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劉君強是審計署辦公廳副主任,五十掛零了,這個年紀在提倡幹部年輕化的今天已然沒有任何優勢而言。隻是,在審計署兢兢業業的幹了一輩子,才熬到了一個副司局級,劉副主任的心裏可是有著一股怨氣,領導處事不公,組織不講原則,數次提拔的機會都沒有落到自己的頭上,這才造成了自己麵臨著五十五歲退二線,六十歲退休的命運。這個結局幾乎一眼就能看到頭,這讓劉副主任的心裏總是有些失衡。

綜合司新近成立,正司級的構架設置,給了心有不甘的劉君強帶來了一絲曙光。領導可是早有過話,隻要有機會,就會考慮自己的級別問題,這不機會就來了嗎?這個司長的位子正好可以讓自己名正言順,順理成章的升上一級。更讓劉君強感到興奮的是,據說這個綜合司可是在某位中央首長的提議下成立的,若是幹出成績來,入了這位首長的眼,說不準等到退休時,領導顧念感情,再提拔一下自己,混個副部級待遇退休,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為了抓住這個機會,劉副主任可是費了老大的心力,不僅賣著老臉做通了副審計長和辦公廳主任的工作,更突然拜訪了分管綜合司工作的紀檢組長袁依靜,在絕對服從領導,堅決聽從指揮,好一通拍胸脯發誓許願,極力保證之下,得到了袁組長的認可,總算是不虛此行。隻是,劉君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犯了小人,還是在其他什麽地方衝到了哪路神仙,這好不容易才做通了工作,居然又發生了變故。

據說原定計劃是綜合司的人員都在審計署內部調劑,可偏偏原本對這個司長不屑一顧,態度並不積極的審計長宴國安突然變得強勢起來。把一個從外地調回京城的,不知所謂的,名叫嚴寧的毛頭小子安到了這個司長的位子上,而且還是代理,這個做法簡直就是擺明了不想讓自己坐到這個位上去,用人唯親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吧,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個提拔的機會,居然又飛了。這讓劉君強鬱悶的好玄沒吐了血。

所以,最近劉君強副主任的怨氣變得更大了。在家裏,不是罵老伴,就是罵子女,挑挑揀揀的滿眼都是毛病。在單位,可就更嚴重了,不是因為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批評下屬,就是找茬跟領導頂嘴,整個人都跟吃了槍藥似的,見誰跟誰吵,整個年都沒過消停。

對於擋了自己上進道路的嚴寧,劉君強更是恨之入骨。這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劉君強在機關裏呆了大半輩子,勾心鬥角的事情見得多了。為了出心中的這口怨氣,劉君強利用手中的職權和後勤處的董處長沆瀣一氣,從辦公用品的配備到綜合司幹部分房,從財務管理到資產登記,可是給嚴寧準備了不少的陰招,處處刁難綜合司,刁難嚴寧。

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看嚴寧年輕,年輕自然氣盛,若是能激得嚴寧亂了分寸,跑來大吵大鬧可就遂了心願了,正好讓大家看看,宴國安將綜合司交到這樣一個乳臭未幹,不懂規矩的毛頭小子手中是多麽的失誤。如此一來,把嚴寧搞臭了,更能使原本就不對付的袁依靜和宴國安之間的戰火重新挑起來,想來袁依靜不會放棄這麽一個重新將綜合司抓在手中的機會。隻要嚴寧在審計署呆不下去了,綜合司的司長自然也就換人了,宴國安有推薦嚴寧的失誤在先,再想主動權可就難了。憑著對袁組長的支持,就是論功行賞,這個司長也得落到自己的頭上。

不得不說,劉君強打的好算盤,步步為營,一環扣著一環,一步走錯就會著了他的道,隻可惜他遇到的對手是嚴寧。嚴寧年輕歸年輕,但論起耍手腕,搞陰謀的經驗可是豐富之極,城府更是深不可測,比之劉君強這樣並不很成熟的小手段強的不是一點半點。人還沒進到審計署呢,就把可能會麵臨的各種困局詳細做了疏理,本著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原則,去聽,去看,不去說,把所有的問題都壓在心裏麵,慢慢等待秋後算賬的機會,至於劉君強和董處長兩個整出來的小伎倆,根本接都不接,直讓劉君強恨的牙根直癢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嚴寧做穩了綜合司的位子,並將工作推上了軌道,卻又無可奈何,徒自傷悲。

不過有一句話說的好,現世報,來的快,劉君強做夢也沒想到嚴寧的反擊來的這麽快,這麽淩厲,居然說動了宴國安自暴家醜,在審計署中開展辦公經費,招待經費的專項審計,這無疑是掐住了他的脖子。要知道,審計署辦公廳可是整個審計署的大管家,而黨組成員,辦公廳主任王國彬的主要工作是服務審計長,理順審計署的發展方向,在辦公廳的管理上,更是抓大放小,除了人事問題以外,基本上不過問辦公廳的雜事。所以,牢牢掌握財務處和後勤處的劉君強才是審計署名副其實的大管家。

所謂有權不使,過期作廢,劉君強之所以對權力如此地執著,自然是品味到了權力所帶來的甜頭。每年審計署各項經費可是數以千萬計的,這麽大的一筆款項,進進出出的都是劉君強審批一支筆,那高那低,那多那少,如何做賬,如何衝賬可都是由劉君強說的算,一年下來幾十萬的灰色收入純屬毛毛雨。若是碰上大宗的業務培訓,大宗的采購,說不得要撈個盆滿缽滿。不過,嚴寧的到來,要徹底揭開了審計署的蓋子,劉君強就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你說綜合司要近五年的賬本,他們要幹什麽?一天的工作這麽忙,誰有時間整天陪著他們胡鬧,去跟綜合司說,辦公廳的工作太忙,近幾年的賬以後有空再說吧……”聽著財務處長的匯報,劉君強的額頭也是緊張地布滿了一層細汗,綜合司在財務處一呆就是一個星期,把一年的賬目從頭到細細地梳理了一遍,審計報告的草稿清樣寫了整整十幾頁,劉君強也是業務幹部出身,哪筆賬有問題,有貓膩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看到這份草稿,心裏早就長了草,若不是自恃身份,又怕露了馬腳,且對都是一家人的綜合司仍抱有幾分希望,隻怕早就癱成一團了。

僅僅去年的賬目中存在的問題就記了十幾頁,已經夠劉君強喝上一壺的了,怎麽去擺平,直到現在劉君強都沒想明白。若是讓綜合司再看近五年的賬,問題可就嚴重了。算算時間,五年前正好是自己接任辦公廳副主任的起始期,這豈不是要和自己清算總賬,這若是讓綜合司把近幾年的問題都翻出來,那自己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想明白了這一點,劉君強既使再害怕,也仍是故做鎮定的虛張聲勢,咬著牙讓財務處柳處長去拒絕綜合司。

“主任,咱們就是搞財務,搞審計的人,可不能說外行話,延伸審計都是通用慣例的,就是工作再忙,也不能半途而廢,若是綜合司不鬆口,鬧將起來,咱們可是不占理的,反倒把臉徹底撕破了……”劉君強的話直讓柳處長氣的好玄沒狠狠地照著他的臉扇上一把掌,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擺譜,綜合司既然要看近年的賬本,擺明了就是不給你麵子,就是要抓你的小辨子,你不想著去平衡關係,反倒還在這倚老賣老的裝大爺,難怪嚴司長要往死裏收拾你。若不是老子跟你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就衝你這德性,老子早就一腳把你踢出去,就是堵不了嚴司長的嘴,也能解解氣不是。

作為劉君強主管的財務處長,柳處長對劉君強最近因為什麽心氣不順最清楚不過,知道劉君強是因為嚴寧出任了綜合司司長而懷恨在心。不敢跟嚴寧正麵叫號,卻一肚子壞水的在嚴寧背後搞小動作,設障礙。這些柳處長都一一看在眼裏,甚至還聽從劉君強的指示,將一筆本該拔付到綜合司的業務經費給扣了下來,目的就是激怒嚴寧。現在好了,劉主任你的目的終於達到了,嚴司長果然被你激怒了。

不過,人家嚴司長根本就沒按照你的思路走,拿著審計長的批示,正大光明的找上門來,對財務工作全麵展開審計,一下子就戳中了你的軟肋。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服軟,還在嘴硬,還分不清形勢,那真是離死不遠了。你要死,沒人攔你,但你別拉著我們陪你一起死行不,憑什麽你的心眼小,就得我們跟著你一起去吃苦。這事沒得商量,若是你擺不平,可就別怪咱老柳不講情麵了。

柳處長臉上帶著為難,嘴裏盡是央求的話語,心裏卻是已然打定了注意,隻要你劉主任拿不出解決辦法,那咱立刻就去找嚴寧投誠去。咱跟嚴寧沒冤沒仇的,犯不上陪著你一起走進死胡同裏。何況,嚴寧能如此年輕就當上了司長,又能得到審計長的全力支持,想來也是有背景的,有這棵勃勃生機的大樹不去抱,仍去抱你這棵爛了根子,隨時要倒的老樹,那才是不知分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