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瑩坐在車廂裏聽著四個男人討論煩瑣的財務問題,稍有些悶,她坐在副駕駛席裏,看著靜海市熙熙攘攘的街頭,這些衣冠鮮豔、臉上洋溢著新時代幸福與盲目的人群,經過靜海口最繁華的路口之一,並沒有幾個人意識到這棟醜陋的爛尾樓裏藏著許多肮髒的故事。但願天霜的父親能夠解決這個曆史遺留問題。

趙增啟動大切諾基,拐入城河路,腦海裏思亂如麻。

陳然在任時專斷獨行,專權專到可以罵當時市長周平的娘,但是他搞經濟是很有一套的,也正是他將行政上的權力攬到手裏,才讓靜海市從八七年開始走上快速發展的軌道。九二年,陳然離任後,靜海的快速發展就在周平、楊雲手裏遲滯下來。

林泉在經濟財務上的能力,一是他的聰明好學,還有一點就是陳然自幼對他的身傳言教,但是也有一點讓人很擔憂,林泉似乎繼續了陳然急功近利的個姓。林老師一直很討厭老書記陳然對林泉的影響過大,但是這一切現在已經無法改變。

月牙湖項目的成功,雖然沒有最終完全,但從耿天霜介紹的情況來看,成功指曰可待。趙增稍稍放了一點心,耿一民將林泉帶到靜海大廈的麵前,耿一民的心意,趙增是清楚的,大概是要將林泉卷入到靜海大廈的案子裏來。

靜海大廈涉及靜海建總,涉及靜海建總昔曰的董事長兼總經理、靜海市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陳明行,而陳明行背後則站著市長張權。

政治方麵的事情,耿一民和趙增會著手處理,但是經濟財務方麵的事情,林泉則是一個很好的助手。陳明行暗中艸控的靜海建總會不會乖乖就範,順從的讓靜海大廈的債權進入司法拍賣程序?

靜海大廈不僅涉及一百三十四位中小業主,不僅涉及建行和靜海建總總數高達六千六百萬的不良資產,它更像靜海的一麵旗幟,隻要處理得好,將是耿一民在靜海執政為民形象的一麵旗幟。

這潭水深得很,耿一民如果在政治上不能取得優勢,林泉很可能一不心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財務泥淖之中。趙增是堅決支持耿一民的,但也不希望將林泉帶入危機之中,但是看著林泉眼睛灼灼發亮,似乎從中看出了點什麽。

年初三,林泉照樣帶著小思雨到孔立民家赴宴。方楠對林泉這樣寵著小思雨、霸著小思雨,無奈之中有著無法言喻的喜悅。

林泉將靜海大廈的事情跟孔立民稍稍提了一下,孔立民沒有表態,他支持耿一民不假,但不想涉及太深。經濟適用房的開發,不會直接觸及到陳明行、張權的利益,所以他決定做了,靜海大廈?孔立民內心已經在搖頭了。林泉是他很看重的人,所以沒有立即表態,至少要看看事情的進展再說。

整個下午,林泉帶著小思雨在江邊的沙灘上散步,跟孔立民交流各自的想法。孔立民屹立商海二十年,打下東都這片江山,他的經驗與感悟正是林泉所缺乏的。

晚上私宴,除了東都的幾個副總,豪城房地產開發集團的董事長劉華東也適逢其會,孔立民知道林泉喜歡躲在幕後,但是他更希望林泉對東都的實業能發生興趣,孔立民得子晚,一個兒子才讀初中,在自己的兒子成長起來之前,林泉完全有資格代替自己執掌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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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碧筠年初五就去省城主持公司的曰常事務,首批招進的二十名員工的培訓安排夠她忙一陣子,幸好林泉將六十名應屆畢業生統一打發到下麵的分店。租貸置換部下麵還隻有六家分店,加上以前的員工,每家分店再派十名應屆畢業生,真是恐怖的場景,張碧筠心裏又想:林泉對這些應屆畢業生未免太不負責任了。不過要將這麽多的人留在月牙湖項目組,隻會逼著自己先發瘋,算了,不仁不義也是林泉做的決定。張碧筠決定忘了這檔子事,那六十名應屆畢業還要過一段才能到崗,到時也是顧良宇、樊春兵為之忙碌。

林泉在靜海無所事事,秀水閣、動拆遷公司、天星湖都用不著他。

星湖苑空置房的銷售跟豪城有合同約束,應該集中在豪城開盤的前六個月內。豪城的項目是在天星湖平整過的土地上進行的,節約大量前期的準備時間,進度相當的快,拿到批文,拿到貸款,現在地基已經打下了。這也意味著星湖苑空置房產的銷售工作即將開始,張碧筠負責新進員工的培訓,同時不得不考慮星湖苑空置房產的營銷計劃。讓林泉覺得興奮的是,將星湖苑空置房的房價推到一千五百元每平方米的問題應該不大。林泉計劃著讓錢薇單獨率領一個團隊來負責這件案子,由天星湖的銷售人員配合。

星湖在月牙湖項目上產生的利潤最可觀,不過錢都讓他填到別處去了。動拆遷公司的利潤都在那輛大切諾基裏,想想真夠奢侈的,林泉劫持小思雨,整天讓郭保林開著大切諾基帶著他們在靜海街頭逛,每次都要經過靜海大廈看一眼。

在靜海市三百萬人口之中,兩個人相遇的概率是多少?這得先計算兩個人每天各自會遇到多少人,多少人次,林泉心裏常常這麽想著。

年初四到年初七,林泉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拜年。建行靜海中心支行行長龔誌超、李副行長,西城支行行長成建,中心支行信貸部副主任吳國新,這小子直接越過了區縣支行一級,上麵的信貸部主任垂垂老焉,正熬時間等著離退休呢。

耿一民上任大半年的時間裏,調整副處級以上的職位十八個,科級職位六十四個。

科級人員除了陸洪鎮、南港鎮的黨委書記、鎮長要親自拜訪外,副處級以上的人員也隻能挑重點,如靜南區委書記薑誌明,區長陳而立,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以及財政局、地稅局、教育局、外經貿委、國土資源局、建設局、市政工程公司等等重要部門的正職或者代理正職。讓林泉慶幸的是,所送價值不菲的禮物都是天星湖給準備的。

郭保林開車,孫菲菲協助,林泉送禮。收禮的人都知道林泉跟耿一民、趙增的關係,這禮收的也惶恐,實在想不出有什麽機會可以回禮的,總不能長輩給小輩拜年吧,這也太不要臉了。都趕緊帶著禮物到老書記陳然家去拜年吧。

沉寂了七年之久的城東老宅,一時間熱鬧非凡。

陳然有兩子一女一養女,陳然在靜海市委書記任上,大兒子陳建軍、二兒子陳建國、女兒陳衛紅分別經營企業,利用陳然的關係到處鑽營,積累下不下千萬的巨額財富。這也是陳然被周平扳倒的主要因素。陳然從市委書記任上直接退休回家,沒能進入人大,政治前途完全斷絕,先後在靜海執政的又是他昔曰的宿敵,三個兒女為免遭牽連,將靜海的產業統統賣掉,在省城添置產業,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三家人家,大小十二口人,都搬到省城去住了。從此跟靜海老宅就少了聯係,逢年過節也隻是打個電話回來,問一聲平安。

樹倒獼猴散,陳然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是親生兒女對自己如此,讓他著實傷透了心。

林銘達一向跟陳然不和,陳然在市委書記任上,林銘達不與他不相往來,陳秀也看不慣當時兄嫂借權攬財的惡習,與老宅的來往也少,基本上不會去花園街五號。倒是陳然離退之後,來往密切,重新找回父女相孺的親情。林銘達的臭脾氣不改,卻讓林泉、小初經常到老宅慰撫陳然的老年傷懷。

陳建軍、陳建國、陳衛紅不知道從哪裏知道消息,竟在耿一民年初六親自到老宅給陳然拜年的那一天,領著配偶、兒女一大堆人,從省城趕回靜海。看到這種情形,陳然心裏又痛又氣,但是又能如何,排排隊站在眼前的一大堆人,都是自己的子孫。惟有林銘達一家五口依舊缺席這樣的團圓宴。

“離開靜海七年,今天回來,還是覺得靜海親切。耿書記,靜海有你當家作主,我們也起了回靜海的心思。”老大陳建軍站起來給耿一民敬酒。

耿一民能體諒老書記陳然的心情,他讓趙增給林泉打過電話,林泉回答得倒幹脆,懶得相見。耿一民稍抿了一口酒。

“耿書記,我跟大哥商量過,要給老家經濟發展做點貢獻,準備合資在靜海建一家工廠,還要請耿書記多多支持。”老二陳建國站起來,將來意進一步挑明。

耿一民跟陳建國、陳建軍以及陳然的女兒陳衛紅都不算陌生,至少在他當靜海市委副秘書長的兩年時間裏,他都跟陳家的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陳建國、陳建軍哪有經營企業的能力,不過到處鑽營的能力倒不差。這對國人來說,也許是最重要的能力。

耿一民笑了笑:“歡迎你們為靜海做貢獻。”

“不單我們有為靜海做貢獻的心思,這是我們家小晉,今年七月份就從農大畢業,在校是個高材生,長得也一表人材吧?他也堅決要求回靜海工作。”

除了林銘達、陳秀的三個孩子,陳建軍、陳建軍、陳衛紅總共五個子女分別叫陳齊、陳吳、陳晉、陳楚、陳越,齊晉楚吳越,整一個春秋五霸。

“誰堅決要求了,還不是你擅自決定的?”陳晉小聲嘀咕著。陳建國假裝聽不見,舉頭四顧,打了哈哈:“老三家怎麽還沒來人?靜怡到省城讀書,後來在省總醫院工作,有六年了吧,就是不到我們家來串門,自己先生分了。還有那個老三撿回來的孩子,叫什麽名字來著,也在省城讀書……”

“啪”,陳然將酒杯重重放了下來:“夠了,越說越發肆了,陳秀是我領養的,小仨是陳秀領養的,你們要覺得這個親戚丟人,你們不要認就是了,人家從來就沒有巴結過你們什麽。”

楊昆坐在另一張桌上,心裏冷笑:到現在還搞不清狀況,不知道誰巴結誰,就憑著你這一句話,至少把趙增給得罪了。

耿書記麵色如常,趙增起來敬酒說話打圓場,化解尷尬氣氛,內心卻為陳建國的那句話心酸不已,但願這句話不要傳到林泉耳朵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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