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非傳奇
他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渾身肥肉哆嗦起來。這時隻聽撲哧一聲，卻是那個氣韻非凡的少婦笑出聲兒來。此時皮德旅熱血上頭，天王老子來了也敢操兩下，指著女人的臉：“你少給我逼逼嗤嗤，都他媽——”
??話音未落，韓大庚的煙袋飛了過來，正中他鼻子，皮德旅慘叫一聲捂住臉。韓大庚抑製了好半天的脾氣終於爆發：王晶是縣裏領導，我不能隨便說話，你一個郊區商人，就敢在這裏紮咋呼呼，而且還對省裏下來掛職的縣委常委、宣傳部長說粗話？韓大庚的驢脾氣再次顯靈：腦門青筋暴露，要不是腿腳不靈，早就撲上去幹皮德旅一頓了。
??皮德旅捂住鼻子，含糊不清地叫嚷兩聲，意思是為什麽打人。忽然脖子一緊，氣也上不來，原來馬非伸出手，一把抓住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皮德旅立刻伸出舌頭，滿臉發紫。可憐皮德旅短粗胖的一百六七十斤身軀，在馬非手中居然好像肥皂泡兒一樣。
??馬非厭惡地看著皮德旅：“不要對女人動粗。懂麽？”
??王晶在旁邊心驚膽戰地吼叫：“你把人放下來！會死人的！”身體卻向後退，眼看著打的是外邊叫人一哄而上的算盤，卻聽錢坤冷冷說道：“王副縣長，注意點自己的形象！”
??馬非看了看手中翻著白眼兒的皮德旅，搖著頭，把他扔在地上，好像一條破麻袋：“下回撒謊之前，一定要注意後果。”
??王晶本來被韓大庚忽然的彪悍行動嚇住，又見馬非整個一黑社會殺手般強橫的舉動，最後還被錢坤警告要自重，心中早就忐忑不已。其實這種所謂的“揭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果韓大庚隻是普通農村村支書，如果馬非隻是一個普通大學生村官，如果錢坤不在場，他和皮德旅的雙簧誰都不敢指責。
??2000年前後的農村，雖然產生一定市場意識，民主傾向，可是對這種級別的官員還是打心眼裏畏懼。可惜，他一路平步青雲，官做的太舒服，也就沒了慢慢打磨的耐心。就想著找個由頭直接把韓家父女徹底“拿下”，管他什麽理由、條例。沒想到今天三塊**的石頭攔在路上，自己卻不小心踢上去，腳趾頭疼得要命。想到這裏，也暗自後悔，不該這麽心急，跟這個貼上來的皮德旅勾搭，編造韓家父女罪證。如果這事兒傳到市裏，省裏，恐怕夏書記的臉上也不好看了。
??隻不過王晶麵子話還要交待：“什麽撒謊，小夥子說話要注意點。”想說完這句話之後，順便下台階，等會找個借口帶隊直接去礦裏。那時候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沒想到，韓大庚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指著王晶汗漬漬的鼻頭。屋裏人都愣住了。他的聲音低沉且黯啞：“小子，別以為自己當上官，就敢隨便拿別人不當回事！錯，有錯的做法，對，有對的做法！可就是別蒙了自己良心！幹部是這麽做的嗎？嗯？”他最後一個嗯已經聲色俱厲。
??王晶幾乎傻了，他沒想到一直老老實實，就算辯白也笨得不行的韓大庚忽然指著自己鼻子，敢叫自己“小子”！自己什麽時候讓人這麽罵過？忽然之間，想起夏書記、林縣長隱晦談到，以及縣委縣政府大院裏曾經流傳的，韓大庚神秘的背景，傳奇般的經曆。這些話此刻一一閃現，這才明白，這老家夥一直讓著自己，並不是怕自己，而是沒有找到充分的理由！驚怒交集，一時之間大腦反應不過來，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
??還是錢坤，款款走上兩步，輕輕扶起老韓支書的胳膊，攙著他坐下。環顧一下房間，又看了一眼門口伸出來的幾顆腦袋，微微歎口氣：“老韓支書最樸素的話，感人至深啊。這是農村基層幹部對我們上一級幹部的嚴格要求，是新時期幹部工作能力的高標準要求啊。謝謝您，老韓支書，我們會好好體會您的話。”
??韓大庚方才一怒發飆，本來是想激得王晶跟自己放對，自己有馬非的外公韓大梁子當後台，馬非又絕對支持自己，王晶的下場絕對比上次拿下的那個副縣長還要慘！可是沒想到錢坤溫和平靜的幾句話，卻讓他的脾氣消去大半。還是這個女幹部，想事周到，性格柔和。這種人才是做官的料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咳嗽兩聲掩飾：“咱這也是著急，嘿嘿。剛才一生氣把旱煙袋扔出去，我這老花眼怎麽都找不著了，心裏著急啊，跟王領導沒大沒小，領導們可千萬甭跟我一般見識，別跟我發脾氣。”
??王晶尷尬地點著頭，表示自己不介意。揮手讓外邊偷聽的幾個人滾一邊去。這時，他已經銳氣盡失，隻想著盡快把夏書記交待的工作做下來，別的什麽都不要了。再耍威風，萬一徹底得罪韓大庚，被擼了副縣長都是沒跑的事，說不定還會讓那個渾身肌肉墳起的大學生村官拎起來揍一頓。萬一讓手下看見，這輩子就別活了。
??有韓大庚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核武器坐鎮老爺廟村，任何想過來摘桃子還耍威風的官員，都會吃不了兜著走。何況看起來沉靜，實際明察秋毫的錢坤還在旁邊看著，任何不妥行為，都可能成為對自己不利的呈堂證供，出現在省委大院哪個領導的桌麵。於是威逼韓虎，潛規則韓小雪的念頭徹底收起來，老老實實按照正規流程走就是了。
??草草結束午餐，兩支隊伍分道揚鑣。韓小雪覺得王晶肥頭大耳的豬臉和小眼睛總掃描自己，有些惡心，就讓老爹韓虎陪他們去礦上考察，自己則跟馬非、錢坤一起去古墓。雖說古墓也在礦區，但算是新開的采掘麵，兩邊的視線彼此都看不到。
??十幾分鍾後，錢坤下了輕微顛簸的車，側臉對旁邊彎腰駝背，很辛苦團身鑽出來的馬非問道：“有些好奇，大學生怎麽會有職業健美運動員一樣的肌肉呢？”
??馬非看了看前排開車門的韓小雪，副駕上打瞌睡的韋貝貝，覺得這位女常委、宣傳部長人還真不錯，親自坐韓小雪的車跟來，把其餘手下打發到後麵跟著。短短幾個小時，她一力維護韓大庚的柔和舉動，更讓馬非心儀。要是年輕一點，自己可真要喜歡她了。當然，錢坤現在也不老，脖子上沒出現女人皮膚老化的皺紋，眼角也很光潔，看起來氣色不錯。方才她跟韓小雪、貝貝隨便聊天的時候，透露自己已經有了個十來歲的女兒。讓馬非大為驚奇，混官場的女人，居然能留住青春，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馬非也笑著回答：“我實際上是個黑社會打手，最拿手的就是打打殺殺。”
??“是嗎？”錢坤感興趣地笑了起來：“那你可算是一個傳奇了，省裏嚴打的風頭剛過去，你還能逃出生天啊。”
??馬非很謙虛地推讓：“我可不是傳奇，傳奇的是我們扮豬吃老虎的老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