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潰敗 第一零一章 與市委書記對話

趕回古兜鎮時，書記伍和鎮長明已陪市委書記看過三大基地，正坐在會議室裏閑聊等他。李向東一出現，市委書記左左右右地看看，然後很嚴肅地板著臉。

他說：“你好像沒堅守崗位嘛？”

李向東笑了笑，說：“現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崗位在哪裏了。”

市委書記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李向東說：“也沒什麽意思有人這麽評價過我，說我是一個不成熟的幹部。”

市委書記“哈哈”笑起來，說：“李向東啊李向東，我知道你還記恨我。”

他說，你這就是不成熟的表現。

他說，你這就辦不成大事。

他說，要辦大事，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在成績麵前不驕傲，在挫折麵前不氣餒，尤其是不怕受委屈，能承受委屈，臥薪嚐膽，你就開始成熟了。

李向東說：“你對我要求太高了。”

市委書記說：“我不僅僅是對你這麽要求，我對每一位黨員幹部都這麽要求。”

書記伍說：“其實，李秘書長也是為我們古兜鎮才回城裏的。他回城裏是為我們三大基地的建設籌集資金。”

鎮長明也說：“省農業廳那筆經費，已基本籌齊了。”

市委書記笑了笑，說：“好像幹得不錯嗎？兩個地方官都在幫你說好話。”

這話多少帶著諷刺的意思，於是，書記伍和鎮長明都不敢再說話了。他們再傻也不會為了幫李向東說幾句好話，而讓市委書記不高興。

市委書記很不客氣，對其他人說：“你們都出去一下，我要單獨和李向東說幾句話。”

大家一聽這話，似找到了離開的理由，都站起身走得很快，有一種遠離是非之地的解脫。會議室隻剩李向東和市委書記時，靜寂了好一會。市委書記並不急著說話。

李向東便看著他，那眼裏有一種不屈服的挑釁。

市委書記說：“你好像還很不服氣？”

李向東說：“我沒有不服氣，我也不可能不服氣。我很清楚，自己是一個什麽角色，應該處於什麽位置。我就像你手裏的一塊麵團，你讓我圓，我就圓，你讓我扁，我就扁。但是，事實擺在那，你不承認不行，你對國強的了解並不深，不僅是國強，就是你以前的秘書，你也不了解。”

市委書記跳了起來，一拍桌子說：“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清楚自己是什麽角色，應該處於什麽位置，我看你一點都不清楚，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

李向東突然有一種很暢快的感覺，想自己竟能把市委書記急得蝦樣地跳。然而，他還沒忘乎所以，他知道自己應該適可而止，應該收斂了。

隔了一會，市委書記說：“怎麽不說了，繼續啊！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有多難聽就說多難聽。”

他說，你再說吧！

他說，如果你不怕得罪我，你如果不想當你這秘書長，你就繼續說。

李向東就嘲諷地笑。

市委書記問：“你笑什麽？”

李向東閃爍其詞，說：“我還敢說話嗎？”

市委書記追著問：“我問你笑什麽？”

李向東說：“你太武斷，太依勢欺人。”

市委書記也笑起來，說：“你這可是說準了，讓你說準了。以前，你跟市長的時候，也敢這麽說他嗎？我看，你不敢！我想，你是把什麽都放開了，就什麽都不怕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了。”

李向東不想談這個話題，說：“我尊重他，也尊重你，我不會在別人麵前議論他，同樣地，我也不會在別人麵前議論你。”

市委書記點點頭，說：“這話我喜歡聽！”

他說，我們談另一個話題。我沒時間和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把古兜鎮這個班子調理好的？

他說，我知道，做人的思想工作是最難的，一般，遇到這種班子不團結的情況，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就是進行調整，就像我和市長那樣。

他說，現在，古兜鎮的情況卻不是這樣，而且，黨政一把手似乎並不是那種虛假的團結，我看得出來，他們體現出了一種真誠合作。

李向東知道市委書記是跟他商討一個很嚴肅的話題，或者說，市委書記是在謙虛地向他請教。他不能再義氣用事了。他想，市委書記到古兜鎮來，一定要見他，可能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這麽想著，李向東臉上就熱起來，就感到自己似乎過份了。

他說，剛才，真的很對不起！

他說，你說得對，我還很不成熟。

市委書記手一揮說：“我不喜歡這種婆婆媽媽。回答我的問題，幹脆點。”

李向東想了想說：“我隻是要他們明白這麽幾點。”

他說，一把手就是一把手，誰都要維護一把手，隻要大家把一把手扶上去了，大家才有向上的機會。

他說，一把手也要體貼寬容自己的手下，要清楚自己的成績是手下的努力，手下所取得的成績，其實也是自己的成績。

他說，一個班子，就像一個人，沒有你、我、他之分，彼此是一個整體，要互相維護，切忌互相拆台。

市委書記說：“說得具體一點。這種空話，大話，我聽得多了。”

李向東隻得轉換了一種形式，說：“這個班子的主要問題是黨政一把手的問題，隻要抓住這個重點，解決好這個重點，就事半功倍了。”

他說，我要書記伍知道，做為一把手，要有博大的胸懷，要裝得下事，要能夠體諒和諒解手下。

他說，可幸的是，來了那麽一場暴雨，把鎮長明逼上了絕路，於是，書記伍抓住了這個機會，不避前嫌，解救鎮長明於危難中。

他說，鎮長明還會再與書記伍作對嗎？他再不敢了，如果，他還繼續下去，所有的人都會看不起他，都不會饒恕他，以後，他也就別想再混下去。

市委書記站在那裏一句話不說，然後，走出了辦公室，對他的秘書說，我們走！就悶著頭鑽進他的車，書記伍在後麵說，吃了飯再走吧。他理都不理。

事後，那秘書打電話問李向東。他說，你和市委書記說什麽了？他一上車就不說話了，一直悶悶的不知想什麽。李向東什麽也沒說，但心裏明白，市委書記是在反省自己，他沒有書記伍那胸襟，沒能體貼、寬容和尊重老市長！說嚴重點，他還不如一個鎮委書記。

李向東想，因此，組織上給他配了個弱市長，他就隻得自作自受，把市長的擔子也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