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琅燮當坐騎,那速度自然是杠杠的。

不用半天時間,單小五他們就從西涼咻一下回到了逍遙島。

兩隻腳剛沾到地麵,人都還沒來得及站穩,前方突然冒出一個滾圓的小小身影,像失控的火車頭一樣猛的撞了過來,在單小五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把抱住她的兩條腿,仰起頭用一雙同樣圓滾滾的大眼睛看著她,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娘~”

單小五原先還擔心分開這麽久,歸禹宸小朋友會不記得她這個當娘的,現在聽他這麽一喊,整個心立刻軟得一塌糊塗,眼淚差點就跟著下來了,“小家夥!”

彎腰想把心肝寶貝兒子抱起來親一親,結果她剛伸手做出擁抱的動作,歸禹宸小朋友卻突然沒了蹤影,轉頭一看,才發現是讓歸不離給抱過去了。

眼淚瞬間被逼了回去,單小五拉長了臉,可憐兮兮的喊道,“相公……”

歸不離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攬著妻子的腰帶著她往屋子走,雲淡風輕的吐出兩個字,“不行。”

“可是我肚子還沒大,而且分開這麽久,小家夥肯定也想讓我抱一下的嘛。”單小五使出哀兵政策,死活要跟兒子來個‘愛的抱抱’。

歸不離瞥她一眼,對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視而不見,不容置喙的道,“不行就是不行,沒得商量。”

歸禹宸小朋友偏著頭,圓滾滾的大眼似懂非懂的在自家爹娘之間來回打轉,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爭些什麽。

單小五見跟歸不離那邊說不通,又轉向寶貝兒子,端起一張十足的笑臉朝他伸出手,“小家夥,娘抱抱好不好?”

滿心以為小家夥會立刻撲過來,結果沒想他居然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一口拒絕了,“不好。”

“不好?”

單小五的笑臉瞬間僵住,玻璃心更是嘩啦啦的碎成了渣,“為什麽不好?難道小家夥不要娘了?”

好受傷!

就知道出去一趟,兒子就不跟她這個當娘的親近了,嚶嚶。

歸禹宸小朋友一副小大人模樣,學歸不離背著手,搖頭晃腦奶聲奶氣的解釋,“爹說不能抱抱,不然娘會痛痛。”

“……”

痛毛!老娘不知道多健壯!

單小五差點咆哮出聲,但是轉念一想……

好吧,碰到這麽人小鬼大懂得關心自家娘親的娃兒,你讓她還能說什麽呢?

不抱就不抱吧,咱還可以親,可以蹭,嘿嘿~

想到這裏,單小五立刻笑得賊眉賊眼,踮起腳尖捧住歸禹宸小朋友水嫩嫩的小臉蛋,嘟起嘴吧唧一口親了下去,末了不忘塗了他一臉口水。

哼,小樣!跟你娘裝大人,那你娘我就跟你裝小人好了!

歸不離本來正輕拍兒子的後背表示讚許,眼角瞥到小妻子孩子氣的舉動,不由彎了彎嘴角,隨即轉身吩咐七巧去請戚婆婆過來幫單小五把把脈。

想起之前單小五孕吐的模樣,歸不離就一陣心驚膽跳。這次她雖然沒有那麽強烈的反應,但在外頭顛簸那麽久,為免她身體不適,還是請戚婆婆來瞧瞧比較妥當。

眼見七巧領命去請人,單小五立刻趁歸不離把小家夥放下來的時候跑過去跟他培養感情,母子兩躲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悄悄話,不時比手畫腳一番,端的是歡天喜地其樂融融。

歸不離在旁邊看著,隻覺得心裏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不一會兒,七巧便帶著戚婆婆過來了。

歸禹宸小朋友拉著單小五的衣服乖乖坐在旁邊,一臉好奇的看著戚婆婆給自家娘親把脈。

單小五本想跟戚婆婆哈拉兩句敘敘舊,不過一看到她那張嚴肅得過分的皺巴臉,到嘴的玩笑話立刻全都給吞了回去。腦子裏總是不停聯想到在武林大會上遇到的滅絕師太,心想這兩老太婆簡直就跟共用一張臉似地,表情神似度高達百分百!都是一樣的麵癱。

當然這話她不敢跟戚婆婆說,就怕被關小黑屋裏各種紮針(針灸)。

把完脈,戚婆婆照例翻了翻單小五的眼皮,又示意她伸出舌頭給她看看,半晌才對等在旁邊的歸不離說道,“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勞累,以後多注意休息就行。”

說罷,也不多逗留,朝七巧使了個眼色,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兀自出門離開了。

單小五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抽搐。果然戚婆婆就是戚婆婆,依舊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婆,半點沒變呐!

晚上喝了碗安神茶,單小五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忍著困意親自把小家夥哄睡了,回到房裏直接就往床上倒去,連衣服都懶得脫了。

歸不離回房的時候就看到他的小妻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隻腳架在被子上,一隻腳伸出床外懸在半空,珍珠般圓潤可愛的腳趾還時不時的動一下。

也許是真的累了,她睡的很沉,房間裏甚至有她打呼的聲音在回蕩,細細淺淺的,並不響亮。聽久了會覺得很可愛,像貓咪在打呼嚕一樣。

順手關上門,歸不離走到床邊,輕手輕腳的替她擺正身體,然後才脫了外衣,拉過被子鑽了進去。長臂一伸將她攬到懷裏抱著,又用手指溫柔的將她散落在臉上的細碎發絲攏到一邊,低下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才用掌風熄了燈,陪她到黑甜鄉裏走一遭。

一夜好眠,無夢。

本想著一覺睡到天黑,結果第二天早上太陽才剛升起來沒多久,單小五就讓門外乒乒乓乓的打砸東西的聲音吵醒了。

歸不離已經換好衣服,見她從床上坐起來,神情迷糊一副還沒完全清醒的模樣,不由勾了勾唇,“醒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單小五用手揉揉還有點睜不開的眼睛,嘟嘟囔囔了一句,“好吵,睡不著……”

正在這當口,外頭又是一陣轟然巨響,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大聲喊道,“歸不離,你給我出來!”

有人砸場子!

單小五這下可算完全清醒了,見歸不離表情凝重,身體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掀開被子就要往外衝,結果因為讓被子絆了一下,差點沒臉朝下摔個狗啃泥。

“發生什麽事了?誰在外麵?”

歸不離長歎一聲,無奈的把正要去開門的她拉回去,一邊不忘扯過屏風上的外袍替她披上,沉默了下,才低聲道,“是水影。”

“水影?誰?”腦子從來慢半拍的單小五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啊,我想起來了,是大伯!”

那個第一次見麵就想拿她小命的謫仙般的男人,單小五至今還記得他眉心那顆紅得像要滴血的美人痣——那麽耀眼的一個人,實在是讓人想忘都忘不掉。

“他來幹什麽?”一大早的發飆,不會又是閑得沒事來找她家相公打架拚命的吧?

歸不離自然知道水影是為了什麽而來,不過他卻選擇了忽略這個問題。擰了條熱毛巾遞給單小五,他又伸手替她把淩亂的頭發整理了下,等她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才牽起她的手往外走,“一起去看看,你也是時候知道了。”

“知道什麽?”

單小五一頭霧水的讓他牽著走,心裏閃過好幾個可能性,最後卻都讓她自己通通否決了。

兩人出了房門,剛走到大廳,就看到外頭空地上,一身白衣空靈飄渺的水影和奔雷斬月纏鬥在一起。

水影想衝進院子,奔雷跟斬月自然不同意,雙方打了一段時間,誰也沒占到好處,一比二居然堪堪打成了平手。

地上一片狼藉,花草樹木都遭了秧,眼看著全都活不成了,就連擺在其中作為假山的巨石都被無端端砍成了好幾塊,戰況之激烈可見一斑。

半空中的水影白衣飄飄,眉心紅痣豔若芙蓉,膚色還是跟以前一樣蒼白得近乎透明,滿頭青絲略顯淩亂的披散在背後,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清減了不少,下巴又尖又細,顯得有點憔悴。不過換個角度來想,倒是病態的恰到好處,看起來更惹人憐愛了。

身為一個男人,長得傾國傾城也就罷了,還偏偏清高孤傲的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似的,真是罪過。

單小五很不厚道的在心裏想著,如果她是個男人,一定會不擇手段把他弄到手,然後各種攻之——能把謫仙都給推倒了,這才叫征服啊!

歸不離從開始就一直蹙著眉,眼見那三人越打越激烈,再這麽下去這院子都要讓他們毀了。

揮手將疾射向兩人的石塊擊碎,他側過身半擋在單小五麵前,冷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莊主。”

奔雷跟斬月根本就無心戀戰,歸不離一出聲,兩人立刻不約而同的退出戰局,神情嚴肅的站在他左右兩側。

“歸不離,水無呢?”水影從半空中落下,腳步似乎有點踉蹌,但依舊不服輸的堅持走到歸不離麵前,美豔絕倫的臉扭曲著,雙眼噴火的朝他伸出手,“我知道是你把他帶走了,你把他還給我!”

歸不離沒有說話,隻是朝奔雷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領命而去,很快便帶著一個微弓著腰,渾身罩在黑色鬥篷裏的人走了進來。

水影見到那鬥篷怪人第一眼,一雙美目立刻盈|滿激動,“水無!你……你沒事吧?”

“水無沒事,”那怪人聲音沙啞,被鬥篷遮住的臉水影的方向轉了過去,見他踉蹌了下,連忙伸手扶住他,之後才低聲道,“莊主並沒有為難水無,少爺放心。”

水影按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蒼白的兩頰染上一抹病態的嫣紅,反手握住水無的胳膊,他喘著粗氣說道,“我,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鬥篷怪人見狀,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聲音裏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少爺……”

單小五|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想不通她家這位美人大伯到底在緊張什麽,還有……他們這對主仆之間的關係是不是過於曖昧了?

為什麽她總感覺他們兩站一起的時候,周圍一直在飄薔薇花瓣呢?

“水無,”歸不離背著手,不怒而威的看著主仆二人,沉聲命令道,“抬起頭來。”

水影聞言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素冷美豔的容顏帶著怒火,看起來更為惹眼,“水無是我的人,你憑什麽……”

“少爺。”水無突然按著開口打斷水影的話,見他朝自己看過來,便微微搖了搖頭,“這事確實是水無的錯,水無必須自己解決,少爺你……別再動怒了,對身體不好。”

“你……”

水影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水無伸手揭開鬥篷的帽子,再緩緩抬起頭麵對歸不離等人。

看到水無那張臉的時候,單小五先是一呆,繼而猛地張大嘴,失聲喊道,“呆書生!”

水無……不,應該說是江封彥,朝單小五微微一笑,聲音也不再沙啞,反而清朗得讓人如沐春風,“夫人,好久不見。”

“你,你……怎麽會?”

單小五感覺自己有些混亂,怎麽也無法將那個老是丟三落四又老八股的窮酸書生跟眼前沉穩內斂的神秘護衛聯係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路上結識的呆書生瞬間變成大伯的近身護衛,這……

單小五承認自己有點接受不能。

雖然她之前也曾懷疑江封彥的身份,隻不過礙於完顏不破信誓旦旦的言明江封彥已被殺,所以她才沒有繼續懷疑下去,卻沒想到完顏不破可以跟江封彥聯手作案說謊。

這麽說來,上次她之所以在客棧被迷倒,凶手是誰,答案立刻就呼之欲出了。

“是你在飯菜裏下的迷藥?”

“是。”江封彥苦笑一聲,點了下頭,又繼續說道,“不止是在飯菜裏下藥,就連夫人你,也是我親手送到完顏不破手上的。”

當初他就覺得帶走單小五的過程似乎過於容易了點,可惜那時急著把人帶走並沒有想那麽多,現在回想起來,大概自己從那時候就已經踏進了莊主撒開的網中了吧。

果然跟莊主比起來,他始終技輸一籌啊!

“為什麽?”

親耳聽到江封彥承認算計她的事,單小五一時之間居然沒有辦法反應過來。

既然他能親手把他綁到完顏不破手上,那是否也說明了,一開始在破廟裏的偶遇也是他設計好的?

雖然他又囉嗦又窮酸,但她一直都把他當成知交好友,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單小五胸口仿佛壓了塊大石頭一樣喘不過氣來,被背叛的感覺那麽強烈,就連聲音都忍不住帶上了滔天的怒火,“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我一直把你當朋友,可是你把我當成什麽了?完顏不破到底給了你什麽條件,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江封彥撇開頭,躲過單小五受傷的目光,“沒有為什麽。”

“小五。”歸不離連忙抓住她的手,低聲安撫她,示意她先冷靜下來。

單小五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裏有著擔憂,正要飛走的理智立刻回籠,朝他勉強一笑,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燒得旺盛的怒火,逼自己趕快冷靜下來——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呢,胎教最重要,可千萬別學壞了。

“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你可以告訴我……”

“是我要他這麽做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水影突然抬起頭,嘲諷的目光直刺單小五,“我要水無殺了你,好讓我的‘好弟弟’也嚐嚐失去最親之人的痛苦。”說到這裏,他突然冷哼了一聲,臉上的神情變得陰狠毒辣,“可惜了,水無終究沒有狠下心殺了你。”

江封彥猛的回過頭,聲音急切想要阻止他,“少爺!”

“難道我說錯了嗎?”水影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不無可惜的朝慌亂的江封彥說道,“如果你當初聽我的話,在一開始就把她殺了,而不是繞著圈子把她送走,現在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不,不是的!”江封彥從小就陪伴在水影身邊,自然知道他是如何的倔強,所以他立刻打消了阻止他說下去的主意,自己將所有的罪名全都擔了下來,“莊主、夫人,所以事情都是我做的,少爺他並不知情。求莊主別責罰少爺,屬下願一力承當所有後果。”

聽了水影的話,單小五這會兒倒不驚訝了。

如果江封彥是收了完顏不破的好處才來算計她,她絕對會抓狂,但若這是水影的命令,她反倒能夠坦然接受,畢竟水影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恨不得把她殺了,他會指使江封彥做這些事,完全在情理之中。

“承擔後果?你沒有錯!為什麽要承擔後果?”

水影用力甩開水無扶著自己的手,走前兩步看著歸不離,指著他恨聲道,“歸不離,小時候我以為你可以是一輩子的好兄弟。沒想到最後卻是你這個好兄弟逼死了我母親,搶走了所有屬於我的東西——名譽、地位、權利!明明我才是嫡長子,我母親才是元配夫人!可是你,你和你那個下賤的小妾娘親就這麽硬生生搶走了原本屬於我們的一切!”水影說到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出來的,那張絕美的臉此刻扭曲的猶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讓人望而生畏,“那個寵妾滅妻的老頭子最終也遭到報應死不瞑目了。但是你,你卻還活得好好的,而且還有了自己的孩子……這不公平!不公平!”

兩行清淚從他眼中滑下,水影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出聲,最後卻又頹然坐倒在地,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兄弟……兄弟!我們之前是多麽要好的兄弟,後來呢,兄弟真的成了兄弟……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怨你我恨你,但是我從未想過改變這一切。你把我囚禁在雲水閣也就算了,我沒有二話。但是水無,他自小陪在我身邊,他是我唯一可以說得上話的人!為什麽今天你還要趕盡殺絕?為什麽不肯放過他!他是我的人,我告訴你,你沒資格把他帶走!你沒資格!”

“少爺……”江封彥走上前扶住水影搖搖欲墜的身體,表情複雜,又是感動又是心酸,說不出是怎樣一種感覺。“少爺,別再說了,我們回去吧。”

歸不離居高臨下,麵無表情的看著水影發瘋,雖然他沒有說話,單小五卻能從他握得死緊的拳頭感受到他的心情。

明知水影已經魔障,錯把自己替換到了他的位置,但再一次聽到他把以前的事情翻出來,歸不離就等同於再次經曆了以前是傷痛——水影說他們之前是好兄弟,現在看到兄長變成這樣,歸不離他心裏肯定也很難受吧?

“相公……”默默的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將自己的心情傳遞給他,單小五仰頭看著歸不離冷峻的臉,像哄歸禹宸小朋友一樣輕聲說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你現在還有我,還有小家夥,我們都會永遠陪著你,你還有我們。”

歸不離身軀震了下,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心中豁然開朗。

是啊,都過去了,他還有他們,他可愛的妻子還有兒子。

反手握住單小五的柔荑,歸不離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眼神,告訴她自己已經沒事了。

單小五高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朝他燦然一笑。

江封彥這時候已經扶著失神的水影站了起來,正準備離開,卻又突然轉過身,看著歸不離道,“莊主,正如我之前所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少爺他也是後來才知曉。請莊主容許我先帶少爺回去,稍後水無自會親自來請罪。”

“……”

歸不離並沒有出聲,卻也沒有阻止,算是默許了他們的離開。

江封彥見狀,立刻會意過來。朝單小五點了下頭,他重新扶起水影,小心的越過地上的碎石,一步一步的朝門外走去。

彼時天已大亮,晨輝將兩人互相攙扶的背影拉得老長,單小五抬頭看著天空,不知怎麽,突然就覺得眼睛似乎進了沙子,有種刺痛的感覺。

之後的事情,單小五並不知道歸不離是怎麽處理的,隻是從此便再沒見過水影和江封彥兩人。原本屬於水影的雲水閣如今也被改成了大花園,現在成了小家夥的秘密基地。

她不後悔有江封彥這個朋友,隻是偶爾想起他和水影一起離開時的背影,總會覺得有那麽點遺憾。

許多年以後,當單小五從奔雷口中得知他們並沒有死,隻是離開了逍遙島的時候,她總算放下了心中的那個結,也默默的在心中祝福他們,但願他們從此都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無論榮華富貴還是安平樂道。

………………

又是一年中秋佳節,歸不離應單小五要求,抱著她飛到逍遙山莊的牌樓上賞月,就如他們剛成親那晚一樣——隻不過這次他們兩人身邊多了個小小電燈泡。

“娘,盤子。”歸禹宸小朋友坐在自家爹爹的腿上,很認真的用手指著天幕上高懸的一輪圓月。

“是啊,好大一個盤子。”單小五摸著已經顯懷的肚子,笑眯眯的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於是歸禹宸小朋友心滿意足的轉向自家老爹,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爹,盤子。”

歸不離的反應是挑了挑眉,又摸摸他的腦袋,沒有開口。

歸禹宸小朋友扁扁嘴,很是不爽自家老爹如此不給麵子,幹脆背對著他,伸手去摸單小五的凸起的肚子,奶聲奶氣的問道,“娘,爹壞,我不跟爹玩了,我跟弟弟玩。”

單小五拉了拉身上的披風,順口答道,“好啊,到時候等你弟弟出來了,你就負責帶他,娘正好樂得輕鬆。”

小家夥似懂非懂,咬著手指頭想了想,然後才鄭重的點了點頭,“好,宸兒要帶弟弟玩,讓娘輕鬆。”

“乖兒子!”單小五立刻眉開眼笑的彎下腰親了他一口。

歸不離這個當爹的隻是眼神溫柔的看著妻子和兒子玩鬧,並沒有開口,默默的演好他保鏢的角色,護他們母子周全——十幾米高的牌樓,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和風吹拂,耳邊盡是夏蟲的鳴叫,靜謐的夜讓人的心也跟著變得安寧祥和。

歸禹宸小朋友鬧了好一通,很快就抵不過生理需求沉沉睡了過去,歸不離將他抱坐在腿上,用有力的臂膀圈著,另一隻手則是環著單小五的腰。

單小五將腦袋靠在他胸口上蹭了蹭,臉埋在他衣領的部分,停住不動了。

“相公,等孩子生下來,你陪我回上清峰好不好?我想帶你去看看我和師傅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說到這裏,她突然直起腰,看著歸不離撲哧一笑,“你不知道吧?其實當年我離家兩年,跟著師傅學武,主要是氣你不告而別,想學好了武功好揍你一頓出氣。”

歸不離挑了挑劍眉,難得幽默了一回,“其實就算你不學武,我也會打不還手,任君摧殘。”

單小五楞了好久,驀地狂笑出聲,“哈哈哈,對,對,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小時候在黑風寨她可沒少用花拳繡腿揍歸不離出氣,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

重新將頭擱在歸不離肩上,單小五側臉看著天上玉盤一般的圓月,低頭在被自己吵醒,還一臉懵懂的小家夥額頭上親了一口,又往上移了移,如法炮製在歸不離唇上啄了一下。

見他們父子兩露出同一副愕然的表情,想笑的同時,心中卻驀地浮現一句話:

此心安處,是吾家。

她已經找到了她的家,這輩子,她心安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