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牛刀小試

羽瀾定曆四年十二月初,辛羽兩國在穀陽關的戰火終於逐漸蔓延開來,羽國大將,定山侯曹風率北方軍團主力十八萬大軍,兵分三路跨過豐水上遊的最大支流龍吟河,擊潰了辛國邊軍的零星抵抗,**辛國臨平道,連克十餘座邊城,兵鋒直指北方重鎮稷亭,辛國朝野為之震動,急調原本打算作為奇兵的黑熊兵團前往救援。

而另一方麵,在穀陽關主戰場,久久按兵不動的憲國終於決定與辛國聯手,出動了雪藏已久的四大營,同樣兵分三路入侵羽國。

麵對來勢洶洶的辛憲聯軍,南方軍團的軍團長,羽國大都督寧子藺做出了放棄所有南線外圍要塞,集中兵力死守穀陽關的決定。小尾關,飲泉關,大尾關,南河大營,北河大營,青牛峪口,黑牛峪口等各處要塞守軍紛紛撤出。辛憲聯軍趁勢在南線站穩了腳跟,三十餘萬大軍進逼穀陽關,形成鉗形夾攻之勢。

三方勢力的慘烈角鬥一觸即發,這是真正的成者王侯敗者寇,賭上了國運的一戰,也拉開了端末亂世的新篇章……

在這場三雄爭霸的決戰戰場上,大陸未來的三位王者並未像諸多史書所載的那般,登上曆史舞台開始他們的表演——事實上,除了那一位後來被稱為“霜槍大帝”的強者,其他兩位都隻是出演了屬於他們的微不足道的戲份。

北國的十二月,其寒冷程度是南人所難以想象的,即便是羽國本地百姓,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人因饑寒交迫而死去。盡管穀陽關地處大陸腹心地帶,較為靠近南方,卻仍然難以抵擋從北漠山上呼嘯而來的朔風。

洛宇將馬拴好,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到河邊,解下冰冷沉重的盔甲,就著凍硬了的河灘坐了下去。

“你又來幹什麽?”楊舒把身子往旁邊靠了靠,避開這個魁梧的南方漢子。

“休息啊。”洛宇聳了聳肩,指了指不遠處正躺得東倒西歪的第七旅士兵,“連日行軍,連戰馬都吃不消,更何況人。”

“洛旅帥,明人不說暗話,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楊舒皺眉道。

“我不想跟你爭。”洛宇平靜道,“你知道我們現在所處何地麽?”

“拜你這個瘋子所賜,我們在辛國封西道邊境的破軍穀,怎麽,你後怕了?”楊舒臉上掛著嘲諷譏笑的表情。

“楊舒,你若不是蠢人,就該知道現在我們的處境有多凶險。”洛宇躺了下去,將雙手枕在腦後,“第七旅勢單力薄,孤軍深入,既無補給又無後援,周圍是辛國數十萬大軍環伺。你認為,一支從內部就開始分裂的輕騎旅能全身而退?”

“哼。”楊舒冷哼了一聲道,“我楊舒,還有第七旅的六千多弟兄,沒有一個是怕死的孬種,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洛宇,你要是想借此要挾我們,達到你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看你是打錯了算盤!”

“既然你這麽大口氣,我倒要請教,自從成軍以來,第七旅可曾打出過什麽威風來?是曾經孤軍衝陣,殺敵上萬,還是敗而不亂,力挽狂瀾?”洛宇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聽他這麽說,楊舒的臉頓時通紅起來,輕騎第七旅不過是南方軍團輕騎旅編製中平凡普通的一員,不論是配置還是戰鬥力都隻能算是中等。即便有什麽重要任務,也絕對不可能交給他們去做,如果不出意外,這支部隊會在亂世過後走完短暫也不輝煌的一生,被永久地掃入曆史的垃圾堆。

當然,如果非要說有什麽著名的事跡,那麽被洛宇全殲的那一戰,也許勉強能在史冊裏記上一筆吧……

楊舒一個行伍出身的武夫,想來想去,無言以對,隻能默然歎息。

“楊老弟,不必太過介懷。”洛宇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時勢造英雄,你楊舒與那些重騎旅的旅帥相比,並非真是能力上有很大差距,而是時勢命運罷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有什麽話就痛快說。”

“一句話,跟著我,有肉吃。”洛宇笑道,“也許你心裏還放不下對我的成見,不過我們現在身處險境,我需要你的幫助,要想活著回去,你我必須同舟共濟,通力合作才行。楊舒,你要是個男人,肯為這八千弟兄著想,就別像個娘們一樣小雞肚腸了。”

“……”楊舒沉默了一陣,低聲道,“反正你要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撓你就是了。不過你別以為就這麽算了,要是真能活著回去,再接著算咱們的賬。”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洛宇心裏長出了一口氣,爭取到楊舒的支持對現在的他來說至關重要,“那我也給你交個底,我決定繼續往東走,去劫譚超的運糧隊,順便把他們的糧倉——息遙給放把火燒了。”

“你瘋了?息遙離這裏有多遠你知道麽?兩百裏!”楊舒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比你清楚的多。”洛宇平靜地抽出腰間的佩劍,仔細地擦拭起來。

“你會把我們都送上絕路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票要是幹成了,我會在你們寧大都督麵前保舉你——你想不想調到重騎旅去?”洛宇漫不經心道。

“我——想是想,但是……”這一下擊中了他的要害,楊舒不自覺地搓著手,臉上浮現起一絲僵硬的笑容。

“那就沒什麽好猶豫的了,雖然我們是孤軍深入,好在沒有被譚超發現,隻要發揮出隱蔽性和機動性,我們可以讓他大吃一驚。”洛宇繼續緩緩擦著劍身,“好了,再休息一陣子我們就上路吧。”

小半個時辰後,從破軍穀中縱馬馳出一支羽國騎兵,藍白色的軍服在雪地裏幾乎很難識別。由於缺水缺糧,洛宇沒有要求士兵繼續保持隱蔽的低速行軍,而是大膽地利用辛軍後勤補給線上的這段真空,大張旗鼓地快速通過警戒線——這也得益於他對辛軍風格的熟悉。

如同幽暗森林中的獵手,洛宇很快找到了他的第一個獵物。

“該死的天!”負責運糧的輜重校尉牛勁光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身後的百餘名運糧兵臉上掛著同樣的怨念。

原因很簡單,他們作為後勤輔助部隊,是沒法得到與一線部隊同樣的待遇的,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裏,棉衣等禦寒物資都必須優先保障前線,而他們就隻能接受忍饑挨餓的現實。

雖然穿了好幾層單衣,北風仍然毫不留情地直往衣領裏鑽,凍得官兵們臉色青紫,不住地打著哆嗦。

“這鬼天氣,要人命了。”跟牛勁光相熟的副官悄悄湊上來,“老牛,等到前麵那個林子,讓弟兄們休息一會吧。”

“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牛勁光碩大的牛眼瞪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打老子那壺燒酒的主意,哼,門兒都沒有!”

副官有點諂媚地陪笑道:“老牛啊,我說,前麵再走三十裏地就到了,你看你一路上寶貝的那壺酒,都不舍得喝兩口,這都快到了,還不讓兄弟我解解饞暖暖身子呢?”

“你懂個屁,這麽冷的天,光喝兩口燒酒頂個鳥用,眨眼功夫酒勁就讓冷風吹了去,還不如留個念想,心裏頭想著它,反而更頂用!”牛勁光咂著舌頭道。

“是,是,牛哥說的是。”副官一邊拍著馬屁,一邊在心裏罵娘,一個小小的輜重官,擺的什麽譜。

“我說老張啊,咱雖然這一路平安,前頭也沒聽說有羽國蠻子劫道,可也不能放鬆了警惕呀,該小心的還得小心,該謹慎的也還得謹慎,明白不?”這牛校尉似乎是擺譜擺上了癮,滔滔不絕地嘮了起來。

“你膽子太小了吧,老牛,這裏是我們辛國的地盤,羽國蠻子還能到這兒來劫道不成?”副官忍不住打斷道。

“你還別說,真有這個可能,羽國蠻子一向狡猾,誰知道會不會給咱們背後來一下陰的。”牛勁光抬頭望天,一副高人模樣。

“等等,什麽聲音?”副官忽然感到腳下的地麵在微微顫動。

“這……”牛勁光俯身貼著地麵聽了一會,臉色大變,“不好!有大隊的騎兵朝著這兒來了,沒準真讓我給說中了!”

“那怎麽辦!”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副官也急了。

“還能怎麽辦,擺圓形防禦陣,聽天由命吧。”牛勁光苦笑道。

正當驚慌失措的運糧兵們亂哄哄地忙著將大車橫過來的時候,隨著一聲清脆的馬鞭聲,羽國騎兵迅速發起了衝鋒,八千鐵騎踏雪而來,如雲似浪,聲勢駭人,這支百餘人的小小運糧隊根本就不夠看,隻能接受被當做開胃菜的結局。

這場一邊倒的戰鬥很快就成了一場血腥的屠殺,由於是孤軍深入敵境,洛宇下令務必圍殺任何企圖逃跑的辛國士兵,甚至連舉手投降的也不放過,以免泄露行蹤。

“虎子,吩咐下去,每人隻取可用三日的幹糧和水袋,其他的全都放火燒了。”洛宇擦掉手中佩劍的血跡,緩緩收入鞘中。

“得令!”尉遲虎興奮地去執行命令,這場刺激的冒險讓這群熱血青年激動異常。

冬季幹燥,火焰很快就熊熊燃燒起來,對於第七旅來說,他們的征途才剛剛開始。擦幹血跡,心滿意足地收起戰刀,八千鐵騎很快再次上路,去麵對他們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