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探親 下
什麽叫做一語驚醒夢中人，恐怕劉賓鴻的這句話，比武俠小說中的醍醐灌頂大法還厲害，黃生亮馬上就明白今天來辦公室座位都沒有的冷遇，到底是出自什麽原因了。
他在青台市的市委常委中也有後台，平時劉賓鴻絕對不會隨意的采用這種霸道的方式，他後麵的那位領導可是有點護短，敢這麽讓他站著等，就說明人家手裏拿住了他的把柄。
看起來是自己兒子的女朋友，占了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名額，惹得那些考生們向市委抱怨了。說起來也有點難看，兒子的女朋友考試成績太差，在那麽多的考生中居然排了個倒數第一，要不是他給人事局那邊打招呼，就憑這樣的條件，想要進公務員的隊伍難似登天。
黃生亮的心裏還有個想法，人事局的某個女領導居然敢駁了他的麵子，讓未來的兒媳婦丟了這麽大的人，這就等於是在給他難堪，副市長的招呼你當成耳邊風了，找個機會把她放到別的清水衙門去，目無領導的幹部怎麽能在這麽重要的部門。
不過黃生亮認為劉賓鴻有點小題大做，不就是給未來的兒媳婦安排了個工作，有什麽大不了的，這類的情況青台市又不是隻有他一個，至於讓他在辦公室站了半天，腿都累的打哆嗦嗎？
不過對方始終是市委書記，他的上級領導，黃生亮不敢不回答，隻好說道：“劉書記。是有這回事，不過我兒子的女朋友。是走正常程序經過筆試和麵試，才進入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
劉賓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走的真是公務員招考的正常程序，你確定？”黃生亮聽到書記的語氣有些不對，不敢再計較對方的態度問題，連忙說道：“我是和人事局的老吳打過招呼，要他適當在考試的時候照顧一些，為人父母。這也是人之常情。”
劉賓鴻淡淡的說道：“你我都知道，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今年隻有一個公務員的編製，你這個招呼一打，別的考生還有機會嗎？我告訴你，因為這件事情，有位非常優秀的考生被你兒子的女朋友頂了下來，倒數第一名把正數第一名給替換了。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黃生亮同誌，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給市委市政府的形象帶來多大的負麵影響，作為當事人的你難辭其咎！”
事情都已經出了，說得再多也於事無補。黃生亮也不相信就為這點事，劉賓鴻就能拿他怎麽樣，副市長的任免權力在青台市委，老領導可是很有影響力的。
黃生亮說道：“劉書記，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打招呼的時候本來是想減少考試外的程序，沒有想到人事局的同誌誤會了我的意思。把事情給搞成這個樣子，我一定向市委做出深刻的檢討。”
劉賓鴻聽到他還在狡辯，就明白黃生亮仗著他的老領導撐腰，以為自己拿他沒有辦法，真是個死到臨頭還嘴硬的家夥！他到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市委書記和市長都為此大發雷霆，隻要自己把事情的真相報上去，他的下場會非常的淒涼，甚至是悲慘。說的嚴重一點，要是兩位老板較了真，副市長的位置被免了還是輕的，恐怕雙開都有可能發生。
平時這家夥仗著有人撐腰，對自己這個書記缺乏敬畏之心，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要說別的事情想收拾他難度很大，他的老領導是個特別護犢子的主，自己也不願意招惹一位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可這次就不一樣了，老板震怒，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啊！得罪了高建彬，你的後台就是省委組織部長也沒有用，論關係你還能比得過人家？
劉賓鴻不動聲色的說道：“你有這樣的態度很好，我會向上級反映的，現在你可以回去了。”黃生亮被這次不鹹不淡的對話給搞懵了，來的時候氣勢壓人，可最後就這麽結束了，劉賓鴻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不過他心裏很不踏實，這位市委書記的城府太深，修煉的都要成為老狐狸了，也沒有見劉賓鴻和青台市的哪個領導交往的密切，可是幾次調整人家就是穩坐釣魚台，市委書記當得穩若泰山。想到今天的遭遇心裏也是有點窩火，人事局的那群幹部是幹什麽吃的，怎麽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
黃生亮不知道的是，他出來書記辦公室還沒有一分鍾，劉賓鴻就拿起電話打了一個號碼。
很快，就用極為恭敬的語氣說道：“譚書記，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是副市長黃生亮利用職權幹涉了公務員的招考，把他兒子的女朋友替換了高書記的表妹。我和人事局的同誌仔細了解過，高書記的表妹名叫楊靜婉，畢業於南江大學醫學院，學院檔案對她的評價很高，而且她是參加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公務員考試，所有考生中成績排名第一的優秀人才，黃生亮兒子的女朋友卻是倒數第一。”
譚家平立即火冒三丈，出洋相都出到高建彬麵前去了，要知道金副總理和李盛華書記還沒有離開呢，前天結婚的時候他也在，能參加婚禮就說明首長對高建彬的重視程度，比大家想象中的還要深，萬一高建彬惱了，向兩位首長歪歪嘴，自己這個省委常委的位置可就坐不穩了。
公務員考試也能出這樣的紕漏，要是讓媒體報道出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本來有些媒體就說公務員考試是走過場，抓到這樣的題材，市裏可要出大名了。作為市委書記，青台市的穩定局麵一定要維護，事態的處理必須要在可掌控的範圍之內。
他在海州陪著首長沒有辦法趕回來，就對劉賓鴻說道：“我會讓紀委的同誌去青華市調查黃生亮。陸市長已經趕往了羅青鎮，你也代表青華市委市政府出麵。向受委屈的考生致歉。這次市委要以黃生亮的問題為典型，對全市的領導幹部開展一次思想教育活動，市委宣傳部由秦部長帶隊，你們也要好好的配合。老劉，咱們是同學，我也要批評你兩句，這樣的領導幹部，應該盡早的清理出我們的幹部隊伍。你這個班長當的有點不稱職。”
聽到市人事局的局長們來了，楊家的男同誌慌忙迎接了出來，這也是老楊家的傳統，婦女們不出麵參與接待。這些領導們帶著笑容和他們一一握了握手，說了很多賠禮道歉的話，不過這些話都沒有太多的營養，是一些套話空話。
楊家的人對此已經相當滿意了。市局的領導都來家裏登門致歉，還承諾馬上把楊靜婉安排到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這件事情也算是給足了麵子。
當領導們看到高建彬的時候，態度就大不一樣了，楊家人連個科級幹部都沒有，身份級別和他們不對等。但高建彬可是副省部級待遇的嶺河市委書記兼市長。是實實在在的實權人物，在南江省更是手眼通天，情況立即就扭轉了，他們和這位高書記身份級別嚴重的不對等。
看到吳永安有些討好的笑臉，高建彬臉上的神情很溫和。和這樣見風使舵的官油子生氣根本不值得，但是官場內自然有規則。他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格亂來，還是和這群領導們挨個握了握手。
排名最後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領導，但唯獨隻有她進入了高建彬的視線，不是說這個女人多麽的有風情長得多麽漂亮身材多麽好，而是楊靜婉低聲告訴他，這個女性副局長就是當初看好她的領導。
那位副市長肯定在考試之前就把招呼打過了，就是這樣，這個女副局長還是堅持原則，沒有把領導的未來兒媳婦排到第一名，反而按照真實成績排名倒數第一，這就很說明此人的品行值得褒獎。
高建彬笑著說道：“吳局長，這位同誌是？”吳永安連忙說道：“高書記，這是我們人事局的副局長薑玉蓮同誌。”高建彬和她握了握手說道：“薑玉蓮同誌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黨性，可以稱得上是個合格的黨員幹部，這種實事求是的精神，值得你們局黨委認真學習。”
本來楊知華還張羅著請領導們進屋坐，高建彬說道：“客廳太小了，把桌子和馬紮搬出來，在樹底下泡壺茶就行了，這裏還清涼一些。”
緊接著，青華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領導們也趕到了，楊知華隻好把周圍鄰居家的馬紮全借來，這倒是成了街上的一大景觀。
高建彬無意中發現楊靜婉竟然和紀明偉聊得很開心，看起來還是年輕人之間容易溝通，他也不過才三十歲多點，不過他經曆的事情多，心理估計都要五六十歲了。
當陸承德的車來到院子門口時，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特別是青華市的領導們，別看是青台市的縣級市，一年見這位陸市長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
陸承德笑著從車裏下來，老遠就主動伸手和高建彬握手，說道：“老同學，真是想不到你我在青台市的第一次會麵，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起來我心裏不安呢。”
高建彬也笑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麽大事情，我也是借著這個機會，找個理由和你見個麵罷了。”
在市長秘書的示意下，其他的領導們都慌忙告辭離開了，老板級的人物到場，他們在這裏摻和什麽？不過大家都對楊家的茶葉留戀不已，真是生平從未喝過的好茶，估計是這位高書記帶來的，看著那翠綠的茶筒，恨不得帶著走了。
陸承德既然來了，自然就要重新換茶，這就是一種尊重和規矩，不過楊知華另外拿了把茶壺，這麽好的茶葉可不能浪費了。
陸承德一看茶筒就說道：“建彬，這可是國家領導人專供的極品龍井，還有沒有，給我也捎上一筒。”高建彬笑著說道：“你來不拿東西也就算了，怎麽還反倒要從我們家往回拿。堂堂的副省級大市長，這件事情做的可是有點不地道。”
其實他也知道。陸承德是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一種親密的意思，難不成這種級別還缺茶喝？
等到周圍安靜了下來，陸承德嚴肅地說道：“建彬，這次的事情已經給譚書記和我敲響了警鍾，有些領導幹部以權謀私的風氣正在滋長，青台市準備接著這次的事情，開展一次黨員幹部的教育活動，同時。紀委和監察部門也要下狠手抓幾個典型。”
高建彬說道：“思想教育當然要常抓不懈，這是一項長期的工作，要顯示出我們反腐倡廉的力度和決心，不要被層層的關係網所牽絆，虎頭蛇尾的收了場。凡是害怕的就是認真兩個字，隻要你們能夠一抓到底，這類的害群之馬遲早都要落網。這些年很多地方都專注經濟工作。忽視了黨員幹部黨風廉政建設的學習教導，必然滋生一些不好的現象出來，不但青台市有，嶺河市同樣也是存在的，最主要的是要把社會監督體製建立健全，讓媒體也介入進來。就等於我們多了無數的眼睛。”
就像是高建彬說的凡事害怕的就是認真，黃生亮萬萬沒有想到，市紀委的速度會這麽快。青台市紀委督查室的主任帶隊，直接就把他給雙規了。
要說關於他的告狀材料紀檢委還真是不缺，這幾年積攢的數量很多。關鍵就在於這些材料的分量比較輕。加上黃生亮的老領導大家也不敢輕易的招惹，也就一直都在等待機會。市委市政府的領導認真起來。事情拔出蘿卜帶出泥，前後一貫穿，他當然扛不住。
老領導強勢，黃生亮在市政府的權力就大，分管的都是最好的口子，平時又不知道團結同誌們，一聽紀委的人在查他，有的是人沒命的往井裏丟石頭，空出這個位置來大家也可以分點湯湯水水的，他不倒都不行，大家不答應！
經手的事情多漏的馬腳也多，每個人掌握一兩件事，就夠他把牢底坐穿了，能把自己家的兒媳婦以倒數第一的名次，硬是把正數第一擠跑了的人，屁股上能沒有屎嗎？
這都是後話，高建彬和陸承德聊了很多，半下午的時候，青華市的市委書記劉賓鴻也來了，高建彬笑著和他握了握手說道：“為了這點事情驚動了賓鴻同誌，有些過了。”
劉賓鴻笑著說道：“高書記對南江省的貢獻那麽大，我們青華市卻讓您的家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說起來是我們愧對您，我都不好意思過來了，聽說您的家裏還有幾個在單位上班的，請過來我也認識一下吧！”
高建彬也明白他的意思，就把那幾個表兄表妹的喊了出來，指著楊英江說道：“劉書記，這是我表兄楊英江，在你們市的衛生局當醫政科的副科長。”指著李佳琪說道：“這位是我的表妹李佳琪，在青華市的教育局上班。”指著楊靜婉說道：“這是我表妹楊靜婉，剛進了青華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
劉賓鴻點了點頭，直接就記在他的私人筆記本上，高建彬說道：“賓鴻同誌，也不能因為我的緣故對她們照顧的太過分，能吃多少飯就看自己的本事，沒有能力占據了好位置難免遭人嫉恨，也不利於同誌們之間的團結，對她們也未必是好事。”
從屋裏拿出剩下的一條大熊貓特供香煙，分成兩半給了陸承德和劉賓鴻，各自給了一筒極品龍井，他說道：“這次來的有些倉促，沒有準備，這都是老領導當初送給我的，你們可不要嫌棄。”
陸承德哈哈大笑說道：“賓鴻同誌真是有福的人，這可都是中央首長們才有資格享受的特別供應物品，就算是省委常委的譚書記看到都眼紅。”
劉賓鴻笑道：“那我還真是受之有愧，這樣，高書記，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找個有特色的小館子好好喝一點。”
高建彬連忙擺手說道：“我後天就準備回嶺南，明天還要見兩位首長，這頓酒就免了吧。”
陸承德說道：“賓鴻同誌，你難道不知道我這位老同學酒量欠佳嗎？這個世界上讓他害怕的事情還不多，但是喝酒絕對是一大殺器，你這是硬生生的把他給嚇跑了。”
在回去的路上，劉賓鴻好奇的說道：“陸市長，我看到還有兩個軍官給高書記當司機，心裏一直都想不明白，就算是省委的謝書記也沒有這樣的待遇吧？”
陸承德嚴肅地說道：“賓鴻同誌，我這個同學可是有著大前途的人，說不定還能進入國家的中樞，你要好好的記住他的話，不要把事情辦砸了，對他的幾個親屬，該照顧的一定要照顧，但是不能做事太出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深意的。”
劉賓鴻說道：“這個簡單，提拔除了那個楊英江之外，兩個女孩子暫時我不考慮，但是好的機會可以多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