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康縣長,是家裏有困難吧!是經濟上的,還是住房上的……您不用客氣,您是老同誌了,為邊寧的發展貢獻了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呢,有困難向組織反映是正常的,沒什麽難以啟齒的……”不怕你有事,不怕你沒事;不怕你來,就怕你不來。咱這幫你解決了困難,再向你開口要人,你總不能再托拖吧,這有來有往才能把關係再延續下去不是。
嚴寧主動的給康縣長找起了台階,直讓康縣長感慨萬千,尤其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舉重若輕的就能將自己難以啟齒的字眼吐出來,那是因為人家分量夠,自己難以啟齒,卻是因為分量輕了,將問題看成了天大的難題。這一來一往,高下已判。
“唉,嚴書記,我是有些私事想請你幫忙,如果你為難,千萬別勉強。我就長話短說,是關於我那老兒子的,工作十年了,方方麵麵表現的都不錯,就是被壓著,始終沒有出頭之日,說句不好聽的,都是被我牽連耽擱了……”長歎了一口氣,康縣長知道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再抻下去,沒準會引得嚴寧厭煩。這臉麵是重要,兒子的前途更重要,要臉沒前途,要前途就別要臉,爭強好勝了一輩子,最終剩下什麽了,這老了老了,不還得拋頭露麵,低三下氣的來求人,這還虧得嚴寧是書記,若是換了一個人,怕是連自己求人遞小話的機會都沒有呢。
“呃……”這正瞌睡呢,就有人來送枕頭來了。自己正犯愁怎麽開口呢,這老康縣長居然主動地送上門來了。這叫什麽,這叫順水人情啊,這天下還有這樣巧,這樣的好事?嚴寧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嚴書記若是為難就算了,這人啊一到年紀總有放不開的事。其實想想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就是再牽著抱著,又能管得了幾年呐……”嚴寧一楞神不語,臉上的笑容慢慢地凝結在了一起,老康縣長的心就是一沉,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的心涼,說話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蒼老起來。
老康縣長知道,別看嚴寧對自己表現的很熱情,禮敬有加,和縣裏的一幹中層幹部不可同日而語,但這隻是嚴寧姿態高,有涵養,尊重老同誌。但算起來,自己一個過氣的縣長,跟嚴寧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就憑著曾經當過幾年縣長的老資曆,沒有什麽叫得硬的地方,這次開口算是幫著兒子跑官要官來了。要嚴寧幫忙,說好聽點這是在求人,說不好聽了,沒準嚴寧會認為自己倚老賣老,跑來對他的工作指手劃腳呢。這個忙他可就不見得會幫著辦,說不定心裏還在埋怨自己多事。
這幾年為了給兒子謀個出路,老康縣長可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白眼,當初和他親近以及因為他被提拔起來地幹部不是被排擠到邊角旮旯坐冷板凳,就是迫於張亞軍的壓力已經與他漸行漸遠。至於縣政府更是在幾次大換血後,被張亞軍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他早期建立的那點關係早已經蕩然無存,新躥升起來的中層幹部,對他愛搭不理的,就是想報銷點醫藥費都推三阻四的,困難可想而知。
“老縣長這是說的什麽話,您也是對邊寧做過重大貢獻的,這點問題還得讓您親自來張口,卻是組織上考慮不周了。這樣吧,康縣長,我這身邊正缺個秘書,讓您小兒子先來頂一段日子,以後有合適的位子了,我再把他放下去……”康縣長的小兒子,嚴寧聽柴英武介紹過,建設局的行政秘書,一直在做行政綜合工作,這幾年受到老康縣長的原因,連個股級幹部都沒弄上,當初嚴寧聽說了以後,還好一頓鄙視張亞軍,父一輩掰手腕,誰高誰下,大家心裏自有評判。可是禍不及妻兒,算起來老康縣長的兒子還低上一輩,你壓著一個孩子的前途,實在有些睚眥必報的性格,平白的壞了名聲。
不過,通過這件事,嚴寧也能看出來,張亞軍生怕他康家人再次東山再起,跳出來跟自己唱對台戲。不但將康縣長的直係親屬排擠出權力中心,就連跟他親近的人都打發的幹幹淨淨,換上了自己的人,可見對老康縣長有發自內心的顧忌和畏懼。
“康縣長,說句到家的話,這人情冷暖,唯有自知,前些年我在榆林也曾被掃地出門,但那又怎麽樣,山不轉水轉,總有時來運轉的一天。我估計您這幾年的日子不太好過,心裏也憋著一股火,但過去了就過去了,您也別想太多了。你的小兒子我帶在身邊,我會盡量給他施展的機會。另外,以前和您親近的人,您也可以向我推薦,您康縣長的人品我信得過,隻要是人才,我一定會做到人盡其用……”正愁著不好開口呢,你卻主動送上門來了,嚴寧怎麽也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趁熱打鐵,索性將老康縣長手裏的資源全盤接過來了事。
至於老康縣長怎麽想,無關緊要,哪怕他知道自己在利用他,嚴寧也有絕對地把握他不會拒絕,不是誰都有機會臨時客串一下組織部長這樣的角色的,誰上誰下,隻在老康縣長的一念之間,這種重新掌控權利的滋味相信他既使再心酸也會積極地接過去,並且真正地利用好。
“啊……嚴書記……唉……”沒想到嚴寧會丟來這麽大的一棵橄欖枝,幸福來的太快,老康縣長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嘴巴張的老大,錯愕的望著嚴寧,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聲長歎的低下了頭,心中卻是感慨萬千。難怪嚴寧如此年紀就能當上一縣的書記,單憑這份心思都比自己在官場中沉浮一輩子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簡單單的一步棋,把整個邊寧的中層幹部都盤活了,張亞軍幾年間布下的天羅地網瞬間被打開缺口,並且越撕越大,最終將灰飛煙滅,化為烏有,邊寧的形勢也將隨著嚴寧的出手而徹底的扭轉過來,嚴寧的這幅手腕耍得高啊。
老康縣長喃喃自語不停地點著頭,臨轉身之前更緊緊握著嚴寧的手,似乎在表達著什麽,依依不舍的樣子,很是顯得有些失態。送老康縣長出了辦公室,望著他魁梧略顯彎曲的背影,嚴寧是唏噓不已,老康縣長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在這個權力角鬥場中,誰又能說常勝不敗?不知道多少幹部,昨日風光無限,今日卻轟然倒地,權力遊戲,是最深奧,也是最殘酷的遊戲。
“英武來一下……”新秘書就要來了,柴英武也該打發了。雖說柴英武跟在身邊的這段日子,除了傳遞一些信息外,再無建樹,但嚴寧不是苛刻的人,既然他投身過來了,就是做樣子,也得給他個機會,嚴寧從心裏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去處。
“老康縣長打了招呼,一會兒你去補個手續,把他的小兒子借調到縣委辦來,你帶一段日子。等到適應了,再鬆手。至於你,有什麽想法沒……”坐在辦公桌前,嚴寧批著文件,任憑柴英武拘束不安的站在桌前,頭也不抬的詢問著。
“書記,我,我沒什麽想法,就想再眼在您身邊多學習一段日子……”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這個書記秘書不過是臨時的,也做好了隨時交接工作的準備,但柴英武還是沒想到這個時間會來的這麽快,心裏不覺有了幾分失落的感覺。
從嚴寧到邊寧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硬是壓的張縣長一係抬不起頭來,直覺告訴柴英武,嚴寧勢必會主導邊寧的大局,跟在嚴寧的身邊絕對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而且,從這段日子跟嚴寧的接觸看,從嚴寧對待老康縣長的一舉一動看,嚴寧對待同誌還是很溫和的,跟著這樣的領導,有前途,有機會,又不用去琢磨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這樣的好事上哪去找,柴英武若是能舍得才怪了。
“不跟在我身邊就不學習了,這是什麽道理嗎?本來我想過段日子放你到哪個鄉鎮鍛煉一下,熬上幾年再回來,也就足以應對一應事物了。可是你的資曆太淺,提縣委辦的副主任也不過一年多吧,走的太快了不利於你的成長。這段日子多了解一下組織方麵的工作,要敢於自我加壓,再摔打兩年也就成熟了,再放到哪去都明正言順了……”組織部是嚴寧給柴英武選擇的地方,等到新部長一到,有了柴英武這個熟悉情況的本土幹部配合,立刻就能將組織人事權抓到手中,嚴寧也就不用擔心後院失火了。
“啊!是,書記,隻要有需要,再難我也會克服……”組織部可是冷報國的禁地,被他經營的風雨不透,自己到這麽一個地方,估計連個小兵都支使不動,可以稱得上是熱衙門的冷板凳。以為嚴寧要將自己放到組織去攪局,柴英武的臉色是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咬著牙應了下來,再苦也苦不過幾年,隻要自己橫在組織部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早晚嚴寧會記著將自己撈出苦海,這麽點小事猶猶豫豫的,隻能得罪了嚴寧這個恩主,最終一無是處才是最不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