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分歧
市長的辦公室就在旁邊，可能聽到他開門，就把電話打進來了。
他叫李向東過去一下。
李向東很清楚，市長也要找他這位市長助理談一談。
市長顯得很明智。
他說，我呢，早就想找你談的，我們離得這麽近，你又是我的市長助理，是市政府這邊的人，本來是應該早些跟你談的，但你在忙慶典的事，怕你分心，所以，就拖到現在。
他說，市委書記剛找你去，剛跟你談了，我想，大道理他都說了，我再重複也沒多大意思，我們就談些別的吧！
他告訴李向東，一直以來，是沒有什麽市長助理這麽個職位的。這職位是特殊安排的。他說，他為了爭取這個職位找到了他的老領導，說了很多好話，老領導才肯出麵為他爭取到了這個職位。
他還告訴李向東，這個職位的候選人也不單單是他一個人。他說，你是知道的，隻要有一個職位，就會有一大群競爭者。每一個競爭者都有自己的關係，都八神過海各顯神通。
然而，他李向東好像什麽事也沒做，就白白得了這個位子。為什麽？當然是有人舉薦他。誰舉薦他呢？他說，當初，他向老領導遊說爭取這個職位，就已經考慮好讓他來擔任這一職務了。他說，雖然，他們共事時間不長，但是，他覺得他李向東還是很有能力的，很幫得了他的。
最後，他補充了一句：“當然，市委書記也是舉薦你的，市委市政府一把手都舉薦你，這位子自然就非你莫屬了。”
李向東心領神會，便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其實，他心裏很犯嘀咕，想這市長說的是不是真話？他真的就這麽看好他？他到任這幾個月，好像對他的印象並不怎麽樣，甚至於，在他去古兜鎮之前，就已經有意識地削弱了他的權力，為更換新秘書長做準備了。
但是，他很清楚，這就是官場。官場上總有這麽一些人，未必會幫你做什麽事，可能還會視你為異己，想方設法把你擠走，而一旦擠不走的話，又或者，你升上去了，他們卻又換了一副麵孔，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了，讓你覺得，你有今天，全是因為他，他為你做了許許多多的好事。讓你覺得，你應該好好地感激他。
市長應該就是這樣的人。他在官場工作能力長進似乎不快，但這種小動作卻學得很精。
李向東並沒有戳穿他。他還不會那麽傻，傻得要戳穿他。戳穿他就意味著與他翻臉，與他對立，他可是市長，他的頂頭上司，他給他小鞋穿，那是隨時隨地的。
他隻能裝真有那麽回事，真把自己能當上這市長助理完全是市長的功勞。
他要和他搞好關係。為了工作，也為了自己！
那次，與財政局局長對峙，捅到市委書記那裏，就已經令他不滿意了，已經有些得罪他了。他李向東必須想辦法彌補。
他想，哪一天，自己要是有更大的奢望，要當這市長，他還要把他托起來，送到一個新崗位。他的原則是，不要打壓人，不要挑人家的毛病，要想坐上別人的位子，就希望別人好，希望別人升上去，騰出那位子來。
市長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李向東為難了。
他說，他想和李向東談談他分管的工作安排。他說，他隻是征求他的意見，如果，他沒意見，就這麽定下來，如果有意見，可以直接提出來。
李向東沒有說話。盡管，他已從市委書記那裏知道了他的分工安排，但他還是要裝著不知道的樣子，再聽市長說一遍。
市長的分工安排竟與市委書記說的大相徑庭。
他說，我下麵雖然有七、八個副市長，每人都有明確的分工，但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要我來決策，所以說，市政府這邊的工作都少不了我，哪一件事不過問一下，就亂套了，就不知該怎麽處理了。
他說，每天，我都得忙得天昏地暗。還不隻這些，我還得親自抓招商引資。招商引資是一項什麽工作？是經濟發展的重中之重。經濟能不能上去？財政收入能不能快速增長，就看這招商引資了。我每天還得忙接待，忙洽談，忙走出去，忙請進來。
他說，現在，有你這個市長助理，我可以鬆一小口氣了。把一些擔子移交到你的肩上。我考慮了一下，我重點負責各項工作的決策，重點負責招商引資。你呢，在家裏給我把好關，處理好日常的事事務務。這項工作，你是再熟不過了，你當了這麽些年的市政府秘書長，有豐富的經驗，負責起來，駕輕就熟，會更加得心應手。
李向東不想評價市長這種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工作方式方法。但是，顯而易見，他和市委書記的意見並不一致，市委市政府一把手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沒就他的分管工作進行過溝通。
他說：“我聽市長的，一定努力工作。”
李向東隻能這麽說。
他不能說，市委書記已經跟他談過，要他負責招商引資。這隻能說是市委書記的個人看法，那麽，市長要他分管的工作也隻是他個人的意見。
他想，最後決定他負責幹什麽，還要等市委市政府一把手溝通後，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
然而，李向東卻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在他分工的問題上，可能會引起一些對自己不利的影響。
李向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顯示屏，是小劉的電話。慶典活動結束後，小劉還回市政府辦，卻沒回經濟科，安排去督查科主持工作。督查科科長上個月退休了，李向東擬提拔他當那科長，隻是，還要呈送市委常委會最後確定任命。
李向東沒接小劉的電話，他按了拒接鍵。市長卻說，今天就談到這吧。你回去忙吧。李向東說，以後，還請市長多多指教，多多提攜！市長也不謙讓，說，應該的，應該的！
回到辦公室，李向東才複小劉的電話。小劉說，你在辦公室呀！李向東說，我剛才在市長辦公室呢。小劉說，現在有時間了嗎？李向東問，有事嗎？小劉說，我去你辦公室吧！督查科與李向東的辦公室同屬一層，放下電話，就聽到小劉的腳步聲了。
有了古兜鎮和慶典活動的交往，他們已到了一種近乎於師徒之間的關係。李向東和他說話也就沒有了客氣。
他問：“工作上的事嗎？”
李向東話裏的意思是提醒他，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他應該去找分管督查科的那位副秘書長，除非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才直接來找他。
小劉臉紅了紅，說：“個人的事！”
李向東就看著他，等他說。小劉就結結巴巴地說，他是來感謝他的，感謝他對他的信任，對他的提拔。他說，他和老婆商量了一下，也不知該怎麽感謝他，所以，所以……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李向東辦公桌上。
李向東看著信封問：“裏麵是什麽？”
小劉說：“一點心意。”
李向東說：“你什麽時候學會這一套的？”
他拿起信封，狠狠地往小劉懷裏甩過去。他說，你別跟我玩這套。他說，你別讓我看不起你。他說，你如果不想當那科長，我可以叫人去組織部把你的任命請示馬上收回來！
小劉嚇得臉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