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吐了兩頓,吐到最後連酸水都吐不出來,單小五病懨懨的靠在歸不離身上,感覺自己真心讓肚子裏的小胚芽折磨慘了。
之前她在黑風寨當土匪,沒少為了懲戒貪官奸商讓他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也不少見,但畢竟沒見過真正掉腦袋切成塊的碎屍——也不知道肚子裏小家夥是跟她一樣害怕還是太過興奮,總之即使她隻是覺得稍微有點惡心,反應依舊大得嚇人。
歸不離丟下長劍,一手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等她吐完了才把她抱回房裏。
外出采藥的戚婆婆這時候也終於回來了,奔雷連忙狗腿的把人請了進來。
老人家挎著草藥籃子,扭頭看了一眼地上被水衝散的蜿蜒血跡,鼻子動了動,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客氣的拿拐杖去打奔雷的腿肚子,“臭死了,去拿些紫玲花來祛祛味。”
這麽重的血腥味,正常人聞了都想吐,更別說懷孕初期的單小五了。
奔雷不敢有任何意見,連忙轉身單腿彈跳著蹦出去找人搬紫玲花了——嘶,戚婆婆也太狠了,可憐他的腳成了老人家表現‘寶刀未老’的試金石。
一通忙碌之後,喝過藥疲憊到極點的單小五總算睡著了。
戚婆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前特意囑咐了歸不離一聲,“以後注意著點,別總讓她看到這種血腥場麵。小女孩比不得我們這些刀口舔血過日子的人。”
“我知道。”
歸不離將單小五略顯冰涼的手包裹到自己掌心裏,定定的看著她蒼白的臉,神情卻是疼惜中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是的,恐懼。
他在害怕,害怕單小五跟他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害怕看到她醒來後會離開他身邊,害怕她……嫌棄他是個殺人如麻的狂人。
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歸不離就這麽沉默的坐著,直到窗外天色漸黑。
單小五從噩夢中醒來,頭暈目眩了老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麽。
夢中翡翠的臉血肉模糊,她的臉皮被剝了下來,血淋淋的向她訴說著自己的痛苦。
葉冷雨易容成翡翠,他用的既不是藥粉也不是針灸,想到他揭下來甩到地上的麵具。
難道是……不,不會的!
“相公?相公!有人在嗎?”外麵天已經黑了,房間裏隻燃著一盞昏黃的蠟燭,單小五驚恐的抱著被子縮到一邊,總覺得每個角落裏都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正無時不刻的想向自己撲過來。
雖然自己是穿越過來,再加上絕情的存在,她早就對鬼神的認知有了一定程度的上升。
但人總是需要溫暖的,她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很害怕。
歸不離正端著湯碗走到門外,聽到聲音連忙跟守在門外的七巧一起闖了進去,連門都是直接撞開的。
“小五!”
“相公!”單小五看到他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樣,二話不說扔開懷裏的棉被,從床上爬下去衝到他懷裏緊緊將他抱住,仿佛擔心他會就此消失一樣。
雖然有點愕然,不過歸不離很快便反應過來,將碗擱到桌麵上,雙手環住她還在瑟瑟發抖的身體。
七巧見狀則是體貼的退回到門外。
“做噩夢了?”歸不離在桌邊坐下,把她抱坐到自己懷裏,一邊輕拍她的後背,“別怕,都過去了。”
單小五滿頭大汗,想起方才的夢境,盤在歸不離脖頸上的雙手忍不住收緊,整個人更往他懷裏貼去,“相公,我夢到翡翠,翡翠她……她的臉被剝了下來……”
說到這裏,她又瑟縮了下,聲音裏也帶著一絲嗚咽。
歸不離拍打她後背的手頓了頓,隨即改為順著她的長發輕撫,放低了聲音安慰她,“隻是做夢而已,別想太多。”
單小五悶悶的將自己的臉望他胸口鑽,安靜了半天,突然好像觸電一樣彈了起來,掙脫開歸不離的手臂禁錮,發神經似的在一旁焦躁的來回打著轉,“不對,不是夢!那個葉冷雨用的應該是人皮麵具……翡翠……翡翠人呢?”
“她沒事,隻是受了點傷。”歸不離她轉來轉去傷到自己,連忙站起身拉住她,用雙手固定在懷裏,“戚婆婆已經看過了,別擔心。”
“真的?”單小五冷靜下來,愣愣的抬頭看他,同時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他微微皺了皺眉,“翡翠她真的沒事?沒死?”
歸不離輕歎一聲,伸手替她擦掉額上的冷汗,肯定地頷首,“沒死,她活的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也許是聽進去了他的話,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有魔力,單小五喃喃說完,總算安靜了下來。
隻不過卻因為剛才神經繃的太緊,一放鬆下來整個人眼前就開始陣陣發黑。
在她整個人軟軟的癱倒下去的時候,最佳大捕手歸不離早已搶先一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單小五甩了甩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雙手卻是緊緊的抓著歸不離的衣襟,整個人更往他寬闊的懷裏窩過去,享受著被保護被疼惜的感覺。
“吃點東西吧。”
歸不離重新在桌邊坐下,先倒了些水喂她喝,本來想讓她再喝點雞湯墊墊肚子,卻讓單小五搖著頭推開了,“我吃不下。”
大晚上的吃這麽油膩,她可不想半夜爬起來吐,孕婦最辛苦了有木有!
歸不離也不勉強她,放下碗筷展開手臂,同時放鬆肩膀,讓她能更舒服的靠著自己。
“相公,翡翠傷得重不重?”側臉貼在歸不離胸口,耳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單小五突然開口打破寧靜。
歸不離頓了下,才用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暗衛發現的快,她隻是後背受了一掌,其他並無大礙。戚婆婆已經開了藥,休養幾天就會沒事。”
“那葉冷雨的麵具……”單小五還在糾結那張跟翡翠一模一樣的臉。
“不是人皮,”歸不離打斷她,“隻是用某些粉末結合樹脂之類的東西做出來的偽品。”
“原來是這樣……”
單小五將信將疑,感覺好像哪裏有點不大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想的腦袋都疼了,於是幹脆放棄,轉移到別的話題上,“那我明天能去看看她嗎?”
“……明天我陪你去。”歸不離應了一聲,同時用手輕撫她腦後的秀發,像給貓兒順毛一般。
“謝謝相公。”
單小五舒服的喟歎一聲,隨即半眯著眼打了個嗬欠,拉著歸不離的手蓋在自己小腹上,愛嬌道,“相公,我跟寶寶都困了,你陪我們睡覺。”
“好。”
歸不離低下頭親親她的額角,攤開大掌感受她肚子裏屬於兩人的小生命,嘴角便不由自主勾了起來。
因為有了歸不離的陪伴,單小五就猶如吞了定心丸一般,後半夜再沒做過任何噩夢,一覺睡到自然醒。
睜開眼的時候歸不離正躺在自己邊上,單小五怔怔的看了他睡著的俊臉好半晌,驀地伸手去碰他高挺的鼻子,在鼻尖上輕輕點了點,然後又往下滑過人中直到性感的薄唇,指尖悄悄描繪著那好看的形狀,然後驀地眯起眼偷偷湊過去親了下。
歸不離驀地睜開眼,深邃的墨色眸子正好倒映出單小五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挑了挑略顯淩厲的劍眉,好笑的看著她明明漲紅了臉,卻又極力裝出一副‘我很自在’的表情。
“早……早啊。”
沒想到歸不離會突然醒過來,偷腥的貓被抓了個正著,單小五假裝淡定的咳了一聲,心髒卻還一直突突跳個不停——被嚇的。
歸不離沒有回答,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倏地探出手,扶著她的後腦勺壓向自己,薄唇往下尋到她的,緊緊貼了上去,輾轉吸吮並耳鬢廝磨,直把她吻得頭暈腦脹全身發軟,不知今夕是何夕才作罷。
夫妻兩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後,戚婆婆又來給她把了脈。確定沒什麽問題了,也就沒多逗留,隻是吩咐單小五以後小心一點就走了。
這邊剛送走戚婆婆,單小五正想著去看看翡翠,那邊門房就來通報,說是單金霖來了。
連忙讓人把他請進了屋裏。
“大哥,吃飯了沒有?”
單金霖身上穿著官服,想必應該是下了早朝就直接過來的。想想他出門的時間,應該是沒吃早飯才對。
果然單金霖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是沒有。”
好在早飯時間還沒過多久,單小五連忙讓人取了熱好的豆漿油條,並幾碟清粥小菜過來。
單金霖看到豆漿油條的時候,好看的眉不由往上挑了挑,顯現出一種懷念的神色來。
油條是單小五小時候饞嘴自己琢磨著弄出來的,也就隻有在炎州才有得賣。來到京城後,廚娘都隻會做這邊的菜,再加上他自己也忙,沒空計較這個,所以早飯一般都是隨這邊的習俗。
乍一看眼前炸得金黃酥脆又香氣四溢的油條,還真是立刻就給勾出了食欲,洗了手之後直接撕開兩半,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席間單小五避重就輕,略過影園遭入侵的環節,直接跟單金霖說了翡翠受傷的事,單金霖一邊聽著,等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優雅的拿過帕子擦了擦雙手,道,“我就是為這事而來。”
歸不離抬眸看了他一眼,單小五則是楞了下,立刻脫口而出,“你知道?”
“一開始不知道,”單金霖笑眯眯的打開招牌扇子**的搖著,一邊不客氣的勾勾手示意附近候著的仆人把碗筷收下去,“隻不過有認識的人‘恰巧’路過這邊,閑聊的時候就順便提了下,說這影園大白天的鬧鬼,明明前一秒還看到有人在屋頂上走,下一秒就讓某些爪子給勾了下去,不一會兒這血腥味就濃的跟宰豬場似的,聞著著實嚇人。”他說著,又朝下巴差點掉到地上的單小五拋了個‘別以為為什麽都不知道’的眼光過去,“所以,作為一名合格的兄長,事關我最親愛的妹妹,我當然要來關心關心了。”
話雖這麽說,但單小五看著她家大哥一臉跟狐狸有得拚的笑,死活感動不起來,倒是想翻白眼的衝動無比強烈。
看了一眼沉穩內斂,絲毫不為自己話中意思所動的歸不離,單金霖又笑說道,“不過看你現在活蹦亂跳的樣子,想必妹夫把你保護的不錯。”
單小五一昂下巴,得意的勾住歸不離的手臂,“那是當然。”
也不看看她家相公是什麽人。
歸不離的回應是眼帶溫柔的凝視著她,寬厚的大掌則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滑過她身後的長發。
“既然都沒事,那為兄也就放心了,”單金霖有點看不下去的咳了兩聲,率先站起身,“走,帶為兄去看看翡翠那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