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單府回到臨風園,中途又拐了個彎到大雜院看了一下那群小蘿卜頭,確定他們個個都活蹦亂跳的,單小五心情大好的把肚皮貢獻出來,讓稀奇的不得了的小蘿卜頭們全圍在她身邊,跟她肚子裏的‘小弟弟(小妹妹)’打招呼過個癮。
等哄得他們都開心了才依依不舍的跟歸不離回去。
洗漱完之後,單小五散了頭發手腳並用的爬上床,用大棉被緊緊裹住自己,一邊哆嗦著等身體暖起來,一邊等歸不離回來,她心裏頭可是有好些事想跟他說哩。
歸不離剛沐浴完回到內室,就見到昏黃的燈光下,自家小妻子正卷著被子像隻小蝦米一樣蜷在床角,連腦袋都包住了,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在外頭,一見到他出現,立刻好像看到她最愛的白切雞一樣,整張臉都亮了起來,隻差沒流個口水應應景。
“相公,你回來了!”連聲音都透著格外的殷勤。
歸不離莞爾一笑,見她爬到床沿邊上,連忙坐過去攔著她,免得她一個失重從床上栽下去,“坐好。”
單小五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小心翼翼地挪著屁股湊近他,雙手習慣的抱著他的胳膊取暖。歸不離往後靠在床頭,拉過被子蓋住兩人,再順勢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是搭在她滾圓的肚子上輕輕摩挲。
“說吧,想問什麽?”
單小五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偎著,想了半天才決定怎麽開口,“今天那個擋雨的東西是冰嗎?”
歸不離輕點了下頭,“是。”
還真的是!
單小五幾乎要蹦起來了。我勒個去!感情她家阿娜達原來是冰係魔法師?她之前可沒聽說過有人能把武功練到手都不用,就能在頭頂輕輕鬆鬆的凝聚出個透明冰層避雨。
“是武功嗎?”
歸不離看了她一眼,微微挑高的劍眉讓他那張平常隱藏在麵具下的角色容顏憑添了一絲魅惑,聲音更是慵懶低沉得能讓人從腳底板一路過電到頭頂,“是。”
單小五雙眼閃閃發亮,瞬間來了興致,坐直身體將手搭在他胸口,“這麽說真的有寒冰掌這種功夫了?那是不是還有烈火掌什麽的?這兩種功夫會不會相生相克?”
“亂想。”歸不離唇角微勾,又是無奈又是寵溺的伸手輕彈了下她的額頭,“不是寒冰掌,是……”他停頓了下,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當初撿到那本秘籍的時候,裏麵並沒有說明這是什麽功夫。”
倒是有傳言那是好幾百年前魔教遺留下來的邪門武功,當然,事實是不是這樣誰也不清楚。
單小五這時也不知道想到什麽,過了好久才猶豫著開口,“上次……我是說你闖到我房裏要熱水的那次,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雖然走火入魔這個詞之前在電影小說裏不少見,但當真正輪到自己身邊有這種事的時候才知道到底有多恐怖。
如果歸不離真的是出了這麽一回事,那他肯定受了不少折磨,之前她沒心沒肺,居然從來都沒有發現,隻是一味的享受他的好——想到這裏,單小五幾乎想要狠狠的扇自己一個耳光。
歸不離摩挲她肚子的手頓了下,表情顯得相當沉默。
單小五執拗地看著,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那種情況,隻是偶爾罷了,不礙事的。”許是發現單小五的緊張,歸不離朝她安慰的笑了笑,“別擔心。”
這麽一說就是有了。
單小五表情嚴肅,低頭想了想,突然撲上去,二話不說將歸不離中衣扒了開來,聲音裏帶著顫抖,“我記得在湖邊碰到你那次,你胸口有道傷疤,那是不是你……”
歸不離任她野蠻的扯開自己的衣服仔細檢查,之後才拉住她的手放到胸口,低聲歎道,“是,是我自己劃的。”
練這邪門的功夫讓他自小經脈逆轉,多年積聚的寒毒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從全身凝聚在胸口處,內髒受到的損傷可想而知。如果不及時放血把體內的寒毒連同亂竄真氣一起用功逼出來,恐怕不到一炷香時間他就要爆體而亡了——當然,這些歸不離並不想讓單小五知道,隻會讓她徒增擔憂罷了。
自己在自己胸口劃那麽大一條傷口,那該是怎樣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才能做得出來?
單小五喉嚨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鼻頭發酸,心裏更是漲痛得難受。伸手在他已經看不見半點疤痕的古銅色胸膛上來回輕撫,似乎這樣就能幫他減輕疼痛一般。
“還疼不疼?”
歸不離心裏似有暖流經過,探手環住她,喉嚨裏滾動著深深的歎息,“都過去了。”
單小五俯下臉在他胸口上輕輕烙下一吻,側過臉貼著他的胸膛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他身上的疤痕消失了,她心口上的那道傷痕卻越來越大,呼吸間扯得她整顆心都仿佛被捏緊了一樣疼得難受。
由來她隻看到他對她的好,卻從來看不到他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忍受怎樣的痛苦。她總是將他時刻的嗬護寵溺看成理所當然,卻沒有想過自己為他付出過什麽。
他不願告訴她自己的事,是怕她擔心;她看不到他背後的傷痛和苦楚,是她沒心沒肺讓人不恥。
自責化成一柄利刃,用力的戳進心底最深處,讓她有那麽一瞬間疼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各種各樣的念頭紛遝而來,壓在單小五心頭如千斤巨石,眼淚在一瞬間就掉了下來。
強忍著心裏的難受,單小五顫抖著手,低頭小聲問道,“相公,你後不後悔娶了我?”
隻會享受他給的溫柔,從來不曾付出,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唾棄。
她的顫抖跟恐懼歸不離自然感受到了,他張開手,猛得將她納入自己懷裏,緊緊環住,“從未後悔!”
他答得如此毫不猶豫。單小五哽咽一聲,捂著嘴任眼淚洶湧而出,半天不發一語。
麵前透著關懷的成熟俊美容顏與兒時總不耐煩的蹙著眉,卻又一次次的包容她無理取鬧的漂亮少年重疊在一起,在她心裏掀起名為懊悔的滔天巨浪。
“別哭。”他捧起她的臉,掌心溫暖粗糙,伸出拇指小心的替她擦掉臉上的淚痕。
“我……我……”單小五哭得直喘氣,嗚咽著斷斷續續說道,“我……可是……我後悔……了……”
歸不離聞言,身體震了下,手驀地鉗製住她的手腕,神情陰鷙,“你說什麽?”
她後悔嫁給他了?她……嫌棄他了嗎?
“我說我後悔了,後悔了!”單小五突然激動起來,掙紮著想拍打著他的胸口,卻又在最後因為舍不得收了手,反而往他懷裏靠過去,放任自己哭個痛快,“我……我當初就不應該嫁給你!我配不上你,我……我不夠聰明,我沒心沒肺。我知道你疼我寵我,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好好的關心過你!嗚嗚……我後悔為什麽要耽誤你。你應該值得更好的妻子。我……”她抽噎著,聲音驀地低了下去,“對不起……”
歸不離眼中的戾氣漸漸消散,高懸的心在她說出那一段話的時候就已經放了下來。原來這個小丫頭在乎的是這種事,真是傻得可以。
捧起她的臉,不由分說堵住她的嘴,阻止她說出更多自責的話。
“誰說你沒有關心過我?誰說你對我不好?你願意為我生兒育女,願意與我一生相伴,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怪你?”
單小五慢慢的停下抽泣,眼角還掛著淚,卻是更加激烈的回應著他。唇舌交融間,像是恨不得要把對方的心思通通都通過這種方式傾述出來。
“小五……”
歸不離微喘著氣,低著頭與單小五眉眼相抵。他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兩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單小五還在抽噎著,歸不離長歎一聲,薄唇輕吮去她臉上的淚痕,沉聲道,“以後別再說這種讓我生氣的話。你既已嫁給我,就一輩子都是我的妻。沒有什麽後不後悔,值不值得的。你唯一要知道的是,這輩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你走,你是我的,你必須留在我身邊。”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單小五拽著他的衣服,伸手摸了把眼淚,發誓一般說得決絕。
歸不離望進她沒有絲毫猶豫的清亮眸子裏,驀地笑了,“好。就如你說的。生一起生,就算是死,我們也一起。”
“還有,你還要答應我,以後不管有什麽事都別瞞著我。”得了他的保證,單小五一邊忙著擦眼淚鼻涕,一邊又得寸進尺起來,“高興的時候要告訴我,難受辛苦的時候更要告訴我!不然……不然我就帶著孩子跑的遠遠的。”
她拉過他的手,依舊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像是感應到了父親的碰觸,單小五的肚皮上迅速鼓起一個小包,然後快速的從左邊滑了過去,調皮的在歸不離掌心裏輕輕踢踏了幾下,狀若撒嬌。
“我答應你。”
歸不離眉眼都在笑,攤開大掌覆蓋在她肚子上摩挲了幾下,又側過頭親了親單小五發際,“你和小家夥,沒有這個機會。”
他不會給她借口逃離自己身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你是答應要給我講這幾年的故事咯?”單小五偷偷用眼角看他,打定他要是不答應她就耍賴給他看,直纏到他同意為止。
“我答應。”意外的,歸不離並沒有拒絕。探手點了點她因為剛哭過還通紅的鼻子,他眼底帶笑,無奈道,“但是你要聽我的,待會無論聽到什麽都不準再說自責的話,也不準再說要帶著小家夥跑路。還有,累了就要告訴我,如何?”
單小五想都沒想就重重點頭,“成交!”
隻要他肯對她坦白,她也不會對他有半點隱瞞。至於她是從現代穿過來的這件事……還是等等再說吧,反正也不重要。
“來吧,”單小五將被子一卷,拉高了蓋住自己跟歸不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腦袋擱在他肩膀上,雙手圍著他的窄腰貼近他取暖,“我已經準備好洗耳恭聽。”
歸不離頓了下,見她雙眼泛著奕奕神采,不似困倦的模樣,便笑著摸了摸她烏黑的頭發。沉吟了下才緩緩開口道,“事情要從當年我離開黑風寨開始說起……”
長夜漫漫,夫妻兩緊緊依偎著靠在床頭,一個低聲的訴說,一個則是安靜的聆聽。
他是她的夫,是她一生的依靠;而她是他的妻,他這一生的牽掛。他會為她撐開一片天地,保護她寵著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而她會為他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做他最堅強的後盾。
這輩子,他們誰也離不了誰。
窗外寒風淩冽,安裝了地熱的房間裏卻是溫暖如春。從半敞的窗外望進去,房內燭火搖曳,橘紅的光芒籠罩在融成一體的兩人身上,時光仿佛就這麽定格在了這一刻。
惟願現世安穩,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