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這一次出去買東西真的有夠久,久到單小五都已經覺得肚子開始有點癟了,奔雷卻還沒回來。
“會不會出事了?”
她記得賣山楂茶的攤子離這裏也不是太遠,沒理由一去就將近半個時辰吧?何況奔雷還是個功夫高手,就算輕功不太行,也總該比普通人腳程快才對。
歸不離一邊幫她揉著肚子,眉都不抬一下,就隻是簡潔的回了兩個字,“不會。”
奔雷的身手不弱,這世上還沒有幾個人能打的過他。
單小五拽著他的衣角,抬起頭懇求道,“要不我們去找找看吧,相公。”
對於奔雷,她一直都是真心當好朋友來看待的。
一開始在逍遙山莊她沒有熟人,是他四處幫她打點關係,更是他在歸不離沒空的時候陪她說話,替她教訓看不起她的下人——這份情,她一直牢牢的記在心裏,非關親情也非愛情,奔雷是她唯一想要用友情去形容兩人關係的人。
即使歸不離說他不會出事,沒看到他回來,她還是會覺得心裏不安。
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對自己珍重、看重的人,她從來不願意他們受到一丁半點的傷害。
歸不離垂眸,伸手輕拂過她細嫩的臉頰,見她眼裏盡是擔憂,不由得一聲輕歎。
站起身,他彎腰把單小五抱了起來,後者將兩隻手攀上他的肩膀,眨著眼驚訝的望著他。
“……不是要找人嗎?走吧。”
單小五先是楞了下,繼而欣喜的猛點頭,“嗯嗯,走,走。”
“咦?你們要去哪裏?”
呼啦一聲,一條黑影從天而降。
單小五兩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他們以為出了事的奔雷。
隻見他一隻手裏托著個巴掌大小的黑色酒甕,另外一隻手則是掛著兩個油紙包,頭發有點淩亂,衣服上還沾著不少灰塵,看起來似乎有點狼狽。
“喂,我說,你們該不會是想丟下我吧?”
聽到兩人沒頭沒腦的對話,再見他們一副要‘搬遷’的模樣,奔雷頓時垮下臉,舉起酒甕晃了晃,語氣委屈的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還說讓我買山楂茶呢,結果我還沒回來你們就要先離開,也太沒義氣了。”
“……”
單小五簡直想鞭子抽死他,到底是誰沒義氣了?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一去就是半個小時沒音訊,誰他媽會想去找你啊?你怎麽不說說你去那麽久到底是幹嘛了?”
單小五從歸不離身上跳下來,咬牙切齒的用手指頭猛戳奔雷的胸口,仿佛這樣就能發泄似的。
啊咧?原來是要去找他啊?好感動!
“我……我這不是看挺熱鬧的就隨便逛逛了麽……”
奔雷幹笑兩聲,被單小五吼得有點發顫,再加之被她的一陽指一通猛戳,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用掛著油紙包的手掌揉了揉被戳的差點淤青的胸口,
歸不離站在邊上,像跟頂天柱似的的,目光冷冷的從奔雷身上掃過,將他臉上心有餘悸的表情全看在眼裏,再一瞄他被扯爛了一整塊的袖口,忍不住便挑起了一邊劍眉——有問題。
雖然知道奔雷極有可能是碰到什麽讓他鬱結的事才晚歸,不過鑒於剛剛單小五為他擔心了那麽久,讓歸不離這個當人家相公的心裏很不爽,所以這會兒他倒是樂的不出聲讓單小五繼續用眼光殺人。
果不其然,單小五一聽到這話立刻爆炸了,“隨、便、逛、逛,嗯?”
他們在這裏為他擔心個半死,結果他倒好,自己跑去逛起大街來了,現在居然還敢說正要去找他的他們沒義氣?很好、很好!
“相公,我們回客棧,不要理這個該死的混蛋。”
“……好。”
語調沒有半分起伏的應了一聲,臨走的時候,歸不離難得的回轉身,丟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眼光給奔雷,隨即抱起還氣鼓鼓的單小五,騰空直走屋頂回客棧去了。
“喂喂!”有點傻眼的奔雷看著兩人變成一個小黑點迅速消失,在原地舉高了兩隻手上的東西使勁晃,“夫人,山楂茶!”
“……”
誰理你!
回到客棧,單小五泄憤似的喝了一大堆水,邊喝邊在那邊一個人嘰嘰咕咕的罵,最後也不知道是氣過頭了還是累了,居然就在歸不離懷裏睡的死沉。
歸不離將她抱回床上躺著,擰了條濕毛巾替她擦了把臉,蓋好被子之後又起身放了兩冰塊在床邊。
垂眸凝視她睡著的模樣好久,溫暖的大掌貼著她的臉頰,眼裏的溫柔流轉,忍不住在她額上印上一吻,這才轉身離開。
“離,老大,莊主,感謝老天,你可出來了。”
奔雷自打回來後就一直在他們門前的走廊上來回徘徊,看到歸不離出去,那目光簡直就跟身處末日的難民看到米國救世主一樣。
“夫人她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發那麽大火?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
奔雷活了這麽大把歲數,雖然沒少接到姑娘的媚眼跟小手絹神馬的,但具體女人家的心思他可是半點不懂,現在突然被單小五黑著臉指著腦門痛罵,著實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得罪了單小五就等於得罪了歸不離,頂頭上司的老婆沒伺候好,那可是要杯具的。
“你沒錯。”
歸不離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背著手就準備離開,卻又在走了兩步後突地停下,頭也不回的道,“隻不過,以後若是再讓小五擔心,我會先殺了你。”
話說完,人也跟著消失在走廊拐角,空氣裏隻餘冷的讓人打顫的煙霧幾縷。
……傳說中的重色輕友大概就是這樣了。
奔雷嘴角抽搐了下,下意識的起了滿脖子雞皮疙瘩,為歸不離陰森森殺氣四射的語氣——從小跟他一起長大,這家夥的個性他可是一清二楚,如果他要殺了他,那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轉念一想,奔雷又忍不住撓著後腦勺喜笑顏開。
原來夫人發那麽大火是在為他擔心啊,早說嘛!害他還以為自己做錯什麽,或者說錯什麽話了呢。
果然他奔雷也是有吸引力的……啊!不對不對!
想起歸不離臨走時威脅警告的語氣,奔雷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算了,女人緣什麽的還是不要了。
以後最好還是讓夫人不要那麽關心他,或者他努力點不要太讓夫人擔心,不然老大肯定會被醋淹死——瞧剛剛那語氣,那模樣,擺明了就是醋海生波的妒夫嘛!
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奔雷縮了縮脖子,轉身跟著歸不離一起下樓,擔驚受怕了老半天,他也餓了,還是去填飽肚子要緊,晚點再想想怎麽讓夫人消氣好了。
傍晚的時候,單小五終於醒了。
肚子裏一陣接一陣的咕嚕聲逼得她不得不爬起來。早上雖然吃撐了,但進肚的大多數是湯湯水水的東西,在胃裏很快就被消耗一光。
歸不離不在房裏,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琅燮則是睡在窗台上,見她起身,便懶懶的打了個嗬欠,討好的朝她搖了搖尾巴。
窗外還有點太陽餘輝,所以房裏也不算太暗。
從床上爬起來,便看到旁邊放好的水盆跟布巾,知道是歸不離準備的,單小五把布巾搭到臉上,心情愉悅的笑出了聲。
快速的洗漱完畢之後,正打算到外邊去逛逛順便找歸不離,沒想到外邊卻先響起了敲門聲。
“誰?”單小五反射性的問出口。
奔雷在外麵咳了兩聲,帶著點討好的意味,“是我,夫……小五。”
單小五一向神經大條,睡了一覺便什麽仇都忘光了,聽到是奔雷的聲音,便起身把門打開。
“離他有事出去了,怕你醒了會餓,所以讓我給你送吃的來。”奔雷跨進門去,一邊舉高手裏的托盤給她看,示意自己真的是來送飯的。
“謝謝。”有的吃,單小五自然不會推脫,“放這裏吧。”
奔雷從善如流的把托盤放到桌麵上,然後將上邊的幾樣小菜還有兩碗米飯都拿出來,又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掏出來一個還冒著白煙的茶壺,“冰鎮酸梅湯,我想你應該會想喝。”
單小五雙眼發亮,立刻毫不客氣的搶了過去,自己拿了茶碗先牛飲一番,“那是當然。”
一碗酸梅湯下肚,身上的暑氣立刻消散,整個人也跟著變的舒爽精神了不少。
奔雷見單小五心情似乎不錯,連忙幫她把碗筷擺好,同時忍著口水將所有菜盤子都往她麵前推,“夫人,吃飯吧。”
單小五也不推辭,一手捧著碗一手夾菜,卻又同時拿眼瞄他,“你來找我,肯定不止送飯這麽簡單吧?”
“夫人果真是英明神武天下無雙巾幗不讓須眉前無古人後無……”
“說人話。”
單小五斜睨他一眼,同時忍不住哼了兩聲。拍馬屁也不會挑兩句好聽,誇獎她長的漂亮可人大方可愛絕對比什麽巾幗不讓須眉好多了,“如果沒事的話就請吧,我還要吃飯,門口就在那裏,不送。”
“別,別,夫人,有事,有事。”
奔雷連忙擺著手,沉默了一下之後,卻又像大姑娘似的扭了扭,這才用一雙‘怯怯’的眸子望著她,“夫人,您還在生屬下的氣嗎?”
生他的氣?
“這個嘛……”單小五挑了挑眉,一邊捧著碗扒飯。
老實說她是個很少記仇的人,再說奔雷也確實沒犯什麽大錯,純粹是她自己在鑽牛角尖,這倒沒什麽好生氣的。
隻不過……
目光落到他因低垂著頭而露出的脖子上,單小五驀地雙眼一亮,隨即拉開一抹狡黠的笑,“要我不生氣是吧?”
“當然。”奔雷立刻把頭點的跟啄木鳥一樣。
“那好,隻要你告訴我,你脖子後麵的那個東西是怎麽回事,我就不生氣了。”
“脖子後邊?”奔雷下意識的便用手去摸,想轉頭看卻是什麽都看不到。
“喏。”單小五順手從旁邊的包裹裏摸出麵小銅鏡遞給他,“自己看。”
奔雷順手接過鏡子往後方,同時努力的扭著頭,這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差點連鏡子都給摔出去。
老天爺!他的脖子後麵什麽時候有個那麽明顯的胭脂印?而且居然還是粉紅色的!
單小五看著他手忙腳地把脖子擦得通紅的尷尬模樣,樂的差點把嘴裏的飯都噴出來,“看來你真的沒有說謊,逛‘街’的確是件很高興的事,怪不得你要樂不思蜀了。”花街柳巷神馬的,那可是男人最愛。
“夫人,情況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屬下隻是……隻是……”
奔雷漲紅了臉,迎著單小五一臉壞笑,簡直欲哭無淚。
今兒個早上他是為了躲人才藏到醉花樓裏一下下而已,真的沒有跟姑娘們瞎搞啊!誰知道那個唇印到底是什麽時候留在哪兒的——而他居然還頂著那個可笑的唇印溜達了一天,這下不被當成下流胚子才怪了!
可惜他又不能說出實情,畢竟發生那樣的事也太糗了——難道要他坦白告訴單小五,他今天在大街上被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給求婚了,結果他被嚇的六神無主,還被人家追著跑了幾條街,最後隻能逃到青樓裏才躲過一劫嗎?
那也太沒麵子了!
“矮油,還害什麽羞啊。”
奔雷心裏正是沮喪的時候,單小五卻把他的臉紅跟唏噓理解成了害羞跟欲求不滿,當下又發揮婦女同胞長舌的本性開始balabala。
“你也二十好幾了吧?的確早就該成家立業了,逛窯子之類的事,有什麽好說不出口的。我要是你,我就直接認了。要知道,誠實是一種美德啊,孩子。”
語重心長的拍著他的肩膀,單小五眉梢眼尾都帶著揶揄的笑。
“夫人。”奔雷的臉一下子拉的老長,對於被當成小孩來教訓非常在意,“我比你還大十歲呢。”
“我懂的我懂的。”單小五笑的更為狡黠,“就是因為你比我大十歲,你看看,我都成親了,你再不成親難道還留著童子身練功呢。”
“……天爺!”奔雷哀嚎一聲,斯文俊秀的書生臉紅的簡直能滴出血來,兩撇小胡子無精打采的耷拉著,似乎在昭示著主人的無奈。
雖然知道自家夫人一向膽大包天與眾不同,但她這麽坦然自若的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讓他亂不自在了一把——娶到如此特立獨行的妻子,大概也就同樣冷僻怪異的歸不離能頂得住吧!
“放心放心,若是知道你是去找姑娘,我今天就不會發你的火了。畢竟人人都有生理需要嘛。”
那邊單小五還在‘深明大義’的喋喋不休,完全不管奔雷差點滴出苦瓜汁來的臉。
“……反正我們還會在這裏呆兩天,這段時間你就不用跟我們在一起了,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順便找找看有沒有順眼的姑娘趕緊娶回家。要是不喜歡的,咱們可以一路看過去,據說京城裏女人都比較水靈而且會打扮,你也可以到那邊瞧瞧,再不然認識認識什麽名妓花魁的來個一夜風流的也是件好事……”
“……”
天,讓他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