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成點點頭,他也暗讚厲中河思考問題的能力。

然而,身為一名成熟的領導者,謝天成不可能直接跟厲中河說出要把戴詠華朝死裏整的念頭,而且,他更知道今晚的事跟戴詠華沒有任何的關係,戴詠華近日來屢遭市委領導的喝斥,已經搞得心力憔悴。

可是,謝天成跟厲中河的所有談話,似乎都已經無聲地說明了自己的心聲,長歎一聲,道:“小厲,戴書記最近百事纏身,我建議這件事還是緩和一下吧。”

“謝叔,那龍向陽是跆拳道高手,剛才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我幾乎被那小子給一腳踢死了!我的幾個朋友都被他們打傷了!”厲中河似乎猜出了謝天成心中所想,道:“如果不狠狠地處理一下這小子,這小子沒準還會危害其他的人……”

“哼!”謝天成一聽厲中河的話,知道這廝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於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中河,他竟然敢傷害你,而且打傷了本縣無辜的群眾,那好吧,這件事必須嚴肅處理!”

厲中河笑了:“既然要嚴肅處理,我建議,嚴查這小子,不光要嚴查他本人,而且要查出他是受了誰的指使,給他來個一鍋端!”

謝天成再一怔,又笑了,進一步明白了厲中河這廝是想把這件事情無休止地擴大下去!他的目標還是對準了戴詠華!

“那好吧,你就去查去吧,好好查,嚴格地查,我馬上給葛斌找電話,讓葛斌跟你聯係!”謝天成道。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其實,那龍向陽現在在井裏凍得快死了,我們能不能先向公安機關報案,待警方調查的時候,我再找人把龍向陽從井裏救出來……”

“哈哈哈,你小子啊,鬼點子實在是太多了,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好吧,就依你!葛斌那兒,我半個小時之後給他打電話。”

厲中河笑了。

就在厲中河和戴詠華詳細定計的時候,戴詠華卻在睡夢中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戴詠華睡眠著實不好,在清晨時分電話響起,他的神經猛烈地彈跳著,一看電話,竟然是自己所大舅哥龍勇,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但他還是強自鎮定著,按下了接聽鍵盤。

“詠華,向陽是不是到了雞鳴縣?”電話那頭,龍勇焦急萬分。

戴詠華一怔,道:“我沒聽說向陽來雞鳴縣。”

“他的壞毛病一直沒改過來,到哪裏都不帶手機!”龍勇不無歎息地道。

“向陽什麽時候離開海中的?”戴詠華問。

“昨天晚上十點多。”龍勇道。

“糟了,他是不是因為強強的事而找厲中河的呢?”戴詠華對於這件事十分敏感。

“我也有這種感覺!”龍勇滿腔擔憂地道:“上次向陽到雞鳴縣找厲中河的時候就沒有拿手機,而這次,他又沒有拿手機,而且,他從來都沒有在外邊過夜。”

聽著大舅哥的話,戴詠華的腦子裏怔住了,他此刻最關心的問題不是龍向陽的問題,而是這件事有沒有跟厲中河之間發生關係!進而擔心謝天成會不會拿這個問題來說事,不僅僅是謝天成,那隱藏在雞鳴縣官場背後的傅老就不好對付。上次龍向陽單槍匹馬前去找厲中河,恰逢林海省駐京辦主任鄭遠山和海中市委秘書長傅一鳴,龍向陽和龍勇竟然向鄭遠山和傅一鳴出手,傅一鳴得局麵相當緊張,傅老雖然沒有過問這件事,但戴詠華相信傅老的心情一定不會好到哪裏去!

想通了這一關節,戴詠華立即拔通了縣委辦公室主任丁家輝的電話。

丁家輝最近已經成為了雞鳴縣官場的風雲人物,是戴詠華身邊真正的左膀右臂,戴詠華之所以把他提拔到自己的身邊擔任辦公室主任,真正的用意其實還是為了對付謝天成!謝天成的身邊無非就是一個厲中河,一個厲中河,無職無務,毛頭小子一個,但他的能量卻足以讓他這位縣委書記不敢輕視,厲中河搗鼓出來的一係列事件,足以讓戴詠華坐臥不安,而丁家輝和厲中河之間的關係還是可以的,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鐵,讓丁家輝來製衡厲中河,這是戴詠華的一招妙棋。

在這樣一個清晨突然接到戴書記的電話,丁家輝顯然有些錯愕,他跟那些有經驗的領導幹部一樣,第一個念頭就是琢磨著戴書記為何事而打電話,難道又是為了厲中河?

這樣想的時候,丁家輝接了電話。

“家輝,你立即給厲中河打電話,問一下厲中河有沒有遇到龍向陽。”戴詠華上來就是這句話。

丁家輝微微一怔,道:“戴書記,發生什麽事了麽?”

戴詠華如實說道:“我大舅哥的兒子昨晚好像來到了雞鳴縣找厲中河,估計還是為了強強的事,哎,但願別出什麽事啊!”

“好,我現在立即給厲中河聯係。”丁家輝道。

“家輝啊,你給我記住了,對厲中河不能太過嚴厲,如果他昨晚確實跟厲中河發生了衝突,那麽,你一定要穩住厲中河,千萬不能把事情鬧大!第二,要嚴密控製一切消息,再不能捅到市裏了。”

丁家輝趕緊道:“放心吧,戴書記,我會盡力。”

給丁家輝布置任務完畢之後,戴詠華立即拿起電話給公安局長葛斌打了過去。

然而,葛斌的手機卻是正在通話中。

於是,戴詠華繼續給葛斌打電話,打了幾次,葛斌的電話始終沒有打通。

戴詠華之所以打不通葛斌的電話,主要是因為葛斌正在接厲中河的電話,厲中河正在向葛斌匯報龍向陽的情況呢。

不由得,戴詠華暗吸一口,縣公安局長葛斌是因為謝天成的提名才重新回到公安局的,而且擔任了公安局局長!這葛斌現在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謝天成的人!

戴詠華鬱悶地坐到了沙發上,摸過香煙來,點燃,按動打火機的手稍微有點顫抖,他到現在已經逐漸明白了一個事實:謝天成絕非池中之物,他來雞鳴縣擔任縣長半年時間,竟然隱忍了半年,在這半年的時間裏他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此刻已經對他這位縣委書記形成了強大的攻勢!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思索良久,戴詠華似乎想通了:謝天成得到了一名真正的人才——這個人才就是厲中河!毫無疑問,他戴詠華和謝天成都屬於優秀的縣處級領導者,但謝天成的眼光似乎更加遠大!尤其是在人才使用問題上,他戴詠華表麵上似乎掌握了雞鳴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科局級幹部,但這些領導幹部的水平怎麽樣呢?他們掌控局勢的能力怎麽樣呢?他們的工作能力是否能夠讓戴詠華百分之百地放心呢?他們能否全心全意地為戴詠華負責呢?一切的一切,都是問號!一名領導幹部腦子裏這樣的問號多了,無疑是可怕的!謝天成的高明之外就在於,他選擇了厲中河,他認準了厲中河是一名真正有能力的年輕人!而厲中河恰恰沒有讓他失望!事到如今,厲中河的站隊問題已經成功了,他旗幟鮮明地站到了謝天成的陣營裏!

謝天成擁有了厲中河,並且毫不懷疑地運用厲中河的能量,在十分短暫的時間內把他這位縣委書記打得頭破血流,不得不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進了班房,麵對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戴詠華不得不進一步思索:厲中河的能力究竟高明在何處?在雞鳴縣年輕幹部隊伍裏,究竟還有沒有人比厲中河更加的出眾?究竟還有沒有跟厲中河不相伯仲的人才為他戴詠華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