掛了電話。

桑家明怔住了。

然而,桑家明還不死心,他立即給縣委副書記郭炎打電話。

郭炎的電話通了,桑家明得到的回答是:“家明同誌,我在開會,有事明天說。”

不等桑家明說話,郭書記也掛了電話。

於是,桑家明立即給組織部長陳文軍打了電話。

陳文軍竟然跟戴詠華和郭炎一樣,都是用相同的話語回答著桑家明,而且不給桑家明說話的機會便掛了電話。

桑家明“撲通”一聲坐回了椅子上,手機也“啪嗒”一聲掉到了桌子上,怔怔地看著桌子,目光長久沒有離開。

無力的掏出香煙點上,桑家明猛吸幾口,他沒有時間思考今日之事究竟是什麽原因,他在思考戴詠華、郭炎、陳文軍等領導同誌在開會,他們的議題是什麽呢?

萬般無奈之中,桑家明撥通了厲中河的手機。

“中河,老哥今天栽了。”桑家明幾乎要哭出來了。

厲中河一聽,趕緊假心假意地安慰道:“桑主任,您別著急,您在扶貧辦幹了這麽多年,領導都是看在眼裏的,戴書記更是看在眼裏,而且,您又是戴書記提拔起來的,您肯定沒事的……”

桑家明也不跟厲中河客套,此刻不得不放下所有的架子,軟聲軟語地道:“中河,幫老哥一個忙,你跟謝縣長關係很好,您現在給謝縣長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我能過了今天,以後我會感謝你,你提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厲中河暗罵,去你馬的個逼,老子沒有那麽大的度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