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國使節團在炎州待了有多少天,炎州百姓就愁眉苦臉多少天。
怪不得所有人都稱呼西涼國為蠻子的國度,穿著打扮露胳膊露腿不說,說的話嘰裏呱啦的沒人聽得懂,還總仗著長的比熊壯經常威嚇驛站附近的老百姓,又因為有官府護著,所以即使是吃了惡虧,也沒幾個人敢真的站出來頂回去的,生怕無能的官府倒打一耙把自個兒抓進牢裏聊天連累了家人,再大的委屈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當然,除了那些惡霸似的的男人,最為炎州百姓津津樂道的,更多的還是隨從的幾名嬌媚舞娘。
因為有塞外胡人血統,舞娘們普遍高鼻深目,長相顯眼讓人注目,再加上穿著香豔,總露出半個肚子還有兩隻細胳膊,走到哪裏總會引來一幫男人的嬉笑圍觀。
雖然舞娘們普遍皮膚略黑,但看起來卻與嚴謹的錦鎏女人不同,別有一番豪放的異域風情。
男人們貪戀美色,女人們就一邊在心裏咒罵那些舞娘的傷風敗俗,風~騷~浪~蕩。
但是私底下卻又偷偷關注著她們的衣服,因為舞娘穿的鞋子並非繡花鞋,而是一頭尖尖翹起來的船靴,搭配上束起來寬大的跟裙子一般的絲質褲子,很是好看,所以有不少炎州女人都在四下打聽這身衣服有沒有人會做,打算做好了在閨房裏穿著給另一半看看增加點情趣。
在所有炎州百姓中,算得上最淡定的,應數單家排第一,個種原因,除去早就知道使節團要來已經做好準備外,另一個重點就是,單金霖乃當今皇上禦封的禦史陪同,以專門護送的名義實則暗中監督使節團上京麵見聖駕。
禦史陪同,說好聽了是個官,說不好聽了就是個跑腿的,但是皇上一道聖旨下來,所有人都不得不聽他的話做,雖然禦史陪同沒有正當官職,但卻相當於正三品的官位,他有權管理使節團的一切,所以隻要是使節團稍有點風吹草動,單金霖基本都能很好掌握在內,並及時回報給皇帝。
“西涼那些人到底還要在這裏住多久,這都快半個月了。”
單老爹在大廳裏來回踱著步,兩隻手拽著小胡子捏啊捏的,滿臉的鬱色。
“他們在這裏待多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樂,這麽久沒見到你娘跟我的小心肝元寶,也不知道她們娘倆現在怎麽樣了?”
單金霖神情悠然的用杯蓋挑著茶沫,慢吞吞的啜飲了一口,“放心,他們隻是在等一個人,隻要那個人到了,他們就會離開。”
單老爹霍地停住腳步,“等誰?”
“一個真正領頭的人。”單金霖笑了笑,四兩撥千斤的帶過。
“哎,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個兔崽子還在跟你爹我打太極!”單老爹急的就差沒上去敲單金霖腦袋了,人家生兒子他也生兒子,為什麽他兒子就是生來跟他抬杠的?
“爹,你這麽說,豈不是連你自己也罵了進去?”悠閑的放下茶杯,單金霖唇邊勾起習慣性的狐狸微笑,“如果我是兔崽子,那你不就是兔子了?”
單老爹:“……”
誰來幫他把這坑爹的小子塞回去重新鑄造?
“娘她最近跟同樣去大佛寺參悟佛法的尚書夫人相談甚歡,平日裏兩人都一通念經祈福,暫時沒想過回來,至於元寶妹,她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有人好吃好喝伺候著,爹你就不用擔心了,”單金霖睨著自家老爹難看的臉色,笑眯眯的說道,“放輕鬆點,安心賺錢就好。”
單老爹撇撇嘴,哼了一聲,“說的倒輕巧。”
父子兩正說著,門外突地有兩個身穿官服的衙差大步走了進來,朝單金霖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啟稟禦史大人,西涼使節團完顏將軍回歸,使節團全員不日將會重新啟程前往麵聖,煩請禦史大人前去安排。”
單老爹還一頭霧水,單金霖已經站了起來,冷笑一聲,“總算來了。”
“你們先回去吧,仔細看好使節團的所有人,有什麽風吹草動的立刻來報,但切記不可打草驚蛇,我待會兒自會過去。”
打發走了兩名前來報信的衙差,單金霖慢條斯理的搖著折扇,回身朝單老爹說道,“爹,孩兒先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小心著點。”
從剛才衙差說的話來看,再結合單金霖的反應,單老爹推測應該是他口中那個真正領頭的人出現了,多年從商,說不精明那是假的,單老爹其實也怕情況會有什麽變化,他巴不得西涼國的人趕快離開,所以不等單金霖開口,他就連連催促著他趕緊離開辦事去。
單金霖哪裏會不知道自家老爹在想什麽,當下莫測高深的笑了笑,也不回應,喊上恭喜發財就出了門。
“少爺,我們真的要去見那個什麽完顏不破的人嗎?”單求財很是擔憂,“據說他的手下每個都壯的跟皇上秋獵時候捕到的大黑熊一樣,那他本人豈不是比惡鬼還凶狠?”
“怎麽你怕了?”
單金霖還沒回應,單發就在一旁嘿嘿怪笑著打趣,當然後果是獲得單求財一個大腳丫子踩到自個腳背上,疼的他隻能抱著腳一路猛跳。
單恭是四人之間年紀最大的,性格也最為嚴肅,見狀便皺起了眉,小聲的拉住還想追打的兩人嗬斥道,“沒看到少爺正在煩惱呢,瞎吵什麽。”
“無妨,”單金霖嗬嗬一笑,扇子悠閑的擺動,“現在鬧沒關係,待會到了驛站小心點就行,萬一說錯話做錯事,少爺我可救不了你們。”
此話一出,幾個人立刻都安靜了下來,特別是單求財跟單發,就差沒夾著尾巴縮到最後邊去——少爺可是從來都是說到做到了,為免待會把小命弄丟,他們還是乖乖的聽話當個合格的跑腿擺設就好。
一直沉默不語的單喜這才幸災樂禍的無聲笑了起來。
西涼國使節團歇腳的地方離單府不算遠,單金霖一行人走不到半柱香時間就到了。
因為怕會怠慢了使節團的成員,所以這次炎州城的負責接待的全知縣可是下了老本把整個驛站周圍都清空了,又給整棟樓披紅帶綠的,甚至還請了好幾個漂亮姑娘在裏頭陪坐,要不是外頭有重兵把守,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怡紅院新開的連鎖店。
“站住。”
剛到門口就被兩名手握長矛的西涼國士兵攔了下來,單金霖之前也來過幾次,守門的士兵自然是認得的,隻不過他們對錦鎏的人都帶著一股天生的優越感,何況據說單金霖還是個突然冒出來的非正牌官方人員,自然少不得還得來個下馬威。
單金霖臉上笑容不減,斯文有禮的略一抱拳,不卑不亢的道,“禦史陪同單金霖求見完顏將軍,還望二位代為通報一聲。”
守門的士兵對看了一眼,接著其中一個跟另外一個小聲嘀咕了一句,另外一個人點了下頭,上下打量了單金霖一番,接著便扭頭向後邊的人以西涼國自己的語言喊了幾句,立刻就有人應了,迅速的跑進驛館裏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就見剛才跑進去的那個人重新出來,低聲在那兩名守衛耳邊說了幾句,那兩人這才鬆開交叉的長矛,毫不客氣的朝單金霖說道,“我們將軍說你可以進去了。”
好大的架子!
連個請字也沒有,還真是有夠不客氣。
單金霖危險的眯起眼,唇邊的笑容卻是越發的擴大,很好,這筆賬他先記下了,來日再一起算。
撣了撣衣角,單金霖直起腰,臉上掛著笑,從容不迫的走進驛館裏,恭喜發財四人則再次被攔了下來。
守門的士兵粗魯的將四人推開,惡狠狠的道,“我們將軍隻讓一個人進去,其他人沒有允許誰都不許靠近。”
“少爺!”單發跟單求財同時喊出聲,他們兩人在錦鎏也算得上高的了,結果跟那守門的西涼國士兵一比,簡直就是成年人跟剛開始發育的少年一樣,身材差距太大了。
單金霖抬手朝他們揮了揮,吩咐道,“都在外邊等著,不要亂來,恭喜,看好他們。”
“……是。”單恭跟單喜這才上前去,將焦急的抓著長矛欲硬闖的單發跟單求財兩人拖開。
“請隨我來。”剛去通報的那人朝單金霖行了個禮,領著他往門內走去。
“禦史大人來的可真早。”尚在門外就聽到一聲暗含諷意的輕哼,單金霖慢條斯理的跨進門去,一抬眼,就隻見一名穿著隨性狂野,衣服半敞露出一半胸膛的魁梧男人慵懶的側靠在大廳最中央那張寬闊的椅榻上,一腿伸直一腿曲起擱在軟榻扶手邊,兩名圍著麵紗穿著暴露的舞娘正柔弱無骨的依靠在他身邊,一個為他倒酒,另一個則是乖巧的給他捏著腿。
那姿態狂妄的男人赫然就是單小五在晉陵城見過一麵的完顏不破,隻不過此時他的眸子是幽幽的碧藍色,讓他原本就立體的五官更是洋味十足,要擺現代活脫脫就是一歐美明星的料。
在完顏不破椅榻兩側又依次排開好幾張椅子,上麵都各自坐滿了人,全都清一色做西涼國裝扮的熊樣大漢,見他進去,大廳裏所有的目光便瞬間集中到他身上,有研究的有嘲諷的,五花八門。
單金霖不卑不亢的站在所有人中間接受眼光洗禮,臉上始終掛著人畜無害的溫和微笑,慢吞吞的朝主位上的正打量著他的邪魅男人抱拳行了個禮,“下官單金霖拜見完顏將軍。”
“禦史大人多禮了,”椅榻上的完顏不破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閃著幽光的碧藍色眸子朝座下掃了一圈,道,“你們,誰沒事的就滾出去,給禦史大人讓個座。”
下麵一排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霸占著位置死活不肯讓出來,最後還是被完顏不破不耐煩的瞪了一眼的紮姆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用西涼話嘀咕了好幾句,這才抱著從不離身的大刀站到了旁邊。
“多謝。”
單金霖臉上雖在笑,眼裏卻是半點笑意也沒有,見狀也隻是抱了個拳,便毫不客氣的走上前去,在紮姆讓出來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