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市長,我看這事就是王雙陽背後搞的鬼,沒準李知起的把柄早就在他手裏握著呢,這會兒一失勢,馬上丟出來,主要的目的還是想打掉咱們的威風,襯托出他威嚴。一定就是這麽回事,這老小子可真夠損的了……”常委會一結束,劉鼎鋒返回辦公室還沒坐下身子,李天放就追了過來,自以為是,言之鑿鑿的發表著他的見解,也不知道他到底從哪打聽到的消息,每每都能說個差不離,唬的劉鼎鋒一楞一楞的,這個坐地虎的名頭可真不是蓋的。
“這事透著幾分詭異,並不一定是王雙陽的手筆,我聽說是從省公安廳挖出來的案子,牽涉到了李知起,王雙陽也是一個外來戶,在北江省的根基並不強,公安廳自成一家,他插不進手去,倒是嚴寧的嫌疑最大。不過,也有說不通的地方,若是嚴寧的話,從檢察院入手,或是直接送到省紀委不是更穩妥嗎……”李知起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劉鼎鋒不可能不好好打聽一下,體製之內沒有什麽秘密可言,和李天放一樣,劉鼎鋒也有著自己的消息來源,幾經印證,劉鼎鋒得出了一個巧合的結論。隻是如此巧合的事情,實在有著幾分說不出的詭異,劉鼎鋒不相信世上真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嚴寧,也有可能,這小子書讀的多,花花腸子就多,別看年紀不大,人卻詭道著呢,要我說正好借著省紀委調查組在雙江,把這些照片送過去,不說把他掀下去,也絕對夠他喝上一壺的……”李天放有如變戲法一般,手上多出了一個信封,厚厚地一疊,顯然是沒少下功夫。望向劉鼎鋒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仿佛隻要劉鼎鋒一聲令下,立刻就要采取行動。
雙江橡膠集團是大型企業,每年接收的複轉軍人不在少數,對於一些接受過特殊訓練的複轉軍人,李天放很看重,養了七八個,既當保鏢,又當打手,走到哪都前呼後擁的,好不風光。當上副市長以後,不能和以前一樣,進進出出帶著保鏢不像話,就把這些複轉軍人都扔給了他兒子,這回到冰城跟蹤嚴寧,並拍下照片,都是這些所謂的保鏢完成的。看到照片中嚴寧與陸小易卿卿我我,甜蜜異常,李天放如獲至寶,無時無刻不想憑著這個大殺器將嚴寧掀落神壇。
“照片的事情先等等,現在這個時候,若是把嚴寧和李知起攪到一起,搞不好會引起嚴寧的報複,那李知起就是死路一條了……”眼晴在李天放手上的信封掃了一眼,劉鼎鋒沉重的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把嚴寧也拉進去,很容易引起嚴寧的反彈,拋開淩家這個龐然大物不說,就是馬芳河的怒火都不是劉鼎鋒敢輕易碰觸的。而且,嚴寧的反彈很可能把已然見到幾分緩和眉目的李知起案件帶向不確定的方向,這不是劉鼎鋒願意看到的。
對於李知起的貪腐,劉鼎鋒是心知肚明,私下裏也對他的舉動頗為看不過眼,大小也是市委副書記,怎麽連三萬五萬的小錢都不放手,這下鬧大了吧,純屬得不償失。隻是,李知起被抓到了把柄,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劉鼎鋒還不能見死不救,否則剛剛聚攏起來的人氣就有分崩離析的危險。所以,怎麽也得盡盡心,幫著跑跑關係,爭取把人保下來。至於位子,到了這個時候,能把人保下來就得了,別提什麽位子了。
“嗯,就讓嚴寧這小子再樂嗬幾天吧……”劉鼎鋒的答案讓李天放有些失望,不過失望的神色一閃即逝,別看平時李天放看似大咧咧的沒什麽心計的樣子,那不過是外在的表像罷了,心底下的小算盤打的可是咣咣響,自然知道若是沒有了劉鼎鋒給他遮風擋雨,王雙陽絕對會把他吞的連渣子都不剩下一點。所以,哪怕心裏再不願意,也不會在此表現出來。
“一切以大局為重,先把李知起這關渡過去再說吧。看看抽個時間,你我跑一趟冰城吧……”李天放的不甘雖然轉瞬即逝,卻絲毫沒有逃過劉鼎鋒的眼晴。對於李天放的識趣,劉鼎鋒還是比較滿意的,這個時候實在不是鬧分爭的時候,李知起倒了,若是李天放再與自己離心,那劉鼎鋒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難得的,劉鼎鋒居然用上了商量的語氣。
“唉,這個老李,還真是個極品……”自古刑不上大夫,對於高級領導幹部的優待還是很多的。雖說現在是新社會,講究法律麵前人人平等,但體製內的官員多少還是有些特權的。就像李知起這案子,不過是百十萬的小錢,放到哪個廳級領導的身上,都算是清廉的表率了,至少身價數千萬的李天放是看不上眼。所以,若是一般的情況下,省裏根本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而且,通過李天放的了解,李知起案件的背後似乎有著張令森的影子,不用說就是張令森想要借題發揮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之前張令森在橡膠集團上的顏麵盡失,動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市委副書記,進而敲山震虎,顯現一下省委書記的威嚴,最是恰好不過,其中所飽含的政治意義已然超過案件的本身。
既然是政治博奕,就意謂著協商的路沒有堵死,就有討價還價的可能。不論代價有多大,隻要不是涉及到根本性的問題,想來劉鼎鋒都會妥協。旗幟的作用畢竟是明顯的,隻要把李知起保下來,就能讓宣傳部長張可南徹底歸心,讓投過來的中層幹部堅定立場,劉鼎鋒在雙江經營起來的關係網才能更加牢固。
“市長,這是研究室做出來的經濟形勢分析結果,農業豐收,工業增產已成定局,財政收入比之去年增幅超過百分之五十……”帶著幾分不甘,李天放施施然的走了,彭凱立即進了劉鼎鋒的辦公室,將一份材料送到了劉鼎鋒的麵前,口中介紹著情況,眼晴卻不動聲色的四下裏尋找,很快就把目光落到了劉鼎鋒辦公桌上的一個信封上,心裏就是一驚。
雖然劉鼎鋒和李天放的談話聲音不大,但在半掩著的門前,彭凱聽的清清楚楚,嚴寧,照片,紀委調查組這幾個詞不差分毫的都落到了彭凱的耳朵裏,略一分析就得出了嚴寧有大把柄落到了李天放的手中,這讓彭凱的心揪了起來。雖然吳津洋沒有逼迫自己,甚至還給了安全為上的叮囑。但是,彭凱知道,自己就是一顆棋子,早晚要有撕破臉的一天。每當麵對劉鼎鋒的時候,心中都充滿了愧疚,這種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日子實在讓人難熬,如今嚴寧的把柄落到了劉鼎鋒的手中,或許結束這種煎熬的時候到了。
“放這吧,回頭我看看……”劉鼎鋒一邊聽著彭凱介紹,一邊將桌上不起眼的信封抓了起來,行雲流水般的扔進了抽屜裏。對於彭凱,劉鼎鋒還是很滿意的,人聰明,上進,機警,心細,很多瑣事交給他都能拿出一個不錯的結果。但是滿意歸滿意,隻身赴任的劉鼎鋒內心之中的警惕之心可從來沒有放鬆,一些重要的事情,從不假手於人,這裏麵自然也包括彭凱。
“好的,市長,有事您喊我……”雖說劉鼎鋒很隨意的將信封扔到了抽屜裏,但彭凱還是肯定了信封裏裝著的就是嚴寧把柄的照片,明確了目標,心裏沒來由的一鬆,一個大致的想法浮現在了腦海中。冒一次險,幫著嚴寧渡過這個難關,從今往後怕是要換一個活法了。
“彭凱,明天我要去冰城,把衣櫃裏換下來的西裝送去洗一下……”也許是心中有鬼,回到秘書室以後,彭凱顯得心緒不寧,坐立不安,腦子中浮現的都是那個淡黃色的信封。然而,等待是漫長的,特別是眼看著到了下班的時候,仍不見劉鼎鋒出來,彭凱的心變得更加急切了,額頭上不知不覺的布滿了一層細汗,時不時地就會把頭扭向劉鼎鋒的辦公室,總有一種破門而入的衝動。還好,劉鼎鋒準時的習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在批閱了當天的文件之後,隨即就拿著公文包走出了辦公室,一如往日的交待著彭凱相關工作,而彭凱則飛快的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
“老天一定要保佑那照片還在抽屜裏……”目送著劉鼎鋒下了樓,彭凱飛速地抓起拖把閃進了劉鼎鋒的辦公室,想著借著打掃辦公室的機會把那照片找出來。當抓上抽屜的把手時,彭凱突然覺得自己很緊張,腦袋裏不由地想起了做賊心虛這個詞來。
“還好,果然在……”果然和彭凱預想的一樣,信封仍然擺在抽屜裏,這讓鼓凱緊張的情緒舒緩了不少。隻是,照片找到了,該怎麽處理卻成了問題,全部拿走,消滅證據顯然是不行的,劉市長的辦公室,除了自己別人可進不來,劉鼎鋒不用想都知道是自己在搞鬼。可是不拿,看著劉市長用照片攻詰嚴寧,似乎也說不過去。一時之間,彭凱倒變得猶豫了起來。
“壞了,市長去而複返了……”就在彭凱左右為難的時候,劉鼎鋒特有的輕盈腳步聲在走廊裏響起,彭凱的心猛然間又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