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五在西涼皇宮裏住了快兩天,期間完顏不破再沒出現過,倒是那巫師裝扮的詭異男人又來瞧了她兩次,每次都是隔得遠遠的站在窗外,單手掐個古怪的手印,嘴裏念念有詞盯著她看,直把她看得汗毛倒立,好幾次想衝上去狠狠修理他一頓。

看看看,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啊!

“小姐,你起了?”

正當單小五憤憤的瞪著那麵色不善的男人離開的方向嘀咕個不停時,被完顏不破指派來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婢女絲朵兒手裏端了個托盤,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見單小五披頭散發的坐在床上,絲朵兒連忙將托盤放在矮幾上,走上前去替她打理那頭亂糟糟的長發,又馬不停蹄的把洗漱的物品準備好。

單小五讓那巫師盯著看了老長一段時間,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會兒更是半點食欲都沒有,對絲朵兒送上來的飯菜自然興致缺缺,倒是對那碗擺在最後,散發著古怪氣味的草藥起了疑心,“這是什麽?”

“哦,你是說這個,”絲朵兒正在收拾她換下來的衣服,聞言轉過身來,見狀連忙上前,將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端起放到她麵前,“這是將軍讓禦醫給小姐你開補身子的藥,禦醫說要在飯前喝光——小姐你趕緊趁熱喝了吧。”

“補身子?”單小五疑惑的將那碗藥端了起來,放到麵前看了看,心裏則是百般納悶完顏不破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她隻是水土不服,要喝什麽補藥?

雖說之前在黑風寨學了半吊子不到的醫術,隻能勉強認識個傷寒感冒或者幫忙包紮,但前兩年跟著戚婆婆,倒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其中辨別藥材的成分就是一項。

舉高手把碗端到鼻子下麵,正想仔細聞上一聞,冷不防右手手肘突然像是被人輕推了一下,整隻手便不受控製的往前推。

單小五心下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那碗藥已經有一半因為慣性,都讓她給潑到了桌麵上,將上頭擺著的早飯都淋了個透,還有好些灑到了她手背以及裙角。

好在那藥湯溫度適中,不然這會兒她早該跳起來滿地亂蹦了。

“哎呀,怎麽都灑了,這可怎麽辦才好?”絲朵兒先是手忙腳亂的去擦拭桌麵,後來才猛然想起更為重要的單小五,於是又趕忙轉回去,慌裏慌張的拿出房間裏備著的幹布巾,小心的替她擦掉手上的汙漬。

“小姐怎麽如此不小心,可有嚇到?你先把碗放下,讓奴婢替你先換了衣裳吧。”

說著,伸手就要去接單小五手上的藥碗,卻沒料到撈了個空。

“小姐?”絲朵兒愕然的看向單小五,眼巴巴的看著她把碗又端到鼻子下,大概是誤以為她要繼續喝,連忙道,“小姐,這藥都灑了,你還是先把衣裳換了,奴婢等下再……”

“別吵!”

單小五頭也沒抬,不耐煩的朝還在喋喋不休的絲朵兒輕喝一聲,讓她閉嘴別打擾自己。接著又自顧自低頭去聞那湯藥的味道,甚至伸出兩根手指去撈碗底未濾幹淨的藥渣,用指腹撚開了放到麵前仔細辨認。

越看就越心驚,沒想到這碗藥裏除了幾種常見的補藥之外,居然還有少量紅花的殘渣。

想到紅花的作用,單小五|不由呼吸一窒,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同時在心裏暗自計算著日子。

這一算,立刻算出了問題。

她生完小家夥之後,一直都沒去關注生理問題,總是大喇喇的得過且過,這次居然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癸水已有兩月沒來了。

結合自己之前惡心嘔吐,還有犯懶嗜睡的情況,再加上這碗帶了紅花的湯藥——

單小五已經可以肯定,自己又有了。

因為之前確實有點小感冒症狀,所以她對嘔吐嗜睡的症狀並沒有想太多,隻當是水土不服帶來的後果。卻沒想到就是這一念之差,差點就讓她失去腹中的孩子!

想到這裏,單小五簡直又驚又怒,驚的是自己這麽快又有了身孕,怒的是完顏不破居然差人給她送來打胎藥——怪不得他那天表現如此古怪,怕是早就知道她已經有了身孕——

想到差點就要失去自己的骨肉,單小五簡直氣紅了眼,也不管絲朵兒還在跟前,舉高了藥碗就狠狠的朝地麵上摔去,同時怒聲尖叫,“完顏不破!你給我滾出來!”

…………

完顏不破剛從烏茨格那邊回來,還沒來的及稍作休息便讓人請到了單小五住的地方。

麵對一地狼籍還有坐在椅子上,雙手護著腹部怒火滔天的單小五,完顏不破眉心不由皺得死緊,“這是怎麽回事?”

正收拾著碎瓷片的絲朵兒連忙趕上前去,一五一十的將當時的情況向他說了出來,一邊還不時的用擔憂的目光看向閉目不語的單小五。

完顏不破靜靜的聽著,等絲朵兒說完,便低聲吩咐兩句把她打發了出去,自己獨自一人留在房裏麵對盛怒的單小五。

見她依舊閉著眼不肯先開口,完顏不破也不急。慢條斯理的走到她麵前,順手提了張翻到在地的凳子坐下,默默的打量著她略微扭曲的小臉,許久之後才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到底要什麽?”

單小五猛的睜開雙眼,目光冷冷直視完顏不破粗獷的俊臉,眼底還蘊藏著一觸即發的熊熊大火。

完顏不破卻仿佛沒有看見似地,繼續自言自語說了下去,“撇開別的事不談,我自認身世長相、甚至權勢以及財富,還有對你的心,全都不輸你的男人,但為什麽過了這麽久,你卻始終不肯接受我?”停頓了下,他又似尋求答案一般看進她眼裏,蔚藍眸子裏有著不解,“你要的到底是什麽?”

單小五一直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聞言卻突然燦然一笑,過後才語帶嘲諷的輕聲說道,“我要的,你給不起。”

完顏不破讓她這一笑晃花了眼,過了許久之後才冷靜下來,卻是突然伸手將她的柔荑抓在掌心,輕浮的捏了捏,“哦?說說看?我倒要看看這世上有什麽東西是我完顏不破給不了的?”

單小五臉上浮現出嫌惡的表情,忙不迭的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半晌之後才仰著頭,不卑不亢的與讓她的一連串動作帶出怒氣的完顏不破對視,同時一字一句,鏗鏘的說出自己的條件,“我要自由,我要我的相公和孩子,我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給的了嗎?”

一生一世,一雙人?

完顏不破楞了下,隨即像是聽到什麽滑稽的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可惜笑意卻未達眼底,“所以我說我喜歡你這小腦袋瓜,該聰明的時候聰明,該裝傻的時候也裝傻。但是我喜歡你,不代表我會容忍你的挑釁。”

他倏地冷下臉,單手鉗製住單小五的下巴托高,逼得她不得不麵對著自己。

她說的對,他的確給不了她所要的承諾。因為他府裏早就有一妻三妾,妾可以遣送走人,但是他的正妻烏雅娜卻動不得。

沒想到她到這裏不久,倒是把他的事情摸清了不少,看來這宮裏,果真還是如以往一般的人多口雜。

“女人,我勸你還是少打聽本將軍的事。你既然已經落到我手裏,我就絕對有本事讓你插翅難飛。”鬆開鉗製她下巴的手,完顏不破站起身,居高臨下以睥睨的姿態俯視著兩眼凶光四射的單小五,同時轉身接過絲朵兒重新送來的藥碗遞到她麵前,“乖乖把藥喝了,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今天的事。”

“呸!要喝你自己喝!”單小五憤恨的啐了他一口,用力一揮手將那碗藥再次掃落到地上,同時快速的從床下摸出一把隻比手指頭長些的小刀,打橫壓在自己脖子上,仰高下巴挑釁的說道,“我知道你把我帶到這裏可不單單隻是為了得到我,若你再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就立刻死在你麵前,讓你們得不償失!”

完顏不破眯著眼,目光從碎掉的藥碗上收回,冷冷的走上前去,劈手就要將她手中的刀子奪下!

單小五眼明手快的一躲,靈活的扭過身子避開他的偷襲,同時往後更縮過去,貼緊了床角將刀子在自己脖子上壓出一條血線,厲聲道,“不準再靠過來,滾開!”

完顏不破頓了下,目光深幽,表情頗為不耐。

單小五見狀,怕他來真的,自己也討不著好,連忙開口道,“你當初送我狼頭項鏈,說隻要不與你的個人原則相違,就會幫我五次。完顏不破,你說話到底算不算數?”

完顏不破微微發愣,想起確實有這麽一件事,眉心便不由高高皺起,但隨後又鬆開,不明白她此時提這件事做什麽,“本將軍說過的話,自然算數。難道你想現在用完那五次機會?”他上下打量了單小五一番,嘲諷的哼哧一聲,“隻不過本將軍也說過,你提條件的時候必須要有項鏈在手……”

單小五沒等他說完,空著的手在脖子上撈了一把,將那條銀鏈子從衣服裏麵拉了出來,眼見完顏不破吃癟似地沉下臉,單小五心裏不由升起一絲得意,“現在項鏈在手,我可以說了嗎?”

感謝他上次在京城的提醒,她現在總是將某些能保命的東西貼身藏著,這條能換五個承諾的項鏈當然也在其中。

完顏不破沒料到她居然會隨身帶著這條項鏈,一方麵是氣惱自己不得不在此刻答應她的條件,另一方麵卻又在心裏暗自高興她如此重視他送的東西,一時之間心情頗為複雜。

“說吧,你要什麽——隻要本將軍能力範圍內,一定替你辦到。”

這裏是西涼,諒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單小五用手心緊握著那項鏈,聞言不由得雙眼一亮,“放我走!”

完顏不破冷笑一聲,斬釘截鐵的丟給她三個字,“不可能。”

“我就知道……”單小五咬咬牙,很快又反應過來,“那聽好,我現在就要你答應我提出的條件。”

“說。”

“第一件事,我要你答應,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我跟孩子的安全,而且任何時候都不得以我的孩子來威脅我,更不準動我的孩子一根汗毛。”

“狡猾的女人,”完顏不破嗤笑一聲,似乎是在笑單小五的不自量力,“你憑什麽以為我會替那個搶走你的卑鄙家夥照顧孩子?嗯?”

單小五使勁瞪他,到底是誰卑鄙?

“我不管你怎麽想,這是我的條件。而且也在你能力範圍內,你必須答應。”

雖然知道歸不離一定會來救她,當在他沒來之前,她必須盡量為自己找好退路保住孩子。

完顏不破眼神閃爍,目光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半晌之後才收了笑容,沉聲道,“好,我答應。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單小五|不敢鬆懈,警惕的盯著完顏不破的同時,又小心的控製著手中的刀子作出威脅的模樣,“盡快給我安排一個帶廚房的房子讓我住,另外我的飯菜也要我自己負責。我一天都不想呆在這宮裏。”他想金屋藏嬌,那她就配合到底。

“給你一個單獨的地方,讓你能更好的逃跑?”

完顏不破哼了一聲,雙手環胸俯視她,冷聲道,“作為一個階下囚,你是不是要求太多了?女人,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誰有那個功夫考驗你的耐性!

單小五用看白癡一樣的眼光看著他許久,最後還是咬著牙忍著怒火給他解釋,“這後宮的女人是什麽樣的德行,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可不想在這裏無緣無故丟了性命。”

她現在身份不明,就這麽大喇喇的住在後宮裏,別說不合理了,就是合理,那也得看後宮裏那群女人信不信。

今天的打胎藥雖說可以肯定是完顏不破送來的,但在這裏住久了,說不定下次送來的補藥裏,下的就不是紅花,而是劇毒了。

完顏不破放聲大笑,沒有思考多久便應承了下來,“好,這件事我我也可以答應你。”

“那第三個條件呢?”

“其餘的事情我暫時沒想到,等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自身安全得到保障,單小五心裏那塊大石頭總算稍微放下了了一點,臉上也現出一絲輕鬆的神色,又勉強應付了完顏不破幾句,見他要走,又忙不迭的叮囑了一句,“希望完顏將軍說話算話,別忘記了剛才答應我的事。”

完顏不破腳步頓了下,麵色不善的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的道,“放心,那兩件事本將軍自會盡快幫你安排。”

說罷,冷著俊臉轉身就走。

“慢走不送。”

等完顏不破走了之後,心情大好的單小五關了門,隻敞了窗戶回到桌邊坐下,單手輕撫自己的小腹,眼裏是止不住的歡喜,“寶寶,娘以後一定會小心照顧好你的。我們一起等你爹來帶我們回去,到時候寶寶就能看到外公外婆還有哥哥了……”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話,也不管肚子裏的孩子才兩個多月大,根本就連耳朵都還沒長出來,自顧自說的起勁。

“……也不知道你爹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我們。我估計他現在一定在路上,說不定已經到外麵了。”說到這裏,單小五又望向窗外,神情有點茫然,好半晌之後才低低的呢喃了一句,“相公,我好想你……”

你到底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