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黑雲壓城
“殺——”震天的怒吼響起,開戰以來一直風平浪靜的明陽湖畔,羽國水軍第三旅駐地,此刻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到處都是混亂的廝殺和肉搏。來犯的敵軍戰鬥力異常凶猛,人數又遠遠占優,不善陸戰的水軍第三旅傷亡慘重之下被迫且戰且退,幾乎完全放棄了原先的陣地。
事情要從兩天前說起,當日黃鼎文率領野狼兵團倍道進軍,長驅南下。羽軍寧陽衛經過一番殊死的拉鋸戰後終於攻陷了隻有兩千辛軍防守的平州城,立刻對黃鼎文發起了追擊,同時寧子藺也從穀陽關調出兩支輕騎旅前往攔截。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黃鼎文當然不會傻到一頭撞上去。利用平州守軍爭取來的兩天時間差,野狼兵團在半路上轉向東進,很快突破了東線稀薄的防線,並且連夜對駐紮在明陽湖畔的水軍第三旅發起了突然襲擊。
慘烈的戰鬥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黎明,負有重大使命的水軍第三旅旅帥楊政率部奮力抵抗,終因實力差距過大,傷亡太過慘重而不得不撤出戰場,並將情況立刻上報穀陽關統帥部。
由於寧陽衛追兵和南方軍的兩個輕騎旅離此地尚有兩日半的路程,黃鼎文終於實現了他這麽久以來辛辛苦苦所追求的戰略目的,而天下大勢,也就此逆轉。
入夜,穀陽關外辛軍獵豹兵團帥帳。
一個肥胖高大的熟悉身影端坐在原本屬於邱以天的行軍床上,手捧一封信箋認真讀著,而邱以天則一臉謙恭地叉著手肅立一旁。
“殿下……”
隨蕭廣大手一揮,止住邱以天的詢問,他抬起頭來,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以天,黃鼎文果真沒有負了我的期望,現在已經萬事俱備,連東風也不欠了,我們的大計就快要完成了,本王實在是興奮那!”
邱以天也附和著笑了起來,道:“虧得殿下還在譚超麵前演戲,隻是殿下真的想讓飛龍兵團八萬精銳替他陪葬嗎?”
隨蕭廣臉色一冷,陰森道:“舍得舍得,有舍方能有得,就算用一個兵團的代價,換來憲國兩個主力營和羽國南方軍的覆滅,這筆買賣也是相當值得的。況且——”說到這裏他聳了聳肩,“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飛龍兵團大部分主力都能上船,要死的隻有譚超而已。”
“殿下,恕末將多嘴,譚將軍忠心為國人盡皆知,雖然他與亂賊洛宇有舊,但以末將與他多年共處的經驗來看,他應該不會因此而背叛我大辛的。縱使殿下有所疑心,隻需找個理由將他撤職便是,如此做法,似乎……似乎……”邱以天也知道自己說的過分了,聲音越來越低。
“似乎寒了眾人的心,是吧。”隨蕭廣冷冷接口道,“邱以天,本王怎麽做用不著你來指點。當日北河大營一戰,本有機會生擒洛宇,譚超竟敢當著數萬將士的麵,私放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他敢私放朝廷重犯,來日他便敢把劍架到本王頭上來!你說他忠心為國,也許確有依據,但是,他絕不是忠心於吾皇!你明白嗎?”
“末將明白了。”邱以天心下了然,他作為隨蕭廣的心腹戰將,很清楚這個暴虐太子的脾氣,在他心中除了無盡的野心,就是對權力的追求,為了權力他可以六親不認,任何人敢擋在他麵前都會被無情地一腳踢開,何況譚超一向與他看不對眼,目下正是鏟除這個釘子的好時機,他怎麽會放過。
而此刻,作為辛國盟友的憲軍營中,似乎也有著一絲與平常不同的異樣氣氛。
與辛軍的各自為戰不同,憲軍的四大營組建之初便同氣連枝,將官之間互為同鄉或好友都屬尋常,關係自然更加密切,所以趙子仁和皇甫懷月也經常在一起討論軍情,製定作戰方針。
這天晚上,趙子仁進了皇甫懷月的營門,卻沒有像往常那般先聊起當日戰情。他麵色凝重,急匆匆步入營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長長地歎了口氣。
“怎麽了?”皇甫懷月很是疑惑,趙子仁一向為人處事異常穩重,今日卻似乎有些失態。
“我懷疑辛國人在背著我們搞花樣,據我們在辛軍內部的暗探密報,不久之前,辛軍瞞著我們偷偷將渡河戰役中所用的數千艘戰船暗中運到離此不遠的一處密林中藏好,不知究竟是何用意。”趙子仁皺眉道。
“戰船?”皇甫懷月瞪大了眼睛,“這寒冬臘月的時節,就算有水也早結了冰,何況這裏是一望無際平原,他們弄這麽多船來想幹什麽?”
“不,這裏雖然沒有水,但有一個地方有,而且有很多。”趙子仁站起身來,將手指向了作戰地圖上的某一點。
“明陽湖?”皇甫懷月更加迷惑起來,“可這裏是穀陽關南邊,即便辛國人想掘湖引水倒灌,也得過的了眼前這座關卡才行,難不成他們長了翅膀?若果真如此,又何須這麽賣命地攻打穀陽關?”
“他們沒長翅膀,但是據我估計,隻有一種可能。”趙子仁摸著下巴,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多年的從軍經驗讓他敏銳地抓住了辛軍的尾巴,“還記不記得黃鼎文的野狼兵團?”
“這倒不失為一種可能性,但是聽說黃鼎文在蠻火原碰了壁,撤軍途中又遭到鄺飛揚的攔截,辛國方麵稱早已聯係不上這支孤軍了。野狼兵團缺少糧草,又無後援,若不走蠻火原這條路,想要打到明陽湖邊,最近的路線也是繞過濟嶺,從慕州到平州。這一路高城雄關無數,他黃鼎文缺兵少糧,還能翻的了天去?”皇甫懷月分析道。
“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趙子仁簡單地說道。
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這個消息讓兩位主帥心神都有些不定起來,不管是經驗豐富的趙子仁還是驍勇善戰的皇甫懷月,都在竭力地開動腦筋,想辦法應對未知的危險。
“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辛國人不懷好意,皇上這次決定與他們結盟,其中所冒的風險很大。”皇甫懷月沉聲道。
“皇甫將軍,無論如何不要在背後非議聖上。”趙子仁不悅道,“為將者隻管兵事即可,我們還是想個萬全之策出來,以防辛國人背後搗鬼才是。”
“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上陣衝鋒還行,出謀劃策還得你們來。”皇甫懷月把手一攤,無奈道。
“唔……目下辛國人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但是沒有正式翻臉之前,我們想對他們做什麽動作都必須上奏皇上批準才行……”趙子仁為難道。
“這有什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亙古不變的鐵則,趙將軍難道不會變通一下嗎?”皇甫懷月大大咧咧地坐下來,猛喝了一口水。
“那是相對於敵人來說的,現在辛國人名義上還是我們的盟友,我們不能提前動手,落人口實!要是我們做出什麽不正當的行動,正好給了辛國人借機翻臉的理由,這樣皇上那邊無法交代!”趙子仁瞪了他一眼,作為軍中宿將,他確實有這個資格。
“哼,這也不許,那也不讓,那就等著人家的屠刀落到咱們頭上來吧!我就不信了,皇上會不知道辛國人暗地裏在打他們的小算盤!”皇甫懷月賭氣道。
“這樣吧,重新做船也來不及了,從明日起,靠近城西的那座山頭就作為你們秋實營的指揮部,若出什麽意外,那裏也可臨時庇護數千人。我的春華營就靠近辛軍飛龍兵團駐紮,一旦事情有變,立刻動手奪船!”趙子仁斬釘截鐵道。
“我不想做縮頭烏龜,把奪船的任務交給我吧!”皇甫懷月站起身來。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做烏龜?”趙子仁一句話就把他噎住了,“其實你的任務更艱難也更危險,那座山頭並不高,不知道能不能避得開水災,一旦我的計算有誤,你和你的秋實營就會全都喂了王八。所以,你現在還要跟我搶嗎?”
“……你說了算吧。”皇甫懷月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的拂曉,聯軍雙方沒有經過商量,卻異常同步地早早吹響了出營的軍號。這一次,三十萬大軍毫無保留地傾巢而出,將城下的原野占了個滿滿當當,似乎一副黑雲壓城的態勢。
任何人在這極其龐大遼闊的鐵甲槍林麵前都會發自內心地戰栗恐懼,而這種情緒顯然也影響到了城頭的守軍,他們不斷地交頭接耳,絕望地準備迎接狂風暴雨的來臨。
今天聯軍四大主力從西到東的排列是:皇甫懷月的秋實營,趙子仁的春華營,譚超的飛龍兵團,以及邱以天的獵豹兵團,各懷鬼胎的四大主帥沉默地站在各自的陣前。
這四個人,甚至包括挺立在城頭的寧子藺,每個人都知道今天將會發生的事,而區別就在於有的人什麽都知道,有的人隻知道一部分,而有的人隻能憑自己的猜測,事實證明,正是這不同,導致了事情的最終走向。
無論如何,命運之輪已經開啟,端末三雄爭霸時代的第一代名將們,即將麵對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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