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零章 不夠哥們
陳堅不該相信張誌東,他用了最笨拙的辦法。他要她老婆向陳堅的老婆承認他的確借了陳堅的錢。他說,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不能不幫陳堅。難道你就願意看著他們這麽鬧下去嗎?
他說,你不是不知道陳堅老婆是什麽人!當初,陳堅是靠老丈人一步步爬上去的,他老婆凶得像母老虎,今天發生這個事,我們不幫他,不把這事認下來,也不知道事情將發展到一種多惡劣的地步。鬧離婚不說,說不定那母老虎還會趁陳堅睡覺時,把他砍了。
這意下之言,還是陳堅拿了那二十萬去養女人了。
張誌東的老婆隻得做一回好人去當說客。然而,說著說著,也覺得自己理虧,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做,就把張誌東的好意告訴了陳堅的老婆,就想勸陳堅的老婆不要吵不要鬧,說陳堅有了這次教訓會懸崖勒馬會改過自新,說錢就當丟了,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母老虎聽得了這個,越發咆哮起來,果真就從廚房裏抽出菜刀要找陳堅算帳。
陳堅和張誌東在門外等著呢,等著張誌東的老婆凱旋而歸,哪知,從裏麵衝出來的竟是隻母老虎,手裏還揮舞著銀光閃閃的菜刀。
好在老丈人趕到了。那位從某省廳廳長位置上退下來的老人,依然保持著廳長的威嚴,他一下的士,見女兒揮舞著菜刀撲向女婿,便大吼一聲:“住手!”
然後,把手杖狠狠地戳在地上,雙手就扶著手杖,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要知道,這一連串的動作,幾乎耗盡了老人的力氣,人就在那作搖晃著。
女兒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則被他的威嚴震懾了,一則也擔心他就那麽一口氣喘不上來,成了僵硬的雕像。
好一會,他才喘過氣來,手杖指著天說:“反了天了?”
女兒這才鬆了一口氣,把手裏的菜刀扔了,撲過來,像是想要投進老父親的懷抱,卻又怕把老父親撲倒了,就停在老父親麵前,不停地跺著腳,不停地哭。
她委屈說:“他外麵有女人,他在外麵養女人。”
老父親沉著臉說:“有什麽事不能進家裏說嗎?一定要向全世界廣播嗎?”
他說,你這是丟自己的臉,丟我的老臉!
老父親一邊說,一邊往家裏走。女兒要攙扶他,他卻甩開她的手。他對陳堅說,你給我進來。陳堅站著不動。老父親說,有我在,你還怕她把你劈了?陳堅這才硬著頭皮進家門。
老父親對張誌東夫婦倆說:“你們回去,這裏沒有你們的事!”
張誌東知道老人家的脾氣,知道不走是不行了,就拍拍陳堅的肩,意下之言,還是要他守著那個秘密。陳堅雙腿是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得住。
外人出去了,門關上了,很有一種要家法家規處置的味道。
老父親對女兒說:“給我倒杯水來。”
女兒忙去倒水。她有了一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她希望老父親狠狠地教訓陳堅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
老父親喝了一口水,氣喘順了,就問陳堅,你說說,你還想不想幹了,你要不想幹,我一句話,你就能倒台,你就能變成臭狗屎!
陳堅說:“那都是冤枉的,根本沒有的事。”
陳堅的老婆說:“那是冤枉嗎?張誌東的老婆都說了,張誌東根本就沒拿你那二十萬,是你硬要張誌東承認的。”
陳堅說:“你怎麽就這麽相信他們的話?為什麽我的話你一句都不信?”
老婆說:“我就是太信你了,一直都太相信你了。現在的人,有幾個不在外麵養女人?不是說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嗎?早就有人要我注意你了,早就有人說你這個人口花花不可靠了。”
陳堅跳了起來,說:“我不可靠?你撿到寶了。我要不可靠,在外麵找個十個八個的都不難!”
他心裏那個氣,心裏那個堵!想自己如果真的彩旗飄飄,那還認了,就是被刀劈了,也還做個風流鬼。想自己這麽千萬百計地克製自己約束自己,到頭來,竟落得這麽個下場。
老婆也跳起來了,說:“你陳堅算什麽?你陳堅有什麽本事?當初不是我老爸,你能留在省城嗎?你能坐到今天這個位嗎?你這沒良心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對老爸說:“把他廢了,看他怎麽狂?看他憑什麽狂?”
陳堅說:“廢吧廢吧!把我趕出這個家吧!”
這些年,這樣的話他聽得多了。每一次老婆這麽說,他都像被擊中了要害,軟了下來,今天,他陳堅一點錯也沒有,所以,就不服這個氣。
老婆一見他這態度,還得了,嗓音都撕裂了,破銅鑼般喊:“你能了,你陳堅能了,你陳堅現在什麽都不怕了?你個鄉下佬,你就是上了天也是一隻螞蟻,我要怎麽按死你,就怎麽按死你。”
老父親再一次狠跺他的手杖,說:“你們還吵吵什麽?你們越吵越不像話了。”
他對女兒說,你不要說話。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他知道自己的女兒總是越攪越亂,小小的一件事也能攪翻了天。
老父親問陳堅:“那二十萬哪去了?”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才是解決問題的症結。
陳堅不能說,不能說張誌東借了,更不能說張誌東借了買名畫了。如果,他隻是說張誌東借了,自己倒是脫了幹係,但張誌東又慘了。他肯定也不會說買名畫的事,那麽他就無法向自己的老婆交代,那麽他也會重蹈覆轍,家吵屋反。他那老婆不像自己的老婆,自己的老婆吵呀鬧的,讓人心煩,但從不敢提離婚的事。他那老婆是一個很職業的女人,很獨立很硬朗,不聲不響就會跟張誌東離了。
他要扛著,替張誌東扛著。
陳堅真的就扛過來了。
他說,我那錢沒亂化。
他說,我那錢化到應該化的地方去了,絕對沒化在女人身上。
他說,至於化在什麽地方,我不能說,隻希望你們相信我。這麽多年,我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我會不會化二十萬去養女人?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嗎?
陳堅的強硬把老婆鎮住了。
老丈人在官場混了那麽多年,什麽沒見過,什麽事不懂?不能說的話就是不能說!雖然,他意識到那錢可能化在什麽地方了,雖然他那一代人不會那麽幹,但是,也不是沒有聽聞,既然要在官場上混,有時候也不得不改變自己。
他想,女婿把自己的錢化在那上麵,說明他還是有良心的,沒拿公家的錢,沒亂化公家的錢!
他對女兒說:“這事就到這了,別再吵吵鬧鬧了,有什麽事說清楚不就行了?有什麽好吵的,吵出去好聽嗎?”
他對女婿說:“你自己也小心點!”
陳堅好不容易把這事瞞過去了,也很讓張誌東感激了一番,然而,後來陳堅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要陳堅幫忙,要陳堅約那大公子出來見見麵,他竟推三推四的,一會兒說,大公子沒時間,一會兒又說大公子外出了,氣得陳堅“哇哇”叫,指著張誌東的鼻子大罵,罵他不夠哥們,罵他沒良心,罵他忘恩負義。
他說,你是不想約他,不想讓他幫我。
他說,如果,你想幫我,看在哥們的份上想要幫我,你也會想盡辦法幫我約他出來。
他說,你根本就沒把我當哥們,你隻是利用我!
陳堅甩袖而去。原想,這下子,你張誌東總該會幫我了吧?總該會痛哭流涕地要我原諒你了吧,心甘情願地幫我了吧?哪曾想,那張誌東竟沒拉他,竟沒喊他,更別說痛哭流涕了。
最後,陳堅化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麻煩擺平了。
從此,陳堅也就不把張誌東當哥們了。遇到什麽事,就一點麵子也不給他,想要罵他,就罵他。那張誌東也不是壞透頂的人,自己也覺得理虧。那會兒,他正要大公子幫他升副廳呢?他怎麽能再要大公子幫陳堅,兩件事混在一起,擔心大公子心裏反感,一件事也不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