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四章 下馬威

這時候,李向東的手機響了起來,地級市委辦公室通知他明天上午九點參加常委會。 他還隻是市縣市委書記的時候,地級市通知他開會總是由市縣市委辦轉告的,擔任地級市委常委後,通知他參加常委會,就直接通知他了。

李向東問:“什麽內容?”

通知的人說:“歡迎新書記到任。”

李向東愣了一下,聽那說話的口氣,那書記顯然不會是張誌東。楊曉麗也看出了李向東臉上的異常,問:“怎麽了?”

李向東笑了笑,說:“明天,新書記上任。”

楊曉麗說:“不是張誌東?”

李向東說:“空喜歡了一場。”

楊曉麗說:“你就那麽想去地級市?”

李向東說:“我倒沒那麽迫切。”

他想打電話給張誌東,一則想安慰他幾句,一則也想問問,到底是誰來當這個大書記。這人肯定是從省裏調來的。然而,他又猶豫了,覺得這電話不好打,這時候的張誌東心情一定非常惡劣,幾句安慰的話不頂用不說,說不定,他還會向他渲泄滿肚子的委屈。這時候,還是先避一避,先裝糊塗為妙!

楊曉麗說:“我個人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李向東說:“因為我不能去當那個市委秘書長嗎?”

楊曉麗說:“至少,可以抵製你的官癮。”

李向東說:“沒那麽簡單,說不定,這輩子也就隻能當這個常委了。”

楊曉麗笑著說:“你也不用那麽悲觀。你還會升的,還會當大市長、大書記,當副省長、省長。”

李向東搖頭說:“五年吧,我會原地踏步。”

大書記不是張誌東,就意味著有利於李向東升遷的大好格局被徹底破壞了。新的大書記還會像大書記像張誌東那麽器重他嗎?即使以後會器重他,那也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而且,李向東要再上一步,不成為新大書記的心腹是絕對不可能的。

楊曉麗說:“這不好嗎?我覺得這很好,你可以一心一意為市縣做點事。這幾年,你的官升得快,就算也做了一些事,但別人卻未必服你。現在,可以專心開點實事了,用事實來證明你的能力了。”

李向東說:“五年後,我還能幹什麽?當省長還年青,但當大市長就有點老了,這還要講運氣。”

楊曉麗說:“你別總想這些好不好?我們順其自然好不好?”

李向東說:“不順其自然也不行了。”

他想,楊曉麗說得沒錯,這幾年,自己也算是升得快了。人的運氣不能總那麽一帆風順,不能什麽好事都歸你。總有運滯的時候。他想,在官場就應該這樣,運氣好的時候,就一路向前,運滯的時候,就停下來幹點實實在在的事。

此刻,李向東的心境還算是平和的。

楊曉麗說:“你說,張誌東會不會跟新書記不和呢?”

李向東說:“很難說。現在他們就像當初我回市縣一樣,張誌東原以為,那書記是他的,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你要他服氣,那是很難的。”

楊曉麗說:“那你還是少點跟張誌東來往,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李向東笑了笑,說:“這誤會似乎避免不了。誰都知道我和張誌東的關係,或者說,我是張誌東一手提拔的,我就是不跟張誌東來往,他也會把我歸入張誌東那撥人裏。”

他說,官

場就是這樣,一朝君子,一朝臣。張誌東當一把手,我還能得誌,張誌東當不了一把手,我就隻能跟著他被冷落,了不起,也就是被團結的對象,永遠不可能成為知己心腹。

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卷入他們的紛爭,不能跟著張誌東拿雞蛋去碰石頭。

他想,以他如今在市縣的威信,守著這一畝二分地,默默耕耘幾年,還是綽綽有餘的。他想,他要幹的事還真不少,比如,目前,他就應該把精力放在如何加快商貿中心的建設上,把精力放在如何促進老板光那塊新區的建設上。他想,說不定,當他把這兩個大項目做起來的時候,新書記便會對他另眼相看。以前,大書記不就是因為他解決了臨市那五個億的籌資款,才器重他的嗎?

楊曉麗見他陷入沉思,便問:“你又在想什麽?”

李向東說:“我在想,能不能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不和張誌東混在一起,又能讓新書記另眼相看。”

楊曉麗問:“你累不累啊?”

李向東笑了笑,說:“當你踏上官途,你就不能不考慮許多。”

楊曉麗說:“當你不要太介意往上升,你就不會想那麽多了。”

李向東想,這可能嗎?每一個人,不管他幹什麽,都希望自己是最優秀的,隻是一些人,在屢次挫折後,便會給自己找借口,就會選擇停滯不前。他想,如果,他不是遇到張誌東,不是離開了市縣,或許,他也會成為那麽一種人。命運總讓他失而複得,因此,也助長了他的銳氣,總會在貌似艱難困苦的狀況下,尋找一種積極向上的途徑。這種尋找,是楊曉麗說的那種隻考慮當官,而忽略了為地方為老百姓幹實事嗎?

他問自己,是不是鑽進了死胡同裏?

他問自己,是不是應該像楊曉麗說的那樣,跳出這個死胡同?

他問自己,你就這麽當你的地級市委常

委、市縣市委書記,不也很好嗎?

然而,有些事,不是李向東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第二天,李向東一見那新書記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新書記姓趙,五十幾歲,臉上雖然堆著笑,但似乎不笑更好。他那笑不僅沒能讓人覺得和藹可親,相反地,更能拒人於千裏之外。他原是省委副秘書長,來頭不小,因此,處處顯示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強勢。當省委組織部長把趙書記介紹給大家時,張誌東很有些姿態地說,歡迎,非常歡迎趙書記的到來!他還伸出手來要和趙書記握手。這對張誌東來說,是非常大度的了,然而,趙書記雙手依然放在桌子上,十指互扣。

他環視其他人說:“能跟大家一起工作,是一種緣份。希望今後,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

那口氣大得仿佛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中心,就是太陽,在坐各位都要圍著他轉。雖然,在坐各位也知道,你是一把手,是中心,是太陽,但你也為能這麽說啊!何況,你還讓張誌東那般難堪!

省委組

織部長忙打圓場,說:“趙書記跟大家握握手吧!”

張誌東腦子也轉得快,當趙書記要跟他握手時,忙掏出手機,裝著有電話打進來,匆匆走出了會議室。

好一陣,張誌東才回來。那時候,趙書記的就職演講也已經結束了。主持這次見麵會的張誌東便問省委組織部長,如果沒什麽,就結束吧?他說,我這剛接到一個電話,有急事要趕著去處理。你趙書記不是要給他難堪嗎?他也不給你麵子。他張誌東怕誰?你省委不讓我當書記,我不可能沒有情緒,但是,我還是能以大局為重,還是要跟那趙書記團結協作的,但他卻給我來了那麽一個下馬威,這可就怪不得我張誌東的!

李向東哭笑不得,想這一切都被自己猜中了,想他們比當初他與鍾市長的交火還要激烈,第一次見麵,就擺明車馬對著幹了。這可是在省委組織部長的眼皮低下,沒上麵人看著的時候,還不打翻天了?

不知為什麽,李向東想起台灣那麽議員們,凡開會就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