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八章 境界不同
副書記大手一拍說,好,這個辦法好。說我怎麽就沒想到這辦法。他對村委會書記說,你馬上去那條村,按楊黨委說的去辦,把村裏的青壯年組織起來,把他們分配到各自然村去,每個村兩到三人,配合鎮幹部,市裏的幹部一起勸說那些頑固不化的村民。
楊曉明說:“我們也出了。隨村委會書記一起去那條村,領了人,我們就直接去各個村。”
副書記突然改變了主意,說:“你看這樣好不了?”
他說,其他人都分赴各自然村。你就別去了,你就留在村委會和我在一起。
他說,我這裏也需要人,特別需要有人給我出出好點子。
楊曉明說:“你太抬舉我了。我有什麽好點子?我不隻是隨便說說。”
副書記笑著說:“你隨便說說,就解決這麽大的問題
,如果認真說的話,這天還不晴了,這雨還不停了。”
楊曉明也笑著說:“那我不成神仙了?”
副書記說:“我就把你當神仙了!”
楊曉明說:“我這一幫兄弟都是跟我一起來的,我們在來的路上已經說好,要衝鋒在最危險的第一線,要在這次搶險救災中立大功。”
他說,我不能隻是嘴上說說,關鍵時刻卻掉鏈子。
他說,我躲在這屋簷下指手劃腳,兄弟們會罵我說大話,罵我欺騙了他們,把他們騙到最危險的地方,隻要他們去冒風險。
副書記說:“職責不同,分工不同嘛!你是黨委,你應該留在村委會指揮全局。”
楊曉明說:“我一個小黨委算什麽?有你書記指揮全局,我應該去衝鋒陷陣。”
這麽說了,楊曉明手一揮,率先出了村委會的辦公樓。手下一幫人開始還有那麽幾個人對楊曉明不滿,還在埋怨他在鎮裏搶頭功,把他們推到這最危險的地方。這會兒,見楊曉明率先垂範,和他們一道奔赴第一線,心裏的埋怨早消了,十幾人又步調一致地衝進傾盆大雨的夜幕裏。
一路上,村委會書記告訴楊曉明,本來,他們這一帶地下水資源比較豐富,鎮政府所在圩鎮的飲用水都是從他們這一帶流過去的。他說,以前,水流量非常大,但隨著這些年,圩鎮人口不斷增長,飲用水需求量越來越大,那水流便有些枯竭了,特別是冬天,幾乎就幹枯了。
楊曉明想,或許,就是因為地下水流漸年枯竭,原來的地下水道經常空虛,便難於承受地表麵的壓力,難於承受建設山區製造的震動,比如炸石的震撼,比如大貸車轟轟通行等,日積月累,便出現了裂痕,終於,就在這一惡劣的天氣下,出現了可怕的地陷。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村民時,村民們覺得這是天方夜談,覺得這個城裏來的幹部在嚇他們。這些官們
,也不知安的什麽心?這麽惡劣的天氣,還要把他們趕出家門。然而,當某村飽受地陷之苦的村民向他們擺事實時,他們有點相信了,開始將信將疑地東張西望。有好處擺在眼前,誰都會一哄而上,但要他們去幹這看不見直接利益的事情,村民們都有一種傻子過年看鄰居的習慣。別人不幹的傻事,他們才不會先去幹呢!
於是,楊曉明他們隻得一戶人家一戶人家地勸說。
這麽黑的天,這麽大的雨,人家早把家門關上了,根本不可能集中在一起聽你們胡說八道。
狀況就是這時候生的,先是一間房子倒塌,就聽見有人大聲呼救,再又出現倒塌的“轟轟”聲,像是在雨夜裏響著悶雷。當時,楊曉明的腦袋也“轟”地炸了,第一反應是,向房屋倒塌的地方衝去,第二個反應是,這次完了。
他對自己說,你不是來搶險救災嗎?不是要把村民的損失降到最低嗎?然而,你不但沒能降到最低,而且還在進駐村子大半個小時後,眼瞪瞪看著地陷,看著村民蒙受
巨大損失,甚至喪失生命。
他想,人家會問,這大半個小時你都在幹什麽?你在勸說村民?大半個小時一戶村民也沒勸動?你這是什麽工作效果?什麽工作水平?
有人大聲喊,同誌們衝啊!
有人大聲喊,我們立功的時候到了!
他的組員們不用聽他的命令,就已經從四麵八方衝向倒塌的房屋本來,這種奮不顧身投入搶救的行為,正是楊曉明所渴望的,正是楊曉明當了這個小組長後,就在盡力要使他們達到的境界,然而,楊曉明聽到這樣的叫喊聲,看著他們一個個向前撲,卻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
他想,你要的就是這效果嗎?就是這種亡羊補牢嗎?
記得李向東告訴他,別以為某一個地方平安無事,就以為一任長碌碌無為,其實,他比那些在突事件中,奮不顧身指揮搶救老百姓的領導更可貴。一個優秀的領
導幹部,更重要的是,必須具有一定的預見性,能夠預知突事件的生,把工作做在前麵。
他問自己,你把工作做在前麵了嗎?
他自己回答自己,你楊曉明標本就沒有預見性,根本就沒有把工作做在前麵!
他對自己說,你雖然預感到了危險,卻沒有緊迫感,一進村,便沒有采取最有效的辦法把村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盡管,他還不知道什麽樣的辦法才是最有效的。
那幾間倒塌的房屋都在村後。說也奇怪,像劃了一條線一樣,村後那排房屋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傾斜和倒塌。後來才知道,這些房屋下方原來是一條幹涸的地下水道。
楊曉明沒有衝進倒塌的房屋裏搶救村民。他站在廢墟前,看著那些奮不顧身衝進去的組員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像他們一樣隻顧一間房屋一個村民。他是這條村搶險救災的最高指揮,他要幹的事還遠不止這些。
他拉住了想從他身邊衝進廢墟裏的一位村委會幹部。那村委會幹部比楊曉明健壯得多,一把就把他的手甩開了。
楊曉明又攔腰抱住他,因為用勁過猛,覺得腰間痛得直冒冷汗。
那村委會幹部大聲吼:“你放開我,放開我!”
他誓要掙開楊曉明的糾纏,狠勁地往外推楊曉明,一邊推一邊叫,你要幹什麽?你要幹什麽?楊曉明腰間更是疼痛難忍。然而,他已經顧不上了,他也大聲叫:“你跟我去勸說村民。”
村委會幹部說:“我不去!”
楊曉明說:“你一定要去!”
他知道,村民更聽當地幹部的話,但在短暫的時間裏,他根本沒時間說清楚。
村委會幹部說:“那是我大舅家,我不能看著我大舅一家人埋在廢墟
裏。”
楊曉明說:“我們要揮村民的力量,把他們組織起來,投入到搶救中,這才能更有效地救出你大舅,救出其他村民。”
他說,我們必須把村民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才能避免再次出現倒塌,造成更大的損失。
楊曉明不知道,他阻止那位村委會幹部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即使,目前那村委會幹部大舅一家已經無人生存,他也會把責任推到你楊曉明身上,也會認為是你楊曉明阻止他,才延誤了搶救,才導致他大舅一家沒能脫離危險。
不是每一個人的思想境界都那麽高,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從大局出。即便其他村民一點事也沒有,又怎麽樣?與人家有多少幹係?人家認為大舅一家的安全才是最最重要的!
楊曉明被甩在地上,腰間咯在一塊石頭上,痛得他暈死過去。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