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華通過剛才和張進的談話,已經知道厲中河不是一個善茬,這樣的人,最好不要跟他麵對麵、硬碰硬的發生衝突,否則,一旦鬧出事來,對誰都沒有好處。這可是在扶貧辦,這可是在縣政府,製造矛盾必須在不動聲色之間,發生衝突必須在談笑風生之中。這才是鬥爭技術。

所以,王國華並沒有跟厲中河多說幾句,她今天來張進辦公室裏來,已經弄明白張進、李節高和毛建功昨晚與厲中河喝酒的事,同時把張進心裏熄滅的火焰重新點燃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沒有必要呆在這裏跟厲中河直接接觸。

然而,當王國華轉身走到門口時,厲中河卻開口了:“王姐啊,稍等一下,兄弟有句話想跟您說。”

王國華心裏咯噔一下,她知道厲中河這個人不好惹,唯恐厲中河摳她的話把兒,但她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身,在臉上溢出一副友善的笑容,看著厲中河道:“小厲,你找老姐有啥事?說出來,老姐幫你。”

“嗬嗬,也沒啥大不了的。”厲中河風淡雲輕地笑道:“王姐啊,兄弟剛來扶貧辦沒幾天,聽說有人在背後搬弄兄弟的是非?王姐您知道麽?”

王國華趕緊否認:“沒,沒,不知道啊,是誰給你搬弄是非了?誰都知道你是個真正的人才,否則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調到扶貧辦啊!”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王姐啊,聽說你對我們這些小兄弟們很不錯,麻煩王姐幫我調查一下到底是誰在搬弄是非,兄弟倒要看看這個人想把我怎麽樣?好麽?兄弟隻是請王姐幫忙查一查,查到了之後悄悄跟兄弟說一聲,其他的事王姐就不要管了,兄弟自己去解決。”

王國華一聽,暗叫不好,這厲中河是一個有仇就報的人,絕對不是那種可以忍讓的主兒,這樣的家夥實在很難對付!

厲中河吐出一口煙圈,淡淡地道:“兄弟的脾氣不好,沉不住氣,這可不好,看來以後要跟王姐多多學習請教!”

不光是王國華,站在一邊不敢吱聲的張進也聽出來了,人家厲中河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敢玩陰的,那好吧,咱們陰對陰,如果你要光明正大的幹,哥們求之不得,看看最後誰倒黴。

王國華的臉上黑一陣白一陣,她實在不敢麵對厲中河那犀利的目光,趕緊轉過身走了。

厲中河輕輕掩上張進的房門,隻留下一個細細的縫隙,故意提高聲音道:“嗬嗬,進哥啊,你可千萬不要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小心物給毀了大好前程。”

門外,還沒有走遠的王國華清楚地聽到了厲中河的話,氣得肺都快爆了,這個厲中河,如果還讓他在扶貧辦繼續呆下去的話,老娘的臉麵就沒有了。

想到這裏,王國華愈加堅定了詆毀厲中河的想法,轉身走向了扶貧辦主任桑家明的辦公室。

由於王國華和桑家明是同齡人,也是桑家明的忠實部屬,倆人平常的關係也不錯,所以,王國華隻是象征性的敲了兩下門後便推門而入。

“老桑啊,在忙啥呢?”王國華靠近了桑家明的辦公桌,隻見桑家明正在拿著一封人民日報認真地閱讀。

桑家明無可奈何地笑道:“戴書記上次開會的時候說了,科級以上領導幹部要加強學習,每個人每個星期必須要交一篇學習體會,每篇學習體會至少要五千字以上。”

“天啊,五千字啊!”王國華笑嗬嗬地道:“這還不簡單,咱們扶貧辦年輕人那麽多,交給他們去幹不就得了嘛,這種小事,還要你這個大主任親自來?”

頓了頓,王國華又笑道:“實在不行,讓我這個老太婆來給你寫。”

桑家明笑了,放下報紙,摘下眼鏡,抽出香煙,點燃,悠悠吐出一口煙霧,道:“戴書記對這次學習抓得非常嚴,不能用電腦打印,不能從網上抄襲,不能空對空,少講大道理,多談實際工作,務求言之有物,更重要的是,戴書記要求每位領導幹部必須親自用鋼筆寫在稿紙上,他要親自把關,親自審核,與年終幹部考核掛鉤,嗬嗬。”

王國華笑了:“找個同誌給你寫一篇不就得了嘛,然後你再抽時間抄一份,這好像不是什麽太難的事吧。”

見桑家明的臉上一副無奈的苦笑,王國華又不無責備地道:“你呀,你一個大主任,還是不要幹這樣的活了。”

“哎,咱們扶貧辦,高學曆的人不在少數,就是缺一個好筆杆子。”桑家明鬱悶地道。

“要我說,好筆杆子都是培養出來的。”王國華道:“你應該重點選擇一兩個人,到縣委秘書科學習幾個月,給他們壓任務壓擔子,磨得時間長了,絕對沒問題。”

“哦?”桑家明的眼睛亮了一下,道:“照你說,咱們扶貧辦這幾個年輕小夥子裏,誰最有潛力呢?”

王國華毫不猶豫地道:“厲中河。”

“厲中河?”桑家明猶豫了。

“厲中河可是省農業大學政法係畢業的。”王國華道:“這個小夥子剛調到咱們扶貧辦,我看他平常也沒什麽事幹,年輕人嘛,你也知道的了,閑得時間長了就會無事生非,就會沒事找事,沒準還會給你惹事呢,這不,我聽說他打算搞小集團小幫派啊。”

“呃——”桑家明微微一怔,隨即笑了:“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王國華道:“我說老桑,你是扶貧辦的主任,平常跟下麵的年輕人們接觸也不是很多,我不一樣,我天天跟他們在一起,我比你清楚這些小夥子們的情況,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我覺得你應該注意一下這個問題了。”

說著,王國華拿過暖瓶,給桑家明的茶杯裏添了一些開水,道:“厲中河跟呂青副主任,還有那個掛職幹部張一笑,這幾天走得很近啊,一塊上班,一塊下班,晚上一塊吃飯,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有這種事?”桑家明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悅,兩道眉毛擰到了一塊兒。

王國華煞有介事地道:“老桑啊,你可是扶貧辦的一把手,你當了扶貧辦主任已經五年零十一個月了吧,戴書記現在是雞鳴縣的最高領導,你跟戴書記關係這麽鐵,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想法?你今年剛四十二歲啊!”

“國華啊,你的記性真的不錯,這一點,我這輩子都趕不上你了。”桑家明滿意地道:“你連我任職的時間都記得這麽清楚。”

王國華笑了,心想,如果不能對你好好分析一番,老娘能在縣政府大院內幹二十多年麽?雖然隻是一個科員,但老娘的資曆在這兒擺著呢。

事實上,王國華的確是一個十分有心計十分精明的女人,她對雞鳴縣科級以上領導幹部分析得十分到位,包括他們的出身、資曆、關係等等,幾乎可以算得上“一口清”,以她的能力,更適合在縣委組織部幹,桑家明對她這位同齡人兼忠誠下屬也很看重。

此刻,聽著王國華的話,桑家明的心不知不覺間燃燒起來,是啊,他已經在扶貧辦主任的位置上幹了五年零十一個月了,再過一個月就是春節,過了春節,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呆滿了六年,這六年來,他的工作雖然沒有什麽建樹,但絕對沒有出過什麽問題,他在元旦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了,等過了春節一定找戴書記好好談談這件事,相信戴書記一定會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