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下之梁(9)

對於江南正氣管理局這些非正常的人際關係,以及這些“公開”的敏感性問題,作為人事處長的史權,作為趙一局長圈子裏的重要人物,他當然比誰都清楚,比哪個都明白。

想到這裏,史權處長雖說早就知道龔仲這些年所受的委屈,雖說早就內心非常同情龔仲的遭遇,雖說也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現在更是知道龔仲個人收入上確實存在不公正現象,但史權處長卻還是不敢公開說什麽,也不敢出麵幫龔仲做工作。

隻是現在麵對龔仲的正式申訴,如果不說上幾句讓人心裏多少得到點“安慰”的話,還如開始那樣打下官腔,史權處長也擔心因此讓龔仲對他產生意見,有損自己的正麵形象,畢竟他是江南局班子第二階梯裏的重要人物。

在上位之前,不讓江南局任何幹部職工,包括離退休人員,對自己產生任何不好的看法,這是史權處長這麽多年來的座佑銘。因此,史權處長在工作生活中謹小慎微,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這也是為什麽江南局幹部職工都說他沒有架子,整天以笑臉待人的根本原因。

俗話說,雞有雞道,狗有狗道。龔仲雖說在江南局算不上什麽人物,但也是一位很有工作能力的人。特別是在財務管理上,江南局能與他比肩的還真的很難找到。如果龔仲就此對自己產生意見,關鍵時刻說一些“壞話”,那就沒有必要了。

更讓史權處長擔心的是,如果龔仲不顧一切走極端,就此事直接去找趙一局長,最後不管結果如何,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趙一局長肯定會怪罪他。因他是人事處長,是主管江南局幹部職工待遇的人事處長。

如果哪個幹部職工因人事問題吵到趙一局長那裏,史權處長知道,不管是什麽情況,不管有什麽原因,不管結果如何,最後趙一局長肯定會怪罪他。怪罪他這個人事處長工作沒有做好,沒有將矛盾“化解”掉,變相將矛盾“上交”了。

想到這裏,史權處長抬起頭,眼裏露出了些許複雜的神色。他輕輕地咳嗽一下,以他認為最適當的語氣說道:“龔主任,你反映的情況確實存在,我非常理解。隻是現在正是處理黑山事件的關鍵時刻,我覺得你此時此刻提出這個問題有些不合時宜。”

史權處長說到這裏,見龔仲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接著說道:“龔主任,要不這樣吧,待黑山事件那案件了結後,你再來找我,到時我想辦法找局領導報告,看有沒有可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龔主任,你看怎麽樣?”

對於自己的這個不公正待遇問題,自己的直接領導董昕主任是直接將問題踢給他人,**設處長則是以朋友的身份勸自己算了,現在史權處長明顯是采取拖字秘訣。

龔仲看著史權處長,有些無奈地說道:“史處,不管怎麽說,局裏有文件明確規定卻不執行,江南局有幾十號交流幹部卻有不一樣的待遇,還有我們中心工作不久的小青年,他們的工資補貼都比我這個工作幾十年的人高,這些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

說到這裏,龔仲歎了一口氣,有些感歎地說道:“不過,史處,我也知道,局裏嚴格執行這二個文件規定,讓我享受政策外津補貼,或無視這二個製度的存在,不讓我享受政策外津補貼,都是一句話兒的事。”

龔仲知道,不管是行政機關,還是公司企業;不管是大單位,還是小單位,嚴格執行自己製訂的內部管理製度規定,這是一個單位內部最基本的管理原則。

但現在的江南正氣管理局,卻公然違反自己製訂的二個交流幹部管理辦法。龔仲感覺到,這不僅是他個人的恥辱,也是江南正氣管理局的恥辱,更是以趙一局長為首的江南局黨組的恥辱。

看著龔仲離去的背影,想到他被樹大明等人“黑山事件”連累,白白地斷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史權處長不禁心神有些晃忽,腦海裏除了以前的可惜之情外,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悲哀。這不僅僅隻是龔仲個人的悲哀,也是他這個人事處長的悲哀,更是江南正氣管理局的悲哀。

史權處長清楚,組織上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但毀滅一個幹部卻往往隻是一句話那樣簡單。龔仲的情況,史權處長雖說沒有親自參與調查,但從各種渠道反饋的信息,他真的說不清龔仲到底陷入多深,應該承擔什麽責任。但史權處長卻可能肯定,要是沒有樹大明等人的“黑山事件”,龔仲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史權處長輕輕地搖了搖頭,仿佛要將什麽事情搖出腦袋似的。很快史權處長就收攏心神,集中精力開始了他的正常工作。

卻說龔仲從史權處長辦公室出來後,他沒有立即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正氣園內慢慢地走了起來。

江南正氣管理局整體搬遷已四年多了,曾經“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江南大道,如今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各種高樓大廈林立,行人如如潮水般穿梭,一切顯得熱鬧繁華極了。

龔仲站在江南正氣管理局綜合大樓十二級大理石台階上,眼神從繁華的江南大道上慢慢移動,隻見圍繞江南正氣管理局院子周圍的馬路邊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小車。

龔仲知道,這幾年經濟發展了,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私家車也越來越多了,江南正氣管理局停車難問題也越來越嚴重了。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不管是來江南局辦理公務的車輛,還是江南局的幹部職工,也不得不在院外自找停車位。

龔仲輕輕地搖了搖頭,最後將目光投向懸掛在綜合大樓上金光閃閃的正氣徽章上。隻見那象征著執法,象征著正氣,象征著公平的金黃色麥穗與天平,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給人一種暈眩的感覺。

龔仲一瞬間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想當年整體搬遷時,他在財務處工作,負責江南正氣管理局財務工作、國有資產管理以及內部審計工作,是財務處最得力的骨幹力量。江南局絕大多數幹部職工,包括局領導都非常尊重自己。

曾幾何時,現在的龔仲,雖說人還是那個人,心還是那個心,但因為樹大明等人“黑山事件”莫名的影響,他不但失去了江南局幹部職工最基本的尊重,有的甚至還怕與他接觸,走在路上還盡可能回避;有的則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在他的傷口上撒上一把鹽。

看著高懸在辦公樓上象征著公正公平的正氣徽章,龔仲莫名地搖了搖頭,嘴角上不禁露出了一絲譏笑。現在的江南正氣管理局,還有正氣可言嗎?還有公正可言嗎?還有公平可言嗎?

不說因樹大明等人搞出的“黑山事件”,先是強加在他頭上的“參與者”,後是什麽“知情不報者”帽子,就是現在人事處製訂的二個交流幹部管理辦法,白紙黑字明明白白擺在那裏,其他交流幹部都在執行,但唯獨他龔仲卻不能執行。

在製度麵前人人平等,這是一個單位最基本的管理原則;內部管理製度,必須不打折扣地執行,這是一個單位最基本的管理要求。這些道理隻要是工作的人都知道,但作為江南正氣管理局這個行政機關,這個堂堂正正的正廳局級行政機關,就是不讓龔仲麵執行自己製訂的那二個內部文件。

龔仲也曾想過自己直接去找趙一局長,但想到史權處長的衷告,想到**設處長的善意提醒,想到董昕主任的踢皮球,龔仲就有些猶豫了。畢竟他們三位都是趙一局長圈子裏的重要人物,現在同時采取這種回避的態度,事情肯定沒有這樣簡單,肯定有著特殊的原因。

那麽到底是什麽特殊原因,讓這三位能在江南局呼風喚雨的重量級人物退縮呢?龔仲冷靜地分析道:“不管什麽具體原因,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那就是有特殊情況讓這三位江南局的重量級人物忌諱,使他們都無視龔仲的委屈而不敢出麵。”

“那麽在江南正氣管理局,又有什麽人與事能同時讓這三位重量級人物忌諱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黨組書記趙一局長。隻有江南局這個黨政一把手,才能同時讓人事處長、財務處長以及機關後勤保障中心主任,麵對龔仲白紙黑字的委屈,同時忌諱而不敢出麵。”

龔仲內心繼續對自己分析道:“隻是他們三人因與自己的關係不一樣,所以采取的方式也不一樣。董昕主任與自己沒有任何私交,所以他就直接踢皮球,無視龔仲所受的委屈;而財務處長**設,多少與自己有些私交,所以才會勸自己算了,就當打麻將輸掉了。”

“而人事處長史權呢,雖說他不象**設處長那樣與自己有些私交,也不象董昕主任那樣是自己的直接領導,但他比董昕主任正直,比**設處長有義務,所以他才善意提醒自己此時此刻提出這個問題不合時宜,並承諾黑山事件了結後再想辦法幫助處理。”

想到這裏,龔仲不禁有種涼颼颼的感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象其他交流幹部一樣,執行局裏那二個交流幹部管理內部規定,享受政策外津補貼,肯定是趙一局長的指示。不管是人事處長史權,還是財務處長**設,就是機關後勤保障中心主任董昕,他們三人都知道。

看來自己政治上還是太嫩了!龔仲內心不禁有些感歎,自己雖說在財務管理上是一把好手,雖說在機關裏工作了幾十年,但機關裏那些彎彎角角斤斤拌拌,自己反應還是太慢了,應對能力也太差了。