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寮簡單吃過飯,填飽肚子後夫妻兩人繼續往城裏走,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看到城門。

沒想到碼頭離城裏居然還有這麽長的距離,單小五|不由佩服起歸不離的先見之明,要是沒在茶寮先吃了點包子饅頭墊底,說不定還未走到城裏她就先餓暈了。

進了城,兩人尋了家看起來較為幹淨的客棧住下。

因為武林大會即將開始,來豐城打尖住店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不管是受了邀請還是沒受邀請來湊熱鬧的,都一撥撥的往豐城湧過來。

城裏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客棧起碼建了二十來家,每當大會臨近,所有客棧都是門庭若市,稍晚一點趕到的人壓根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雖然大會隻舉行短短五天。但這已經抵得上平時兩年營業的業績,絕對會讓整個豐城的商鋪賺個盆滿缽滿。

城裏來來往往都是帶著兵器的江湖俠客,當然,也有不少是英姿颯爽的俠女。

都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話倒是不假。

眼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熱鬧滾滾的景象,站在樓上窗邊看了半天的單小五終於忍不住把歸不離也一同拖下了樓專職陪她逛街。

就在兩人離開後不久,另一撥十來個手執大刀,頭戴黑紗鬥笠把臉遮得嚴實的高壯漢子突然出現在豐城,一行人魚貫走進斜對角的客棧。

為首的朝櫃台上丟了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金子,粗聲吩咐道,“樓上左排的房間全都包下來,沒有吩咐不準上去打擾。”

掌櫃的一雙眼早就粘在了金元寶上,聞言忙不迭的應承了下來,立刻喚來店小二在前頭帶路。結果店小二還沒靠近,同行的高壯漢子便凶神惡煞的將他甩到一邊,“滾開,別擋路!”

可憐的店小二摔了個屁股著地,好在也沒受什麽大傷,自己爬起來躲到掌櫃旁邊去了。

豐城裏時常有江湖人士走動,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客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隻要不是鬧出人命的大事,他們大多會忍氣吞聲——誰讓這些野蠻人給錢大方又有一身的功夫傍身,不想被捏死的還是安靜點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記住,沒有吩咐別上樓打擾,懂了嗎?”

“懂,懂。”

在掌櫃跟店小二戰戰兢兢的注視下,十來個壯漢井然有序的排著隊上了樓,走在末尾的那個似乎還一直有意無意的扭過頭朝門口看,也不知道在警惕什麽。

等進了屋子,身材較為瘦小的那人又探出頭來左右瞧了瞧,見沒什麽動靜,便碰的一聲關上門。

待他回過身,屋裏的人已經都取下鬥笠,坐在桌邊的赫然就是兩年未曾露麵的完顏不破。

“將軍,都打點好了。”阿木朝他點了點頭,隨即退到一邊,目光卻是直直地盯向黑暗角落裏的人影。

完顏不破冷淡的應了一聲,接過紮姆遞過來的涼茶喝了一口,眉頭深深的皺起,“你確定她會在這裏出現?”

“將軍如果不信在下的話,大可自己想辦法帶走雲貝公主,又何必聽在下所說,到這裏來?”窗戶全都關著,屋裏一片陰暗,角落裏的人影安靜的站著一動不動,聲音依舊沙啞粗糲得瘮人。

啪的一聲輕響,陶瓷茶杯倏地被一把捏碎,完顏不破冷哼一聲,渾身散發出暴戾陰狠的氣息。

他在錦鎏蟄伏了兩年,一直在不停的尋找機會向單小五下手,誰曾想歸不離防得太緊,他的手下根本就沒人能靠近她半步。別說人沒擄到手,反倒害得他自己損失了好些心腹。

在他帶領使團離開京城之前也曾想用政治手段逼單家就範,奈何他剛提出要單小五這個民間‘奇女子’來締結兩國秦晉之好,單金霖就以一句‘我朝並沒有將出嫁女子做為和親對象嫁出去的道理,舍妹已出嫁且即將為人母。若真嫁與將軍,別說是對西涼國的不尊重,就是對百姓也不好交代。’將他的所有計劃都綿綿堵了回去。

而顯然是站在單金霖那一邊的錦鎏皇帝自然也表態‘此事不妥’,又‘頗為大度’的當場將朝中兩位重臣貌美如花的女兒指給了他,並一再言明兩國邦交可是大事,切勿怠慢了那兩名和親的官家小姐。等年後西涼亦可將他們的公主送到錦鎏遊玩,看看是否有中意的人再行聯姻之事。

事關兩國建交,即使他們西涼要反,在沒有準備妥當之前完顏不破也不敢跟錦鎏皇帝撕破臉,別說他們還在人家的地盤上——思前想後,隻能咬著牙生生受了這一悶棍,嘴裏還要說著感謝錦鎏皇帝的話。

等回了驛館,他二話不說就把房門跟桌椅擺設全都劈成碎片,好你個錦鎏皇帝,簡直欺人太甚!

大概是欣賞夠了完顏不破的臭臉,角落裏那個沙啞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帶著些許不明的嘲諷,“安心等待機會吧,她已經到這裏了。”

完顏不破倏地抬起頭,半晌才眯著眼意味不明的冷笑兩聲,側臉朝阿木吩咐道,“去查查她住在哪裏,小心點,別讓那個姓齊的發現了。”

阿木剛想領命下去,角落裏卻又不慌不忙的傳來一句,“不用查了,在下現在就能告訴將軍。他們夫妻就住在斜對麵的客似雲來。”

阿木剛邁出的腳慢慢收了回去,轉過頭看向完顏不破,後者什麽都沒說,隻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

阿木心裏一驚,連忙行了個禮,小心翼翼的開門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角落裏的黑影對完顏不破明顯不信任的表現卻沒有一絲惱怒,隻安安靜靜的呆著,倒也沒有很快離去。

各懷鬼胎的兩人都沒有想到,他們兩人的共同目標單小五此刻正高高興興的跟歸不離在豐城的大街小巷裏竄來竄去的看新鮮。

“沒想到這豐城不大,吃的倒是挺多。”而且有好些還是她之前從未吃過的哩。

比如她現在手上拿著的酥炸糖魚串,是用糖加胡椒跟麵粉調勻後裹著不過半指長的小魚下大油炸出來的,搭配雖然詭異,吃起來卻是少有的美味,又甜又香又脆又辣,而且因為魚小沒有半點腥味,她已經連吃三串了還停不下來。

要不是歸不離提醒她吃多了會上火,她肯定會再買個五串吃個夠。

街上人很多,帶兵器的江湖人占大多數,難得的是大家都和和氣氣的,並沒有發生那種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情況,基本上都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稱兄道弟吃肉喝酒或高談闊論,至於話題麽,除了吹噓日常生活八卦跟炫耀財富女人,轉來轉去自然也離不開不日就要舉行的武林大會。

單小五在吃飯的時候就沒少聽到關於逍遙島的八卦。

“……老子苦練了這麽多年,本來是想著兩年前一舉奪下武林盟主的頭銜的。誰想到那勞什子逍遙島居然讓大會推遲延後到現在,我……我……嗝……”鄰桌一名五大三粗的壯漢紅著臉打了個酒嗝,一邊用手把露出一大把雜毛的胸口拍得砰砰作響,大著舌頭說道,“要……要不是推遲,老子,老子一定是第一名!”

此話一出,旁邊立刻有熟悉此人背景的漢子立刻哈哈大笑著調侃道,“得了吧,就你李大牛這般笨重的身體跟三腳貓功夫也敢誇下海口要一舉奪魁,可別讓風太大閃了你的舌頭,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去。”

這邊話音剛落,那李大牛還沒開口,哄笑的人群中又冒出來一句,“就是!別的人我就不說了,單就那守門的童子你都未必打得過,更別說最後還要挑戰裘大盟主,人家那可是連任好幾屆的冠軍,實力都擺在那兒呢!”

那李大牛被人如此奚落倒也沒惱,就隻是笑著連打好幾個酒嗝,摸了摸肚子砸吧著嘴,隨即又高聲喊道,“小二……來……來酒!”

客棧裏的人聞言又是一陣哄笑,紛紛搖著頭說李大牛果然是個大路貨,指不定連英雄帖都沒拿到呢就在這瞎吹。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逍遙島這次可是來真的了,據說今年會派人參賽呢。”

“此話當真?”

人群果然又開始了熱烈的討論,相比較李大牛是否吹牛,他們更關心的是向來很少在江湖中露麵的逍遙島。

“這歸島主做事可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如果隻是想來參賽立威,直接來不就成了,為何還要讓盟主把大會推遲兩年?”

耳朵豎得老高的單小五聞言嗆咳了下,尷尬的紅著臉在心裏默默的挨個道歉:不好意思,讓大家受委屈了……

“說的沒錯,確實有古怪。”客棧裏眾人紛紛點著頭,但很快又有那好事者看著李大牛繼續先前的話題調侃起來,“大牛,聽到沒有,人家逍遙島也要參加比試。你就熄了你那‘一舉奪魁’的妄想吧,可別到時候連初賽都進不去。”

“呸呸,你個猴崽子,少來詛咒老子。”

……

耳邊聽著大夥的笑罵聲,其中不乏在探聽逍遙島消息的,單小五悄悄的捧著碗湊近歸不離,低聲問道,“相公,咱們那邊真的要派人參賽嗎?”

歸不離朝她碗裏夾了塊鍋包肉,頷首應了一聲,“嗯。”

既然是逍遙島要武林大會推遲舉辦,那麽他們也得做點相應的‘補償’才是。有逍遙島派出的高手在,不怕這屆武林大會不夠精彩。

單小五湊得更近了,一邊還神神秘秘的把聲音又壓了壓,“你準備派誰出戰?”

歸不離慢條斯理的掰著饅頭,聞言頭也沒抬,“還沒定。”

“耶?!”開……開玩笑吧?

“奔雷、斬月、飛爪、勾燁,”歸不離念書一般麵無表情的將四大護法數了個遍,頓了頓又繼續道,“……他們會自行解決,選出的代表直接到豐城與我們匯合。”

原來這就是‘還沒定’的真相——讓想湊熱鬧的都自個一邊廝殺去,打贏的就能中大獎代表逍遙島出戰。

單小五感歎一聲,還真看不出來她家相公原來也是個標準的甩手掌櫃,比她還能混。

奔雷跟斬月這一兩年天天看到,她想裝不認識都難,就是飛爪跟勾燁……

想起那個羞澀的微胖少年隻用單手就輕輕鬆鬆把巨大山石掏空的絕活,單小五下意識挑了挑眉,“相公,你想弄個武林盟主來玩嗎?”

“沒興趣。”歸不離淡定的給單小五夾菜,“吃飯!菜都涼了……無論誰來,都隻是參與而已。”

在決賽之前,代表參賽的人就會宣布棄權,以觀眾的身份繼續留下來關注結果——逍遙島不需要什麽武林盟主的頭銜撐場麵。

“哦。”左右現在還不知道誰會代表逍遙島出戰,單小五滿足了好奇心,也就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乖乖吃自己的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